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此时已是冬末,距离年关已不过十余天的时间了。宣城北门外,来来往往都是进城采购年货的乡下人。如今虽是乱世,但宣城地处大晋内腹,境内虽也是盗贼四起,但总算还能勉强维持住局面。这些城外的百姓,提着大包小包的乡下特产,到城里换些铜钱,再购买些过年必须的物品,这个年差不多就能过得去了。百姓们过年之所以如此隆重,不过是希望来年的生活过的更好一些罢了,但这年景,却仿佛一年不如一年了。
车声辚辚,马蹄萧萧,一支车队沿着破败不堪的官道,缓缓而来。这支车队规模倒还不小,足有上百人。但除了其中位于核心的四五十人算是一支完整的队伍外,其他的都是一些零星的散户。或三两人一伙,或一人独行。有自外地返乡的旅人,也有跑短途的行商。
队伍前方的一辆大车上,插着一杆大旗,上写“铁壁扬威”四个大字。四周随着十几名手持长枪的壮汉。清一色青布衣褂,青布长裤,黑色布鞋,头扎青巾。面容冷肃,步履齐整。虽只是平常行走,竟也给人以战阵厮杀的铁血气势。
守门的一名兵卒一见这支车队,已忙不迭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对着为首一人道:“周爷今日终是回来了,李爷这几日可是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城门口询问了。我就说嘛,以周爷的功夫,在外断不至于有什么闪失的,这不是安全回来了?”
周宝微微一笑,道:“三娃子,我倒要多谢你惦记了,这次外出到真是遇到点事,好在有惊无险,总算过去了。诺,这一吊钱你跟兄弟们拿去喝酒。这车上的货也和以前一样,都随你们检查,不过可别给我弄坏了。这次除了衙门周长史的一批货外,还有些过年的年货。你家里要是还没制备齐全的话,回头上我那拿点就是了。至于后面跟着的那帮人,都是在路上跟着搭伙的,大家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我看着也是顺路,就捎带上了。不是我铁壁镖局的人。”
那门卒手中攥着那吊钱,已是笑的两眼都眯了起来,闻言忙点头如捣蒜道:“周爷的货哪还用检查,您老这不是打我脸吗?周爷只管过去就是!至于这些行商,倒是托了周爷的福了,否则指不定要有多少人被抢呢。”
周宝笑着点头:“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实际上没出什么力。”回头一声呼啸,马车启动,缓缓通过城门。
等车队走远,旁边一人凑过来涎脸问道:“三娃哥,那是哪里的车队?好大的威风!”三娃子鄙视的看了一眼那人:“你小子连铁壁镖局的车队都不认识?出去别跟人说认识我三娃子!我丢不起那人!这铁壁镖局成立于半年前,当家的两位局主都是武功盖世的大侠,一位是李敢李大老爷,还有一位就是今天你看到的周宝周大老爷。他们先是保了刺史大人解送江宁谢家的寿礼,沿途以三十人击溃上千盗匪,端的是英雄无敌,接着又保周长史一家来宣城。宣城内外的豪门大族,每有押送大批货物外出的,也无不请铁壁镖局相护。如今手下已有镖师、趟子手上百人,你刚才所见的,不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且他们又与宣城尉王其澜王大人交好,如今在这宣城,可是跺一跺脚,整个宣城都要颤三颤的人物。”
周宝随着车队缓缓前进,心中颇不平静。半年前,周宝回到镖局后,就开始忙碌着四处招人。虽说天下大乱,为了活命来应征的人很多,但周宝的要求却更严,花了三天时间,在前来应募的二百多人中,只留下了十多个合格的。其余的都打发了回去。而李敢所要找的人也找到了,正是现在的宣城尉王其澜。这两人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以前曾经比试过武艺,李敢输了,因此回来后才没有向周宝提起。但是在孔丹那里受到刺激后,他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这才想起了王其澜。
