春去秋来,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年多。刘墉坐在一座修建得十分雅致凉亭中,品尝着不知道和珅怎么捣鼓出来的鸡尾酒。当初见那颜色怪异的液体,他是死活不肯尝试,最后被和珅身边那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跟屁虫刘全,找人紧抓住想要逃跑的自己,掰开他的嘴硬生生的灌了进去。
没想到这种鸡尾酒竟然甜甜的,口感不错,还带有一股酒的醇香,煞是好喝。让一向不爱吃甜的他,也喜欢上了这鸡尾酒。正待拿起酒杯继续品尝时,一片树叶飘进了凉亭,并掉进了他的杯中,让他脑门上顿时冒了一圈黑线。
想当初他就问过和珅,为什么会种这种老是掉叶子的树在自己的庭院里,而且打理起来一点都不方便,本来刚刚扫好的院子,这风刷刷刷的一吹,满院子就又都是落叶了。更绝的是他还不让那打扫院子的杂役打扫的很干净,必须要留一些树叶在地上。
当下他十分好奇的问了他原因,得到的结果差点没让他抓狂。
因为和珅说:“这树叶飘来飘去很有意境,有种颓废不羁的感觉。再说打扫的很干净的话,一点都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他当时差点没昏倒在地,照他这意思,那些个大达官贵人家,亦或是当今圣上住的紫禁城都不是给人住的?
“崇如?”和珅一左一右牵着两个穿着老虎模样衣服的漂亮小女孩来到了香樟园,见刘墉正在凉亭中喝着自己中午为他调的鸡尾酒,一阵诧异,这吃过饭还没多久,他怎么就又喝了起来了?
刘墉一见和珅本来想笑脸相迎,只是一见他脚边两个一左一右冲着他甜甜的笑着的小女孩便脸色急变。这对磨人的小恶魔怎么又跟来了?每次见到他总是给他取些乱七八糟绰号,更绝的是每次取的绰号还都不一样。
果不其然,只见那双胞胎一起拉拉和珅的手,满脸笑意的指着刘墉异口同声道:“阿玛,是驼子叔叔。”
刘墉那个郁闷啊,自己也不过就一点点弓背,怎么到了这两个小恶魔的口中就成了驼子了?不过这也好,毕竟他真的有些驼背。不过,他可记得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两个小家伙指着他直喊:“妖怪叔叔。”瞧她们这变化快得,估计连老天都该汗颜了吧。
他可就搞不懂这两个小恶魔的小脑袋里,哪来这么多的词汇来形容他的,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和珅教的了。思忖到此他眼带探究的看向了和珅,开始研究自己这么一大堆绰号到底是不是他教这两个小的说的。
和珅哈哈大笑的牵着她们进了亭子,双胞胎眼尖的看见刘墉面前透明的杯子里有着漂亮的液体,爱美小女孩立刻谄媚的甩开牵着和珅的手,蹒跚的走向刘墉。两个小孩子就像小猴子一般,一左一右抱着刘墉的小腿,顺着他的小腿爬了上去,稳稳的坐在他的大推向,双双抓向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结果谁也没有得到,而是啪的一声将酒杯弄翻,杯中盛得满满的酒洒了一桌,颜色甚是漂亮。
这可不得了,只见刘墉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这两小的把他宝贝的酒给弄撒了,让他一脸心疼的捧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哀悼起来。要斥责她们偏又舍不得,要是不斥责的话,自己又不甘心。
见自己闯了祸,两个小家伙立马小脸黯然,两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眼框也渐渐续上了水光,好似随时随地就能掉下来一般。
这一幕让想说些什么的刘墉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全数吞进了肚子里。
“哎呀,这身上怎么又弄脏了!紫云!快来把小姐们带下去换了这身衣裳。”和珅一把将她们拎离了大理石桌子,上面流淌的酒水在没有了阻隔后,正向边缘低落着,看的刘墉是心疼万分,连忙拿手去接住。
目送紫云将那两小带走了,和珅才转过头,见刘墉正用手接着那滴落的酒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得了得了,我等会再给你调一些不就好了,至于这么节省吗?”
