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龙第三次到达东天镇,在他的印象中,东天镇是一个山水小镇,交通四通八达,周围山丘耸立,每当雨天离镇子远处的山脉便会云照一层薄雾,美丽异常。
“在穿过一道山洞就能回家了。“黄龙想到这,不禁下意识的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
黄龙快步出了山洞,到达洞口,之前酝酿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放眼望去,不禁皱紧眉头,心生疑惑,他没有看到那个美丽的小镇,眼前却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坑洞,坑洞前方茫茫的一片一片荒凉的草地。
这是什么地方?黄龙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异常陌生,他百般思索,不知道什么原因?
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闪电交加,黄龙抬头望去,原先还是通亮的天色渐渐的变得黑暗,接着一点点银色的液体从天而降,他朝后退去,想要躲回山洞,刚走几步,山洞中不知从何处冒出一阵飓风,黄龙躲闪不及,被风吹到坑边,一个踉跄,滚落到坑底。
黄龙直起身来,小心的活动了几下,发现并没有受伤的地方,他不禁感到一丝庆幸。
等到黄龙想要爬出那个大坑时,却发现坑周围铺着一层白色瓷砖,光滑难以支撑。眼看着坑里的银色液体渐渐增多,黄龙狗急跳墙,从周围找到一个坚硬的石块朝白色瓷砖上砸去,一下,两下。。。
黄龙大口的呼吸,眼睛里充满了绝望,那些瓷砖像是灌了一层铁水,比石头还要坚硬,黄龙砸的精疲力竭,那些瓷砖还是完好无损,并且受到雨水的清晰变得更加油滑。
慢慢的,坑里雨水渐渐增多,黄龙急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为的是雨水盖过头顶时,还能存活一段时间。
不一会儿,雷声突然停止,黄龙感觉奇怪,渐渐的睁开眼睛,天空雨水慢慢停止,接着乌云渐渐散开,闪电雷声也不复存在,周围又恢复刚才的明亮。
“夏天,天气就是容易多变。”黄龙想到。可没有庆幸多长时间,他突然感到坑道里冰凉的雨水在渐渐变热,周围慢慢的生腾起一片白雾,还冒着气泡,黄龙感到周身发热,像是被扔进了炉子里,黄龙热的发疼,在水里来回游动,想要找一个凉水区,可他发现者水池一处比一处热,动比不动还要痛苦万分,黄龙索性停在水池中央,听天由命。
热气模糊了黄龙的视线,蒙蒙雾气中,黄龙隐约可见五人的身影,黄龙刚才因为消极而惨白的脸色立刻有了红晕,接着不自觉的,纯粹是内心不自觉的大声说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带着抖声“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显然眼前这些人比周围如岩浆一样的热水还要可怕。
“不要,不要,这不是我的错,真的。不是我的错”黄龙惊恐的说道,他可以感到那五个人在慢慢的朝自己靠近。
渐渐的,周围滚烫的热水由灰暗的白色变成温和的橙色,最后成为火烈的红色,几乎在同时黄龙感到自己身体被慢慢禁锢,紧接着,他的器官慢慢的被游离,首先是眼睛脱落,黄龙大声叫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纠缠不清。”
再次是鼻子塌陷,“这不是我的错,我早已说过千遍,这都是你们的贪恋。”
最后手臂开始不听使唤的朝下掉落,“你们死后,我黄八爷也过得不好,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终于,黄龙嘴巴脱落,掉落铁浆,融成闭合的曲线。
五个人慢慢的靠近,他们同时按住黄龙的头颅,猛的朝铁浆中按去,一阵炽热的响声。
“不要”黄龙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后的白色床单早已印上一大片的汗渍,他好像刚从地狱走过一遭,脸色惨白,气息平稳后,刚才的梦境依稀开始浮现,黄龙不禁摇头叹息。
他慢慢的走下床铺,走到镜前,镜中只有四十岁的自己却早已头发花白,皱纹爬满了整个面容。
黄龙永远忘不了刚才梦境中出现的那些脸庞,梦境往往和现实有着联系,你越是害怕什么东西,那些东西越会在梦中出现,黄龙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自己还是无法摆脱那些脸庞。
越是摆脱不了,越是会陷入回忆,不自觉的黄龙脑中开始渐渐的浮现一个烟管,周围人头攒动,叫骂声和周围烟雾连成一片,黄龙知道要想揭开心结,就必须从那一刻回忆起。
1840道光二十年,英国侵略者在其它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的支持下,向古老封建的中国发动了一次侵略战争,由此便展开了中国一百多年的屈辱史。
新年除夕,东天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个东天街被灯笼的火光映的通红,空气中充满着人们的欢声笑语,每到这个时刻便是翠花楼最繁忙的时刻,翠花楼位于街的十字路口位置,那时候鸦片盛行,每一个抓住商机的商人都成了东天街最为富有的人群,人们看到了鸦片的价值所在,于是每一个娱乐的场所都或多或少的渗透了鸦片的气息
翠花楼专门为黄八爷设置了一个隔间,隔间里放了一张床和风扇,冬暖夏凉,隔间的门是八爷亲自挑选的,门是当时流行的红木所制,黄八爷之所以选择红木,只是因为红木坚硬,可以让他感到安全,可当大烟膏子刚被吸掉三分之一,红木的门面,便被翠花楼的老鸨小凤仙一脚踢开,小凤仙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她身材瘦小,可拉起瘦骨嶙峋的黄八爷还是绰绰有余,八爷被她狠狠的从床上拉起,小凤仙嘴角带着一种期盼的神色,她说道“八爷当初你说,三年作为期限,抽三年就算总账,今天是大年三十,你看这钱是不是该付了。”
“钱当然是要付的,但不要急于一时吗,你还怕我八爷欠你钱?。”
“可我算过了,三年来,你一星期抽五遍,每一次都是三两银子,我专门找了东头的刘掌柜算了一下,一共是。。“小凤仙故意停顿一下,以让黄八爷能够不带一丝惊讶的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一共是五千两白银。“
八爷虽然自恃家中黄金万两,但听到这个数目还是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怕他付不起,黄八爷从来就没有怕自己付不起钱,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不知不觉花了这么多,他手中的烟枪顿时脱落,他呆呆的说道“这么多?“
“八爷,你不会是付不起吧?“小凤仙低声试探性的问道。
“八爷我有的是钱,怎么会付不起?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你待我把烟抽完,抽完你就叫上几个人跟我回去拿钱。”
过了片刻,八爷整理好自己的金色长衫,然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向自己的家中,后面还跟着东头的刘掌柜,西头的胡屠夫,还有南头的李太爷,这些都是小凤仙找来帮忙的。
刘掌柜负责算钱,胡屠夫负责搬东西,李老爷是做见证人的,八爷的房子是他爷爷留下的最大遗产,是位于东天镇最繁华的街道之中,黄八爷用手指着眼前的大房子说道“你看,这房子就值三千两,还怕我八爷没钱?”