王其澜当年虽然击败了李敢,但对于李敢的为人还是十分佩服的。见李敢来找,自是义不容辞。刚好此时正值大晋宰相谢安六十大寿,宣城刺史吴禄为了巴结谢家,准备了厚礼相送。王其澜顺势举荐李敢等人沿途护送。
虽然人员没有招齐,但机会不等人,周宝和李敢只好咬咬牙,将王黑虎等人和新招募的人全部一起带上护送,路上连续击溃数股盗匪,加起来确实有千人之数,不过都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终于安全将货物送达江宁。
第一次闯出了名声,以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生意纷至沓来。在此期间,李家村的人因为感谢李敢为村中除去了一害,都纷纷过来帮忙。周宝灵机一动,带着手下一帮人,将宣城附近所有的流氓恶霸都狠狠教训了一顿,使宣城四周的气氛为之一清,四里八乡都在盛传周宝的侠义举动。之后当周宝再次招募人手时,竟是从者云集。而且这一次招募的人素质比之上次明显要好。人员问题解决后,周宝与李敢二人,一边训练手下人员,一边外出护镖。发展到今天,镖局里的趟子手已达到一百二十人,王黑虎等人也已升级为镖师。
周宝此次,正是去繁昌为宣城长史周楚才运送一批货物回宣城。但在路上碰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几天,因此回来的比预定时间迟了几日。
此时的铁壁镖局,比之半年前扩大了数倍,镖局周围的房屋被全部买下,翻修重建。乱世之中,只要有实力,要赚些钱财反倒比和平时期更容易些。镖局门口,两只大石狮子虎踞大门两侧,两边各站了一名手持铁枪的护卫。大门几乎扩大了两倍,一辆大车进入还绰绰有余。大门之上,是范晔书写的“铁壁镖局”四个鎏金狂草,范晔跟着孔丹学习,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写出来的字也是遒劲有力,气势狂野彪悍,毫无一丝书生的含蓄内敛。
进入大门,是一个占地颇大的操场。此时正有数十人列成方阵,手握长枪,不断进行刺击格挡训练,呐喊声震天动地。周宝李敢二人出身于军队,训练手下也用的是军队的管理模式。手下镖队在群战之时,无论从纪律上还是战斗力上,比之正规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铁壁镖局自建立以来从无败绩的主要原因。
周宝径直穿过操场,走向后面的正堂,车队回来后自有专人进行安排,不用他事必躬亲。
正堂之中,除了李敢之外,尚有二人。其中一人,正是范晔,仍做宽袍大袖的书生打扮。但周宝却知道,在这身装扮下,蕴含着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自己与李敢二人合力,也接不住他五十招。但他却对自己一身武艺毫不在意,反是对于历代历史十分感兴趣。这半年来,与周宝也是厮混的熟了,三不五时的就会过来拜访。两人常常谈古论今,倒是十分投缘。
另外一人,方面大耳,头发极长,却并不包起,只是随意的披在脑后,迥异常人。最特异的是他一双手臂,常可及膝,双手黝黑如铁,大如蒲扇。正是宣城尉王其澜。周宝听其说过,王其澜在李敢走后,又有奇遇,拜一老僧为师,将一双手练的硬如精钢,可赤手生格利刃,比之范晔也不稍逊。
李敢此时正与二人闲聊着什么,见到周宝,微笑点头。周宝亦是颔首,转向王其澜:“王兄素日事物繁忙,今日有空前来,周宝不在,倒是失礼了。”王其澜摇首笑道:“我今日只是顺便过来看看,这就要走了,近日泾县有人作乱,我要赶去镇压,只怕过年也是回不来了。今趟便算是告别吧。”说完起身朝众人一抱拳,洒然去了。
李敢这时问道:“你今次在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怎么迟了好几日才回转?”周宝苦笑道:“今次好像是惹了个麻烦,也不知是福是祸。”又转对范晔道:“说起来这事与你师尊也有些关系。”范晔大讶道:“与我师尊有关?那到底是什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