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雍亲王府很是寂静,宋氏披散开发丝,拿起桃木镶着一颗水晶的梳子理着胸前的发丝,瞧见梳子上缠绕着的银丝,眼神暗淡了下来,指腹用力抚平眼角处的皱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到今日齐珞的娇艳,苦笑溢满了脸颊,放下梳子双手抱住肩头,虽然是盛夏,外面也没有一丝的夜风,但宋氏还是觉得有些许的凉意。
陈嬷嬷端着补药走了进来,将汤碗递给宋氏,轻声劝道“主子,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您现在已经是侧福晋了,若真是能养个小阿哥在身边,将来也有个依靠,哪个又敢对您不敬?福晋虽然瞧着娇媚,若是芳龄不在,不也得指着三个阿哥?转年可又到选秀之时,王府也有好几年没有进新人了,这次恐怕也躲不开,到时花骨朵儿一样的秀女进府,福晋还能有如今的风光?再加上皇上赏的字,福晋要是不贤惠也...”
“住嘴。”宋氏轻喝,看了一眼外面“越说越不像样,福晋哪是你能谈论的?你这奴才坏就坏在这张嘴上,这么多年下来,还没有个记性。”
“瞧着奴婢这张嘴。”陈嬷嬷狠拍了一下嘴巴,关切的说道“奴婢心中也是晓得主子的心思的,这不是为了主子着急吗?您放心执夜的人都很老实可靠。主子,您先将汤药用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宋氏将散发着苦味的汤药喝尽,陈嬷嬷连忙递上来装蜜饯的盒子,捻起一颗宋氏并没有入口,而是将蜜饯碾碎。
“主子,您这是?”宋氏垂下眼帘,嗓子动了动,咽下那丝苦涩“这苦味也及不上孤寂难挨,以前我只是个格格,爷不来安置还可以念着以前的情意,安分的在角落里渡日,可如今我已经晋升为侧福晋,上了皇家的玉牒,又养着爷的亲生女儿,为何不来...哪怕只是略微坐一下也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同福晋一般,只要爷偶然想到我就好,哪怕只是为了给侧福晋的体面呢。”
“主子,王府女眷哪个不如此,尤其是王爷又是个不爱色的,除了福晋,也只在富察侧福晋那歇过两夜,若是忙起来,十天半月都不见得会踏进内宅。”陈嬷嬷拿过梳子,轻梳宋氏的发丝,压低声音“主子,您可要心中有数,娴静格格即使不远抚蒙古,也总会出嫁,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小阿哥才是您的指望,若是赶上选秀,府里进新人恐怕更不易行事。”
宋氏沉吟半晌,心下较定,刚刚身上透着的哀伤落寞完全敛去,轻叹“我也不想同福晋争什么,也争不过,只是想养个儿子到老有个依靠罢了,富察侧福晋想要抚养弘时争世子之位,那就是异想天开,弘旻虽有耳疾,弘历弘昼年岁尚幼,但也是王爷嫡子,福晋身后又有公爵府做依靠,哪能真的封弘时?”
“还是主子看得通透,富察侧福晋瞧着机灵,不也被福晋不动声色弄去学规矩了?现在富察侧福晋就如同木雕塑像一般,规矩是学好了,可是身上一丝的人气儿都无。”
宋氏身子一僵,回身对着陈嬷嬷不确定的问道“你说这事真的能成?若是福晋知晓,那该如何?”
“主子,若您不安心,那就停下来,只是主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宋氏咬咬牙,眼里迷茫尽去,像说服自己一样轻言“我不求别的,就是求个儿子,不争不抢,有了儿子会安静老实的呆着,福晋,我不会冒犯您,更不会争世子之位,您贤良淑德,又有三个嫡子,应不会看重出身低微的儿子的。”
“主子,您能这么想,那奴婢就去安排了?”宋氏点点头,陈嬷嬷向外走去,“等等,你再等等。”宋氏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里不停的梳理着这事,生怕遗漏了什么,慢慢双手攥成了拳,深吸一口气“你下去办事吧,看看她们哪个能用得上,行事要仔细慎重,万一露出马脚,也好脱身,你在我身边已久,应该晓得。”
“请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妥当。”等到陈嬷嬷离去后,宋氏推开窗户,看着院子里种着的花草,久久没有言语,慢慢的双手合十,向西方叩拜“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若信女能得偿所愿,必会为您重塑金身。”宁静的夏夜,宋氏的祈祷仿佛投入平静的湖水中,兴不起一丝的波澜。
又过了两日,宋氏按照齐珞的要求,每日巳时去佛堂听耿氏背诵女戒,面对耿氏偶尔投过了愤恨的眼神,表现的极为平静,当着众人的面沉声劝解安慰耿氏几句,张口不离福晋的规矩恩典,一副不敢有违福晋命令,极为敬重依附福晋的姿态,富察氏麻木的眼里偶尔露出一丝极快的嘲讽,等到宋氏注意时,已经消失于无影。
傍晚向齐珞请安之后,宋氏像以前当格格时,不是彻夜抄写经书,就是摆弄棋子同自个儿下棋。由于心平静不下来,宋氏对娴静也没有往日的细心,看见娴静常去找舞曦,心里更加的不平。
当娴静向她提起舞曦送的荷包,宋氏看着娴静的眼地透着一丝的亮光,从娴静手中接过荷包,轻轻嗅了嗅,里面透着极为淡雅的花香。
“额娘,您也喜欢这个荷包?”娴静脸上露出不舍,轻咬着嘴唇“那女儿送给你。”
“不,额娘只是瞧瞧。”将荷包重新挂在娴静的身上,轻声问“这绣法应是苏绣,是郡主亲自绣的?花样配色倒是极为别致。”
“是舞曦姐姐亲自绣的。”娴静脸上露出笑意,摸着荷包上晶亮的坠角,得意的说道“额娘,你不晓得,柔雨姐姐也喜欢,但舞曦姐姐却给了我。”
“郡主怜惜疼爱你,那你可要同郡主好生相处才好。”娴静点点头,低声道“我觉得柔雨姐姐仿佛不喜欢我,好几次都背着舞曦姐姐嘲讽...嘲讽我出身低微。”
“别听她的,你是雍亲王亲生女儿,又养在额娘身边,你的身份哪是她一个养女能比的?哼,而且她还是废太子之女,那是...那是替郡主远抚蒙古的,还真当自个儿是嫡亲的郡主格格了?”