“你不是酒客,自是不明白酒客的心。这酒就是我的命根子啊。”他说话的语气中还隐隐带有心疼的意味,和珅召来一旁候着的奴仆将桌子擦干净。见那水渍全部擦干,刘墉感叹道:真是可惜了那一大杯的美酒了。
和珅用手指夹了一块绿豆糕丢进口中,细细的咀嚼了一番,满脸享受。这厨子的手艺被翠竹,哦,不,现在应该叫绮雯了,被绮雯调教的越来越不错了。
“致斋,你说我们这么天天混日子也不是办法啊。”刘墉不舍得自己酒壶里的鸡尾酒,便执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和珅,随后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慢慢品尝,这美酒就该慢慢喝。
“什么叫混日子,咱么不也是在家闭门修炼着?范先生可是给我们三天一小考,四天一大考的考着我们,没有考焦了已经算我们命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墉天生倒霉,自从他随着他一起接受了范彦辰的教导后,范彦辰是每每让他们一起写一些论点,基本上都是关于国策方面。就今天这下午半天的空闲,还是他们熬了一宿,将事关唐太宗治国的利弊给赶了出来,又得到了范彦辰大大的夸赞才好心的赏赐下来的。
一说到范彦辰,刘墉就满脸痛苦之相,就连口中香醇的雨前龙井都变得难喝起来。不过他也确实佩服着范彦辰,满腹经纶又理解透彻,每次在自己提出刁钻问题时,总能应对自如,丝毫不显的局促,让有些自命不凡的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听说茗闲居有江南学子举办的赛诗会,崇如可感兴趣?”
和珅没等到刘墉的答案,转眼就见他已经丢下手中的茶杯,瞬间走到了离亭子有些距离的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道上。
见和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他便不耐的大声喊道:“还不走!杵在那里装蘑菇呢?”
被他这么一喝,和珅猛地回神笑了笑,就跟着他出门赴赛诗会去了。
今天京城里几乎所有的莘莘学子都聚集在茗闲居室里,很多人都是为了明年的春闱而提早来到京城。因为一但来得晚了,如在京里没有熟人,就很有可能只能在城外为了应付春闱,而临时搭建的大棚里住上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且提供的伙食也特别的差,若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基本上都忍受不了这种苦。因此家里只要有点小钱的,大都会提前半年过来。
若运气好一点的,说不定会在京城里遇上一位达官贵人赏识自己,那时候自己就算是有了不错的出路了。因此,为了能够给自己一个展现才华的舞台,各地方的学子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举行一些赛诗会什么的,来体现一下自己不凡的才华。
最让众学子瞩目的也就是江南学子们所主办的赛诗会了,他们很多人的背景都不错,在京里也有些关系,基本上所有赛诗会里,他们举办的赛诗会是最能得到了很多达官贵人瞩目的。
为了能够壮大自己的力量,很多达官贵人出资支援他们举办的盛会,然后他们就会派自己的幕僚在这里暗中挑选一些自己中意的后生,收进他们的门下为自己效力。
当和珅跟刘墉来到茗闲居的时候,这里的赛诗会已经开始了好一会,也正是到了最精彩的擂台赛。他们微微一看大家正注意台上正在吟诗作对一身白衣的少年,却是无人注意自己这边。于是,两人便偷偷摸摸的从门外边摸了进去。赛诗会上的人很多,座位几乎都满了,刘墉眼尖的看见最里头似乎有几个空位置,而且离赛诗台也挺远的不容易引起什么人的注目。他拉了拉还在环视四周,寻找空位置的和珅的衣袖,向里头指了指,示意他那边有空位置。
和珅看了看,发现地理位置不错,便立刻点头同意了下来,于是二人便贴着墙壁,由刘墉打头阵,和珅紧随其后,成挪动状态向那走去。忽然满场鼓声大作,学子们有些躁动起来,纷纷翘首期盼的看着什么。
和珅一门心思的跟在刘墉身后向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丝毫没有注意周身的动静,忽然在一声暗呼可惜声音中,他的眼角瞄到了一个不明飞行物飞向了自己,心下一惊便伸手抓住了那物体,触手有些软软的,就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红布绸做成的绣球。他顿时满脸黑线,暗想这难道不是赛诗会,而是在搞抛绣球招亲的活计。思忖到此,他便惊恐的呀的惊叫了一声,把刘墉给吓了一跳转身看了过来,和珅一脸惊恐的将那绣球塞进了刘墉手中,虽然刘墉不知道这是什么物体,却也会察言观色的见和珅脸色不好,那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便连忙将那绣球推回给和珅,和珅又推了过去,几个来回两人还是同时抓住了绣球,而那些希望得到绣球并准备接绣球的人,就脑袋随着那绣球左转右转,几乎有些头晕。
