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梭闲翻身下了马,在众人面前站定,颔首一礼,微笑道:“今日月会,时间已经不多,请诸位即刻准备,尽快动身。”
“知道了知道了,你每次来都是这句话。”先前蹦出来的那条大汉转身叫道,“弟弟们,收拾收拾,准备去主上那混吃混喝啦!”
这厮叫嘎嘎,是山水两相望的掌楼,也就是这里的老大。平时没什么事做,成日里躲在阴凉处乘凉,偶尔会和大伙扯扯皮,但更多的时候则是抱着一把斧子,拎着为千一特制的酒,倒在草丛中烂醉如泥。
月梭闲微微点头,道:“那在下告辞了。”
“哎,梭闲哥哥,你不留下来坐坐吗?来点咖啡,或者来杯女儿红。”小月急忙叫道。她暗恋月梭闲也不是一两年了,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认为她遇到自己的神了。
“爱妃,你这样是不对的,咖啡和女儿红都是专门为主上准备的。你这样做有渎职的嫌疑,如果被主上逮到,是要罚款的。你一个月的薪水才十两银子,除去你买糖果,买胭脂水粉,买衣服鞋子,买首饰头花什么的,你一个月的余钱还剩多少啊?”天书抖着他的布幌子,掸着上面的灰尘道,“要不我做你的私人理财顾问吧?一个月只收你五百钱,还可以免费帮你算命教你趋吉避凶。”
“爱妃”是山水两相望里的习惯性称呼,这个称呼是天书开始叫的。这可能缘于他强烈的后宫思想,他的愿望就是后宫佳丽三千,以至于后来他看见一个人就叫他/她爱妃。到最后大家都习惯了,山水两相望的众人也时常相互间互叫爱妃。
“你想得美你!”小月瞪了天书一眼,转身对月梭闲道,“梭闲哥哥,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早点走吧,主上那一样有咖啡和女儿红。”
“告辞。”月梭闲莞尔一笑,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啧啧,看到没,这就是女人!”起源撇嘴摇头道,“多么善变,多么现实的生物啊!一听说要罚款,就把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丢一边了!”
“女人现实天经地义!不服你找主上PK!”小月眉一扬,长发一甩,表情很拽。
看客斜了她一眼,摇着他一年四季都舍不得放下的扇子道:“你别老是和主上比。你没主上白,没主上高,长相没主上美,身材没主上好。没主上的权力,也没主上的身份,更没主上的能力。而且主上的月薪高达两千贯,是你工资的两百倍!你也不害臊!”
“赞美老看!老看你是我的知己!”起源单手捧心,高声赞美。
“其实,众爱妃,我觉得,这次月会我们是不是该提一下加薪的事了?”天书拈着小胡子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五国打仗打得乱七八糟的,害物价涨得太快,一石大米都涨到一两银子了。虽然我们待遇还不错,包吃包住,粮食涨价和我们没关系,可现在连江湖名牌‘抱花春风’的高级成衣都涨价了啊!我还打算这个月发了薪水去买一身道袍呢!”
“是啊是啊!”起源点头附和道,“我也打算去那做一身职业装呢!可就是贵了点,如果买了衣服的话,这个月就没什么钱去红馆听小曲了。”
“‘抱花春风’不是我们‘冷暖自知’旗下的产业吗?员工可以打六折的啊!”败家女小月叫道,“上次我去‘不堕凡尘’买了一双小羊皮的靴子就给我打了折的,反季特价,直接给我打到四折呢!”
“哟!爱妃你可真有钱啊!我们最多就买买江湖名牌,你居然连贵族名牌都舍得买啊!”天书一脸的惊讶,随后正色道,“不过你好象忘了,‘不堕凡尘’就在落花二十三郡,可‘抱花春风’在花丝国啊,要去花丝国就得横穿大半个不归国,还得经过清洛国,跨国购物的车马费和税钱是很贵的!”
“说你笨你还不信!我们冷暖自知不是有‘内部团购’这项业务吗?团购可以打五折,而且还免车马费!你就不能和各地分理处的员工联系联系,看有没有人和你一起团购的?”小月戳着天书的脑门狂鄙视。
天书正要说话,看客却道:“你们真有钱啊,不是江湖名牌就是贵族名牌。看看我在‘七分秀色’买的腰带,才一百二十文,买腰带还送同款系绳和穗子。其中的二十文还由‘七分秀色’捐献给了战祸地区的灾民,多划得来!”说完看客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鸦青色束腰。
“切!”小月鄙视,“‘七分秀色’就那名字好听,衣服样式老气得要死。咱们内部的员工除了你和孤独这样的大叔,谁会去那买?到那去买衣服我不如去‘非主流’买!”
“好了!莫再罗嗦了!再罗嗦把你们都炒了!不知道现在经济危机,失业率很高的吗?”楼主嘎嘎手中斧头一挥,吼道,“都给我洗洗,换好工衣准备去开月会,这次如果再让我发现谁没做会议记录,罚款三百文!”