娴静眼里透着几许的迷茫,并不十分清楚宋氏所言,尤其是看见宋氏眼底留露出的寒意,缩了缩身子,咳嗽两声轻声唤道“额娘,额娘。”
宋氏回神,脸上露出关切慈祥的笑意“觉得不舒坦?汤药都按时用了?”
“女儿没用,让额娘忧心。”宋氏将娴静搂进怀里,摸着她的额头轻声交代“娴静喜欢的点心,额娘都已经备下了,要记得吃上几块。”娴静点头,宋氏望着娴静带着几分纯真的眼睛,她原本泛黄的脸颊也有了几许的红润,单薄矮小的身形也拉长了一些,“娴静,你要记得不许惹郡主生气,要讨好她,而且要是碰到福晋,也要留意福晋的的喜好,只有让福晋疼惜怜爱你,才能在王府站住脚,才是额娘乖女儿。”
“我记得您说的话,一刻都不敢忘。”娴静向宋氏怀里靠去,轻声嘟囔“我真的很羡慕舞曦姐姐,为何同样是阿玛的女儿,娴静却见不到阿玛?舞曦姐姐已经是和硕和悦郡主,听柔雨姐姐说,那很是尊贵,而且还没被指婚。”
宋氏叹了一口气,对娴静的那分怨恨慢慢的消退“这些等你长大就晓得了,你兴许也会被册封为郡主呢,总之记得额娘的话,你是我亲自教养长大的,怎么也不会害你,额娘都是为了你好。”
娴静的头发被宋氏紧紧的抓着头皮拽得生疼,却不敢反抗,只能强忍着。此时陈嬷嬷走了进来,见到宋氏发愣,轻声唤道“主子,主子。”
宋氏回神松开娴静的头发,见到陈嬷嬷神情不妥“娴静,你先去歇着,若有不舒服一定要知会额娘。”
等到娴静退去,陈嬷嬷凑近低声道“主子,那丫头好不识抬举,奴婢嘴都磨破了,却说不动她,一心想要出府嫁人,还说什么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呸,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旗下包衣就是个下贱的奴婢而已。”
“她现在在何处?你不会让她...”宋氏心中焦急,要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陈嬷嬷连连摇头,轻声道“主子,奴婢晓得轻重,抓了她一个错处,将她关了起来,一会您再下令,一准透不出任何的消息。”
“看来也只能用尹格格了。”宋氏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这几****反复琢磨,若是得爷恩宠,还是在尹格格那好。”
宋氏将手上的白玉的镯子退下,交给陈嬷嬷,随即又轻声交代几句,陈嬷嬷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拍着胸脯保证道“主子尽管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
傍晚时,陈嬷嬷一脸悲愤的向齐珞禀告,宋氏身边的丫头偷了珍贵的玉镯,人赃并获之时,羞愤自尽了,齐珞轻叹“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好生安葬,也算伺候宋侧福晋一场。”
陈嬷嬷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齐珞,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的波动,乌黑的眼里透着明悟,靠坐在椅子上,仿佛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更是紧张。
齐珞此时发话“你下回去,这事我晓得了,赶明再给宋侧福晋调两个懂事的丫头。”陈嬷嬷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这事要做什么?”齐珞喃喃自问,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事情,看来对宋氏还真不能小看,就算不能掌握她全盘的计划,也要晓得大概。
Ps可能这一章亲们会觉得有些墨迹,但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这样写,我想写宋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担心也迷茫,呵呵,不过我还是决定让她出手了,在王府生活的女人其实真的挺悲哀的,没有心机的就要被炮灰,呵呵,丫头也不容易。下一章一定会写到这次事情的结果,胤禛会怎么做?齐珞会怎么做?呵呵,我想大家一定想不到的,偷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