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为何要这样做?”
一池碧绿的潭水边,士婧神情复杂的对一旁士茂问道,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喜悦。
虽是穿着一身布衣,但举手投足间,却难掩她那身独特气质,绝世的容颜,也让士茂看得痴迷。
士茂拦劫和亲队伍以后,一行数百人便一直在山林中穿行,沿途尽量避开当地蛮夷,路途可谓艰辛之极,今日好不容易得到两人独处的机会,士婧便忍不住向士茂质问道,语气中没有生气,有的只是无奈。
听了士婧的问话,士茂反问道:“难道阿姐不希望我这样做吗?”
“自然不是,可是……”士婧一迟疑,“这是祖父大人的决定,而且让我和亲江东,也可暂保交州安定。”
士茂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阿姐远嫁江东,我做不到。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说到这里,士茂定定的看着士婧:“阿姐,和我一起去西于吧,从此你可改名换姓,再不用为家族之事所累。”
士婧有些犹豫,与士茂去往西于,她自然非常愿意,可是她如今身负家族使命,和亲东吴,如果就这样走了,东吴会有什么反应?交州的安宁,会不会被自己打破?
见士婧心中还放不下此事,反正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士茂直言道:“阿姐,东吴与我交州,早晚必有一战,不管你和亲与否,都不能改变这一切,倒不如不再理会此事,与我同返西于。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从今以后就让阿茂来照顾你吧。”
迟早会与东吴一战虽是安慰士婧之言,但士茂也没有胡说,交州想要崛起,就势必要和江东孙氏打一仗。因为此时的交州,在江东所有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想要与他们平起平坐,建立同盟关系,根本就是妄想。
等到孙权将内部稳定之后,肯定会逼迫交州向他臣服,交州如此大一块地盘就在他身旁,他怎可能放过?
而且,士茂要向外发展,也必须得过江东这一关,而最有效的手段,无疑就是在战场上打败江东。只有将他们打败之后,他们才会正视自己,以后也不敢妄自对交州用兵。
而且,士茂不怕孙权报复,就目前而言,江东不可能发动大规模战争,只要打败他们一次,他们就再无兵力可派。而且再次出兵来犯的话,他们也害怕再次战败,江东孙氏,至少是如今的江东孙氏,经不起太大风浪。
士茂记得,八年后的赤壁之战前夕,那时的孙权已经掌权八年,可曹操南下时,江东大部分文臣不都还是主张投降吗?为什么?究其原因还是对自身实力的不相信。
如今孙权继位不过一年多时间,虽然士茂在外人面前极力夸赞江东孙氏的强盛,但那不过是在提醒别人不要小觑了他们而已,士茂心中可是清楚得很,江东内部如今矛盾重重,并非是赤壁之战后的铁板一块。
既然与江东迟早会有一战,那么越拖下去就越是对交州不利,这一点士茂很清楚,所以他也正有利用此次机会与孙权一战的打算。
士茂也曾仔细分析过,认为孙权出兵的可能性在六成以上,除非发生意外,否则数月后必将与江东一战。
士婧此时没有想士茂那么多,士茂最后那句“让阿茂照顾你吧”,听得她心中一暖,突然对着士茂眯眼一笑,似乎已经放开了一切,如葱指般洁白的玉手一点士茂眉心,放佛又回到孩童时代,俏皮的笑道:“那阿姐从此就跟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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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婧被蛮夷拦劫一事,由南海郡快马加鞭,很快就传到龙编城士燮耳中,听闻这一消息,就是以士燮的修养也忍不住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要知道,为了保护士婧,士燮可是足足派了千余士兵护送啊,虽然大多都是老弱,但战斗力也绝非武器低劣的蛮夷可比,如今却被区区几百蛮夷就将人劫去,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这让士燮怎么能不吃惊。
而且,潜意识里士燮也不愿意相信士婧被蛮夷劫走的事实,士婧可是他用以江东和亲之人啊,如今被蛮夷劫走,等同于对江东孙氏的羞辱,江东,将怎样对待此事?
再者,孙权手下大将周泰及数十江东军士,竟也被蛮夷悉数杀害,这也让士燮没法对孙权交代。
一旦孙氏恼怒兴兵,交州该如何抵挡?