二人发现这么纠缠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两人便想将它抛了出去。忽然,那击鼓声停住了,众人的目光一致的看向这个角落,刘墉与和珅就这么僵在那里,虽然很想将这烫手山芋给扔了,却也抹不开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扔掉。
“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位啊。”
这声音有些耳熟,他们定睛看了过去,只见高天一手扯着遮住脸的红布段子,一手拿着鼓槌笑看着自己这边,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低声道:“击鼓传花?这下麻烦大了。”
“既然是两人同时拿着的,就有请二位一起上这赛诗台来显示一番自己的才学吧。”高天饶有兴趣的看着面部呆滞的二人,难得看见这才高八斗的优秀人才露出如此痴呆的模样,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啊。
众人默契的让开了一条小径,二人虽然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恨不得此刻地上有个洞让自己哥俩钻进去就此消失掉,可是此刻已经是骑什么都难下了。众人那赤裸裸的探究和评价,甚至还有一些嘲讽目光,让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赛诗台。
高天此刻更是开心万分,这次微服出宫就是来看看明年的春闱可有自己可用的人才,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够高中,他都会启用并赋予重任。当然,他也早就将和珅与刘墉列入其中,只是现在的形式,光凭两人也是远远不够的。
据他的那些密探从范彦辰那弄来的他们二人的作业副本,他发现和珅在军事方面有着天赋,刘墉在文治方面有着不一般的才能,一文一武若好好培养将会是自己得力的左右臂膀。
自从上次在德庆酒楼与和珅、刘墉喝酒聊了当今边疆形式问题得到了一些启发后,他便一直埋首于朝政,并拟定了对缅甸问题进行一系列的解决方案,更令大学士兼云贵总督的杨应琚亲自办理此事。
本应是顺利的事情,他也觉得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得到了傅天成的密奏,举报杨应琚隐瞒缅甸军情实情,而且现在缅甸的事态已经是极为严峻了。
看了这一密奏后,他的心头一跳,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恨不得当场宣旨处死这隐瞒实情还装病告假的杨应琚。只是他不想得了一个暴君的名头,便严旨诘责杨应琚,更没想到他非但不承认错误还百般推卸责任,震怒之下便下旨立逮杨应琚进京,而杨应琚也最终在牢中自尽了却自身的罪责。
之后他便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调动,总算暂时平了缅甸的问题,这也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手下的能人少之又少。听闻江南学子又办起了赛诗会,于是便微服私访赴了这个赛诗会,起了一探有用人才的念头。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巧,遇上了他心中最满意的两个人才。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们。”见他们已经走上赛诗台,高天满脸笑意的打了招呼。
“你怎么也来这里,还当了击鼓者,还好巧不巧的让咱们拿到了绣球?”和珅虽然很高兴与高天相遇,却也有些埋怨他给自己惹来麻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刘墉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看一脸开心的高天,又看看满脸不爽的和珅,便伸手拍了拍和珅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好了,这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既然二位到了台上,就得拿出自己的绝活来向在座的各位显示自己的才华。”高天无视和珅的白眼,他到想看看这二人能拿出什么样的拿手绝活来让大家叹服。
和珅与刘墉心里不免有些犯难。
这里虽名为赛诗会,却不光只是比试作诗,而是什么才艺都可以拿出手来让众人评价。若是一人上台也就罢了,至少没有人可以做比较。只是这次,他们是两人同时上台,若是作诗或者对对子,都会给人评来评去,只怕两人之间的浓厚友谊会在这个台上出现一丝裂缝,这有些划不来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和那一个香炉,忽然又相视一笑,便知道对方都想起了那日最初遇见对方的时候所做的比拼。
刘墉提起腰间的葫芦,小心翼翼的浅尝了一口鸡尾酒,假意对着和珅道:“这比赛也着实无趣,不若咱们在一炷香内比一比字或者画如何?”
