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道宗……!”
淡淡的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众弟子正咀嚼其中无穷深意,李靖那端坐的身影渐渐淡化,消失不见。
老桃花看似无意呢喃一句,“少爷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在场都是修行有成之人,自然听得清楚明白。不过,谁也没有搭腔。
……
宝瓶口正如千年之前那样屹立不倒,只不过,内中的几多波折却不足为外人难道也。世上凡人哪里知晓,他们能平平安安的为了柴米油盐吵吵闹闹,这背后的玄机,却是深重了。他们也不会知道,说不定某个风和日丽的背后,便是山崩地裂的天地之威。如同蝼蚁一样在世间沉沦,这份苦痛,却只有跳了出来,脱离轮回才看得清楚。
平静的水面微微泛起波澜,一只点水的蜻蜓被惊得赶忙飞开,它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一闪即逝的淡淡血光代表着什么。
蓝天白云之下,一缕血光避开了整个世界的注意力,电光火石,飞窜而去。
炼虚合道的真意说来也简单,便是将自身与道相合,执念寄托大道之上,大道不灭,自身就不灭,混合一始,万法不侵,圣人之体。
与道德相合的第一步,便是从与天地自然相合开始,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李靖得成天仙,与这天地自然节奏同步,巨量灵气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飞行遁法比之原来快来百倍不止,再加上空间变换的小千世界法门,当真是天涯也咫尺。
不过一刻的功夫,江西已然在望,那九十九条上古神龙所化的九十九峰巍峨耸立,浓浓的灵气波动荡漾开来,形成淡淡龙虎虚影,神龙升天,猛虎下山。
血光一闪,李靖慢慢显化身形,这传承几千年的龙虎山正一道便在脚下了。
抛下卧床娇妻而跑到这个地方,却不是李靖得了失心疯,而是非来不可。
当日听到妻子有喜的消息,李靖自然不会如同一个凡夫俗子一样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
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问题,便是怎样护得她们母子平安。这就要说到为什么会有喜了。
渡过最初的吃惊、开心之后,李靖心念转动,便已知晓前因后果。
却是他要以三光神水洗练浑身气血,还要同时滋润到每一滴精血、元气,这就逼得女娥显化土行灵光,携带三光神水,涌入李靖演化的血云之中。
一切都计算完美,也做得完美。但是,李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它并不了解三光神水。
这神水乃是水中异类,极阳之物,为何被称作“三光”?却是因为这水天生带有天地人三才灵光,所以才会炙热极阳,并且含有无上孕育之力。
土行灵光与血云阴阳交合,加之三光神水“从中作梗”,不怀上个把孩子,那才是怪了。
神仙放屁——不同凡响。那神仙生孩子呢?自然也比凡人要复杂得多。
李靖本身已然五行灵魄有四,体内精气饱含五行之力。而女娥前世乃是后土,本为土行神明,厚德载物,自然也有无上孕育生化之力。
事情坏就坏在李靖只是五行之四,使得生克变化并不圆满,如此一来,女娥腹中胎儿便有极大可能天生残缺,弄不好胎死腹中也难说,到时候或许,还要赔上女娥这一世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李靖又怎会让它发生?!于是稍稍安慰娇妻,便马不停蹄的冲了出来,这却是要抢人家的东西呢。
放眼朝下一望,却是浊气弥漫、世俗之气充斥天地,这一方道家福地也看不出一点玄妙之处。李靖不禁摇摇头,却是有些可惜。
张嘴一呼。
呜!呜!呜!……
怪风凭空刮起,却是搅成一个顶天立地的龙卷,单单笼罩着九十九峰一处,旁边便是近在咫尺,也是感觉不到一点风吹。
风和日丽,又是内陆之中,凭空出现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却并没有为天文爱好者留下一点拍摄的时间,不过呼吸之间就散了去。
这九十九峰之间,露出了一点常人看不到的景致。
一蓬蓬淡淡烟岚蒸腾而上,浓郁的灵气不要本钱一般朝四下流失。两座相对的山峰在烟岚本后展现出令人惊艳的容颜,一者好似龙盘,一者如同虎踞。当真是个龙虎****、天地钟灵的道家福地。
嗖!嗖!嗖!……
风声连响,流光溢彩,数不清的人影从龙虎山中冲天而起,将李靖团团围在中间。
却是一干正一道的弟子,个个身材修长,目露神光,却是好苗子。
当先一中年道士打了个稽首,“贫道张启有礼,不知道友何方高人,何故冲撞我龙虎山护派阵法。”
虽说自己这方人多势众,场面摆的不小,但张启却是心潮起伏,这护派大阵是何等的高深?乃是第一代天师张道陵亲自布下,又经后辈子弟慢慢加强,哪里可能被这一阵怪风便吹去外围层层禁制,若不是有祖师亲传龙虎幡镇压,怕是这一阵风便要去了龙虎山的护派大阵,却是丢脸至极。
李靖看了看说话的张启,笑道:“既然你姓张,想必是正一道嫡传了,能说上话吗?”
