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望入似乎还可见缕缕被森林里茂密树木分割的阳光,但真正进入时只觉得紧挨着的像是亲密一家人的树叶快把阳光都遮挡在森林外了。于是明明森林外是明媚不见云的晴天,但里面就像是阵雨前阴暗无比。
现在已经是早苗月五月了,但森林里依旧延续着寒春时节的气候,处处透着寒意,寒意丝丝像早已饥肠的游蛇不懈地侵入身体骨骼,妄想占领身体的每个角落。
偌大的森林里静寂一片,连虫子鸣叫的声音也绝迹了。失了生气的森林不断恐吓着进入的生灵,像是在驱逐着一切,仅仅余下脚踩过草丛、踏过泥土的声响。
这里真是令人不舒服,处处透着妖力残留后的迹象。我暗暗想着。但阒菱全然不在意森林的过于安静的诡异,只是拉着我飞奔。黑色的浴衣的下摆在跑动时带起的风里拂起露出白色里衬。
虽说是我们仨,如果算上我头顶上的美惠的话,在飞快地移动。但实际上只有阒菱在真实地跑着。他拽着我,用蛛丝缠绕在我足上拖着我在草丛间飘,若是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我也在跑吧。
我轻唤着阒菱,他回过头停下来说“怎么了?”
“阒菱,你没觉得这里挺奇怪的,如果说没有森林自然生成的低级妖怪,还可以用是被我们的灵力吓到了,躲藏起来了这样的原因解释,但现在除了植物,我还没有感受到其他的生灵,干干净净就像被哪个妖怪打扫过的样子,这里不寻常。”阒菱皱了皱眉,又回过头去继续向房子快速移动。
“寂然,先别说话,进森林的时候我就发现森林入口就有残破的驱逐结界,这个只可能是高等的妖怪驱逐其他生灵的痕迹。我们现在只有快点到目的地,好在这里水系灵力很足如果有危险美惠和我应该也有把握安全送你离开。”我望着阒菱的背影,听着他一直一直像对女人一样的对我的安慰。
头发蓦地从身后盘绕着慢慢伸向手臂,覆盖住露在衣袖外的皮肤,驱赶走森林里的阴寒。在这个树林茂密的森林里,美惠仅是穿行其中就有随时被树枝挂住的危险,但她依旧想过去照顾我。
可我深怕头发被树枝挂住而拉伤美惠,就出声阻止了美惠的行动,“美惠,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太宠我,这样只是凉爽,并不冷。”我的不安略微减轻了。
“寂然,我看见房子了。”
阒菱的速度慢了下来,我隐隐看见在远处树林里有一栋小楼存在着,木结构,瓦片排成的像是融在森林里般的深绿屋顶,屋檐没有起翘,典型的一栋和式建筑。
等我靠近些就看见应属于后院的地方规整地排列着石制的塔式灯笼,形成一个奇怪的又熟悉的图形。
“是一半的五芒星。”阒菱在离灯笼不远处停下扶住我,收起了我足上的蛛丝,手指向那些灯笼示意我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的确看见那个那个奇怪图形是灯笼排成了半个五芒星。
不过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多年未住人的房子,屋前立有灯笼的地方就算杂草没有盖住,但应有茂密的野草存在才对,可现在仅有松软的泥土地,且十分整洁。虽然减轻了我收拾后院的麻烦,但这个实在不是好事。这种怪异的事发生一般和妖怪分不开,特别加上我本身的吸引妖怪的半妖体质,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我要与某个高等妖怪来个亲密会面的预兆。
阒菱转过身面对我,把行李就放在地上,一只手托起刚才他拉住的右手,另一只手轻触我右手的小拇指。小指上仅觉得一紧,手指上就显现出一个金色的指环。指环没有什么装饰,仅在上面连有一段丝线顺着手指盘旋连入空气中。
“寂然,我在屋后去看看大体情况,你和美惠到屋前面去,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应该会用引路丝逃走的吧。”
“没这么严重,不要把你母亲给你的传家宝给我,就算碰到了陌生的妖怪,大体上我也可以自己用咒语结界处理,实在不行还可以召唤式神。不必那么担心。难道你担心我出事了连带所属式神也会丧命,我就先结誓下咒好了。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只是搬家而已。而且好歹我也算是有名的芦屋家的阴阳师,虽然的确是半吊子。”
但阒菱固执得非要把他自己逃命的唯一出路留给我。我只好直接下命令让他拔下那指环,阒菱不能违背式神的规则,只好无奈地脱了指环,就放我去屋前了。
我踩着松软的带着湿气的泥土绕到房子的另一边,绕过屋侧的时候,就赫然看见另一半的五芒星显现在前院,与后院的星阵相接。
从阴阳术的角度说的话,整个塔阵如果全部点亮就是一个防范抵挡妖怪的结界。这的确是玉藻妈妈告诉我的芦屋家的建筑风格。的确是这栋房子没错,总算是没找错。我心里想着。但绕到前面,从正面看这二层的小楼,总觉得有一种异样感,房子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古怪和阴森。
与其说是房子特有的芦屋家横跨妖界和人界的建筑选址,造成房子的阴暗和异样,还不如说靠近房子后就有一种被谁牢牢监视的感觉。
“还有一条石板路通向森林另一边的出口”我自言自语着来缓解可能遇见强大妖怪的紧张。
我转过身走到连向房子正门的石板路,向森林外望去。
石板路洁净光滑,本应出现的青苔已不知被谁打扫去除了。踏在石板上对于未知的恐惧伴着从石板渗上来的寒意进攻着身体。
美惠安静地伏在我的背上准备随时对出现的妖怪发动进攻。我突然发现原来屋子离小镇的街道仅有这段石板路的距离。如果离人群这么近的话,按照妖怪不喜欢和人群太亲近的惯例,应该不会有多么强大的妖怪的,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我注意到在森林和外面街道的分界处,就在路口处的树木边有一抹如血般鲜艳的红色显现。
它慢慢变大变得清晰,就像墨滴滴入水中慢慢化开,慢慢化成人形,最后化为一个身着大红色和服的女人,她半倚着树干向我招着手。从枝杈间倾注的阳光化出光晕,使她的样子变得模糊,但依旧可觉她身上透出的迷人与魅惑。
她虽向我笑着,但苍白的脸上那分外鲜红的朱唇十分煞人,已让我更感凉意。随即她悠然站起拖着过长的和服后摆,缓步沿着石板路走到我的面前,说:“哟,小寂然,下午好。”
这样我总算认出她是谁,明白森林的异样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