和珅憋着眉头摇首道:“这样不好,也无聊的紧。不若你写上一百个不同体态的福字,我就在一炷香内画上一幅画并在画上赋诗一首,如何?”
台下一阵哗然,这一炷香内画上一幅画,或者写上一百个不同体态的福字,都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这需要深厚的文学功底和超然的腕力。况且在这个赛诗台上,能有勇气上台的都不会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人,也不回随便敷衍众人拿出拙作来献丑。
再看他二人如此自然的神情,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看看这二人到底会在一炷香后,能有怎样的作品交出来。
知晓内情的高天在心里暗自感叹这二人的演技,不过见他二人这么快就想到了一个解除破坏双方友谊的妙法,就不免为他们的聪颖大加称赞,也更加坚定要将二人放在身边好好栽培的信念。
和珅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一旁帮自己准备着笔墨纸砚的小书童,想:这一炷香内难道就让他们这么干瞪眼看着自己这两人?虽然不怕别人看,可是老是这么被人盯着看,还真怕被他们把自己给硬生生看出个什么来。而且太安静了也有些不符合他这个爱热闹的性子。
于是他扯过一张纸,奋笔疾书写了一些东西,就走到一旁坐在裁判席上喝茶的高天身边,将纸递了过去,又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高天看看纸上的内容,眼睛一亮,满脸笑意的道:“还是致斋有心了。”
和珅一脸开心的道:“我啊,就是喜欢看大家都开心,这样我就也开心。”看着他一脸笑意,本就俊美的脸庞好似泛着光晕一般不敢让人久看,深怕看久了就会陷进那光晕中不能自拔。
高天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便立刻掩饰的端起桌边的茶水自顾自的品了一口,同时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和珅只能是自己的臣下,不能是别的。待他平定心中又升起的一丝漪念后,就听和珅道:“晟宏,东西都弄好了,我得去比赛了,一会见。”说完他不等高天反映过来,转身便去了已经准备完毕的案几旁,等待那帮忙打杂的童生点上香。
香已点燃,台上的二人凝神创作着自己的作品,本来相貌平平的刘墉站在俊美无双的和珅身边很不起眼,也不受人重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赏给了和珅。然,二人执起手中的笔后,刘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沉稳和自信,就像一个光环一般,让人会不断的将目光聚集向他。而在他一旁不远的和珅就更加的让人移不开目光了,就犹如九天下凡的谪仙一般,好似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干扰到他,世间万物都不存在他的眼中,眼里只有面前那雪白的画纸,和不断挥动的狼毫。
一声悠远的铜锣声让众人都回过神来,高天笑着说:“乘着台上两位在忙着自己的作品时,我们这里也不能闲下来。刚刚有一高人怕大家等待的时候比较无聊,便给大家出了一个比较有趣的节目,若是谁能够猜中其中的五题,就能得到春闱牌号第一的考生资格牌。”
春闱牌号第一的考生资格牌?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要知道春闱牌号第一的考生资格牌可是背景很硬,才华又不错的人才能拥有的。而且第一考生资格牌不管考得如何,都能得到觐见皇上的资格,成为官场的一员。运气好的,官位可能比状元郎还高。
谁也没想到今天这个赛诗会竟然有这么大的彩头,有心人隐隐怀疑那面容俊美异常,气质更是俊逸非凡的和珅可能就是某皇宫贵族,而且还是权力不小的贵族,更有可能就是当今圣上指派的暗中来调查本科考生的某个皇子。
众人无不跃跃欲试的盯着高天猛看,要知道能够拿到春闱牌号第一的考生资格牌的人,就已经离一步登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