此话一出,嘎嘎眼前再没有一个人影。
“哼!”嘎嘎冷哼了一声,这才满意地回房梳洗。
当一身黑衣手握各种奇门乐器的五人组出现在皇宫门口时,当班的守卫队长脸色大变,惊恐道:“司上又把那几个江湖骗子召进宫了,大家速速回避!”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只有他响亮的余音在门洞中来回反射。
——“速速回避,回避,回避,回避……”
剩下的几个守卫对望一眼,非常有默契地转身就跑。有一个跑得太急,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咒骂,便已经被一脸猥琐笑容的天书抢步拉住。
开玩笑,这个天下,就没谁能在天书面前比逃跑速度的!
天书笑嘻嘻地说:“哎,守卫大哥跑这么快做什么啊?瞧,把手都擦伤了。嘿!你别说,你今天运气真好,小弟我刚炼出了几枚仙丹,止血生肌,包治百病。很大一瓶的哦,非常实惠,喏,只要一两银子!”天书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瓷瓶,果然很大一瓶。
看客盯着天书手里的瓶子,小声地问起源:“爱妃,我怎么觉得田鼠(天书)手中的瓶子那么眼熟?”
起源伸着脖子瞥了两眼,低声说:“好象是上次城西那家杂货店清仓大甩卖,小月花了五文钱公款买回来的花瓶,说是放客厅做装饰用的。”
“恩,没错!就是那个花瓶!难怪我到处找都没找到,原来被这小子给偷了!”小月大怒,挽了袖子就要上前。
嘎嘎一把拉住小月,眼睛一眯,低笑道:“嘿!这小子还学会偷拿公物了!等他把东西卖了,咱们再罚他的款,那钱就用来当公费!”
“好!”三人异口同声。
“我没钱,我真没钱,再说一两银子太贵了啊!我一个月的饷银才三两银子啊!”守卫被天书拉住都快哭出来了。
你说这长祭司要是无聊就上街去逛逛嘛,没事老叫些江湖骗子进宫干嘛啊?个个手里捏着上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看见他们还得陪着笑脸,结果这群人每次来就想方设法地骗他们买东西。脸皮比宫墙还厚,又特能忽悠人,次次都有人上当,结果现在大家只要一看见这群人立刻就逃。反正这宫门也没啥好守,天子又没有国土,五国的国王也不会傻到跑这来捣乱浪费时间,真要有大战事就他们几个守卫也抵挡不住。小偷也不会光临这皇宫,月天子穷着呢,偷天子还不如去偷皇城里的大户,这宫里值钱的东西都在司上那里,可又有哪个小偷会抱着升级为大陆级通缉犯的顶级觉悟去偷司上呢?
“没关系没关系。”天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得一脸阴险,他还以为自己笑得有多善良呢,“那我给你批个八字吧,免费的哦!机会难得啊!你要知道,我可是专为司上算卦的,平常人想都别想!”
于是天书带着他特有的“天书式的伪善”开始滔滔不绝地帮守卫算起命来。
“哎你这颗痣没长好啊,家里会被水淹啊!”天书叫道。
嘎嘎无语地埋下头,低声叹息:“这死田鼠又开始忽悠人了……”
“你看,你鼻子又小,下巴上还有风liu洞,财薄啊,而且就算有财也守不住,小心以后变穷光蛋啊!”
起源“噗”地一声就喷了,每次天书都是这几句话忽悠人,百试不厌。
“哟!瞧你眼尾的夫妻宫!唉!你这辈子克妻啊!会娶七个老婆!你老婆不是被你克死,就是克出绝症来,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小月顿时下巴掉地,一手小心地正了正下巴,一手捂着胃蹲了下来,痛苦地低呼:“我胃抽筋……”咋每次都说七个老婆啊!田鼠就不能说六个,或者八个么?
“哎呀!你的迁移宫也不好哇!啧啧!如果迁居或者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不然必定有血光之灾!比如出门被车撞,被马踏,或者掉阴沟里,总之一不小心就会大出血,搞不好还会弄个终生残废什么的!”
“又是大出血,又是终生残废……”看客“唰”地甩开扇子,挡住了不停抽搐的嘴角,心里狂鄙视,“忽悠人都忽悠得那么没创意,骗得到钱才怪……”
天书又开始问人家的姓名,旁敲侧击问人家的个人情况,一边问一边解说。中间还从身上抽出几张符纸来,说是自制的平安符,啥都可以保,买了这符纸包那人出入平安万事如意富贵长寿。
后来他又拉着人家的手说免费帮人看手相,从那人小时候的命苦说到那人的第一百零八代玄玄玄玄玄……孙出家当和尚,从此断子绝孙。
其间月梭闲骑着马回宫向千一复命,路过的时候向五人颔首示意,提醒众人早点进宫,时间快到了。早到多时的五人则完全无视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那守卫终于忍无可忍,痛苦流涕地抢过天书手里的花瓶道:“大哥,我买,我买了还不行么?您大人有大量,还是赶快进宫见司上吧!万一要是误了司上的时间,小弟我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