“那是,那是“小凤仙在黄八爷的身后谄媚的笑着。
听小镇上的人说,黄八爷祖上可是清朝海军的大官,最后被道光*牵连,满门抄斩,但道光感念黄八爷的爷爷为朝廷作的贡献,便答应给他家留下一个后,这个人便是黄八爷。
一种新鲜的事物总会引起长久的盛行,鸦片刚传入中国时,正赶上黄八爷的爷爷受难,也正赶上黄八爷继承了一大部分的遗产,黄八爷自恃家中有祖辈积下的家产,便整天出入烟花之地,最后他被翠花楼里的鸦片吸引,自此便落下了脚,这一吸就是三年。
大年三十,黄八爷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玉器,镯子,耳环,铜器摆了一堆,黄八爷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锦盒站在一旁,满脸自信的看着刘掌柜算着总钱数。
刘掌柜算的满头大汗,看的人也是急的满头大汗,最后刘掌柜发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总钱数,不够一千两。”
“你特妈的没算错吧,我摆了一地的东西竟然一千两都不到?”黄八爷愤怒的踢着地上的金银首饰。
“八爷,我都是市场价估算的,应该没错的”刘掌柜一脸无奈的说道。
“不可能“他揪起刘掌柜的衣领说道”你快给我承认,你在开玩笑。“
“大年三十的,谁会开玩笑,八爷,我是敬重你,再叫你一声八爷,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办?“胡屠夫皱着眉头走向前去,说起了公道话。
这时小凤仙架起了双臂,眨着她那邪毒的眼神说道“你敬重他,我可没法敬重,在我眼中有钱就是爷,没钱,就给老娘滚蛋,黄歪嘴,你看怎么办吧,把你房子里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不值五千两啊。”
黄八爷真名叫黄龙,还有一个诨名,叫做黄歪嘴,这个名字的由来不是因为黄八爷的嘴歪,恰恰相反,黄八爷倒是一个风liu倜傥的男人,这个歪嘴的由来只是因为不管事喜怒哀乐,黄八爷永远的表情都是歪着一张嘴。
黄八爷歪着嘴,生气的说道“怎么办?我黄八爷不会让人家看不起,欠你的钱,老子一定会还。“
“怎么还,用命还?“
黄八爷举起怀里的锦盒说道“用这个。”
“一个箱子怎么还钱?里面莫非装着上乘的宝物?”李太爷举起拐棍,蹒跚走到黄八爷面前。
黄八爷说道“李太爷,不是上乘的宝物,您老还是回避的好,别打开以后,不小心把你吓死,到时候我还要背负一条人命。“
李太爷面带愠色,再次蹒跚离开。
黄八爷打开盒子,里面一把火枪,还有一副字帖,他慢慢的展开字帖,上书大大的楷体,“人定胜天”众人急忙凑近,看完箱子里面并没有李太爷说的奇珍异宝时,同时发出轻蔑的笑声,黄龙收起字帖,他能领会祖父之意,记忆回到从前,他喜欢他祖父讲一些英雄故事,没到精彩处,祖父便会告诉他一些做人的道理,所谓人定胜天,只不过是告诉他,不管是天定还是人为,始终不要放弃,要相信你一定能够战胜任何困难。
小凤仙凑向前去,拿起里面的火枪讥讽的说道“你祖父该不会叫你拿着火枪去抢商铺,来发家致富吧。“
李太爷找到报复的切机说道“我老太爷没有你说的那么软弱,你看我还不是精神抖擞”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小凤仙继续讲道“现在,我就要收回你的房子和里面全部的一切作为抵押,黄龙你同意吗?”
“同意当然同意,但是我告诉你们,我黄八爷会把它给赎回来的。”黄八爷说赎字时,语气异常坚定,给他底气的当然是那张字帖,他握紧拳头,慢慢的朝门外走去,身后的人发出放肆的讥笑,黄八爷当初虽然是纨绔但也知道论语上说过不能丢老祖宗的脸,他以为潇潇洒洒的跨出大门,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己的宝宅就可以挽回一点脸面,但岂不知,在他走出黄家大门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老祖宗的脸他是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