颓然的坐回到太师椅上,士燮感觉脑子里乱成一团,各种杂乱的思绪汹涌而至,让他难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士徽是龙编城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在最初听闻这一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中为士婧的命运担忧,落入蛮夷手中,很难想象她会受到怎样的屈辱对待。
阿婧,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士徽将这一消息告知父亲士燮,混没想到士燮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不由上前说道:“父亲,事已至此,孙氏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须得早做准备才是,万不可自乱心神。”
士徽的话提醒了士燮,只见士燮很快就从震惊与担忧中恢复过来,又成了以往那副宠辱不惊的神情,边思考边说道:“既如此,立刻让你三叔彻查此事,他如今执掌南海郡太守一职,此事又是发生在他的治下,务必要将那群大胆蛮夷找出,如此或能消孙氏之怒。另为防江东兴兵来犯,也要让他早做防备,可将兵力系数集结于龙川城,以此以逸待劳,静候江东大军。”
“是。”
“另外我合浦、交趾二郡,也要多备军马器械,随时准备支援南海郡。”说道这里,士燮微微一叹,有着对战事的担忧,“江东孙氏,最初起兵不过千余人,而今能够据有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纵横扬州地界,攻城拔寨,鲜有敌手,实力非是我等可比。若果真兴兵进犯,我交州几无胜算啊。”
“父亲何出此言,倘若江东来犯,我交州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士徽见士燮对战事毫无信心,不由劝慰道,“三叔于南海郡经营日久,可谓根基深厚,今南海郡亦有兵一万二千余,虽攻取不足,然守城有余,足以应付江东来犯之敌。且二叔执掌合浦郡,亦可随时起兵接应,以防不测。我交趾郡内尚有精兵两万余,皆善战之士,亦可随时派往南海郡,父亲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接着,士徽又说道:“况父亲受任郡守一职以来,虽处大乱之中,却终保全交趾一郡安宁,致使民不失业,仓有余谷,百姓无不深受厚恩。与江东一战,民心皆在于我,又何惧他江东大军。”
摇摇头,士燮对士徽的话不置可否,心中却突然想到,若阿茂在此,他会对此有何看法?随即又自嘲一笑,阿茂如今才刚行冠礼,在此之前不过是一孩子而已,对蛮夷虽有小胜,但皆是仗着兵甲器械优于蛮夷罢了,又能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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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的江东,朝堂之上人声鼎沸,文官武将争论不休,所围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该不该出兵攻打交州。
数月前交趾太守士燮派人前来许女和亲,这本是一件彰显孙氏强盛的好事,孙权欣然应允,并派遣爱将周泰亲自前去迎接,却不想,其后传来消息,和亲队伍中途竟被蛮夷拦劫,孙权爱将周泰亦死在蛮夷手中。
孙权大怒之下,立刻召集手下文臣武将,声言要讨伐交州,为爱将周泰报仇。
虽然交州声称和亲队伍是被蛮夷拦劫,但这时候谁也不会去想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直接就将一切罪名都归咎到交州士家身上,因为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孙权将如何处理这件事。
和亲不成,手下大将还被杀害,此时想必有许多人正在等着看孙权的笑话,如果孙权不能处理好此事,某些有心人肯定会因这件事改变对孙权的看法,认为其不过如此而已。
江东,是最近数年内才被孙策以武力强行夺取的,虽然孙权继位之后,内部看起来一派祥和,外有周瑜统军,内有张昭辅政,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江东这样大一块地盘,哪有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安定下来?
就连内部文臣武将,不服孙权的其实也大有人在,认为其不过是一黄毛小儿罢了,何堪如此大任。
如果对此次事件孙权不能有所表示,他就更会被江东群臣以及那些未臣服的人看轻,对其统治地位非常不利,所以孙权才会扬言举兵讨伐交州。
当然,找的借口是为爱将周泰复仇。
谁都知道,当年孙权在宣城被数千山贼围困,手下只有千余弱旅,若不是周泰舍命相救,孙权早死去多时。那一战,周泰身被十二创,险些丧命,孙权以此为借口,倒也说的过去。
眼见下面众人还在吵闹不休,却无一点建议,年轻的孙权一拍桌案,愤怒的站起来大声说道:“南征交州之事,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多言。今公瑾将兵在外,脱身不得,南征交州一事,不知诸位可有合适人选?”
“主公,士燮老儿欺人太甚,瑜请亲自领兵征讨交州,以报此羞辱之恨。”原本被士燮指认的下嫁对象的孙瑜,此刻站出来说道。和亲队伍被蛮夷拦劫一事,不仅是对孙权的羞辱,作为当事人,孙瑜的面上也非常无光,若不能报得此仇,恐怕他也将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好,仲异既有此心,我自当成全。今我任命你为讨夷将军,以别部司马陈武副之,令你二人率军八千,即日南征交州,为周泰报仇。”
“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