张启一阵恼火,却畏惧李靖得实力不敢发怒——直到现在他也感觉不到李靖浑身上下有半点法力波动,这只能说明这位站在云中的年轻人,实力深不可测。“道友有事相询,我正一道必然不敢怠慢,在下乃是正一道长老。”
李靖摇摇头,“不行不行,此事看来你是做不了主,相烦则个,还是请你们掌教出来吧。”
“大胆!”
正一道弟子们群情激奋,这人也太嚣张了,张嘴叫要见掌门,正一道掌教又是店小二,谁想见就见一面。
“你这道人无礼!便是名讳也不曾通报,就说要见掌教,你当你是谁来?!”
李靖抬眼一看,却是一个年轻小姑娘,脑后影现龙虎之相,一方小小法印扣在手中,想必也是件至宝。
“闭嘴!”
还没等李靖说话,张启却是先喝斥了小姑娘一句,李靖看在眼里,当然明白这是长辈的护犊之意。当下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眯了眼看着小姑娘。
张启紧了紧手中宝剑,法力微微鼓荡,同样看着李靖,不敢有丝毫大意,四周弟子都不是小孩子,各自扣紧法宝、飞剑,形势一触即发。
“哈哈哈哈!……”
李靖仰天一阵长笑,笑声好似洪钟大鼓,一浪一浪的声波撞击出去,身周的气场朝外连连震荡,四面八方的烟云齐齐朝外飘飞,一干龙虎山门人不停的退后,连一个站在原地不动的都没有。
“也罢,今日我大喜,就不与你等计较了,还是快叫你们掌教出来,我自与他有事相商。”
“好贼子!”
那小姑娘怒气冲脑,手中法印朝外一丢,法力倒灌而入,只见得,那一方小小印章,转瞬之间变得好似山岳,上有古篆符箓,还有龙虎二相游动云间,龙吟虎啸一时间响彻天地。气势汹汹的朝李靖当头压下。
“小倩不要!”张启的阻止已经晚了一步。
李靖却是不动不移,就等在原地,准备挨砸一般,心头想得却是,这件法印难道真是龙虎山嫡传的龙虎印?却怎么会赐给一个元神初成的小姑娘使用?
心念闪动之间,那山峰一般的法印已经飞临头顶,轰隆!一声雷响,天地轰然一震,龙虎山门人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以处不打颤,眼前突然一黑,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卓立虚空。
只有张启已经勉强踏入炼神返虚的境界,飞快平复波动的气血,睁眼一看,才叫一个震惊!不知何时,李靖得背后出现一位奇大无比的魔神,踏龙操蛇,浑身鳞甲,红发獠牙,好似地狱爬出的恶鬼,又如天上掉下的神明。
龙虎山威震天下的宝贝之一,龙虎印,却被这魔神一根手指顶在天上,任凭怎样也是掉不下来。
张启回头一看,他那亲爱的小侄女已经昏死过去,正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下落去。其余弟子也被方才那阵笑声震伤,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魔神,庞大压力之下,动也不敢动弹半分。
“道友且慢!”
一声清越激昂的啸声传来,一位道人飞身而上,手中拂尘轻轻一摆,送出一股柔和之力,包裹住掉落的张倩慢慢降到山门之中,自有仆人扶了回去。
这道人连连踏步虚空,好似走上台阶一般,几步便到李靖面前,傲然而立,稽首道:“不知道友何事?在下便是正一道掌教,张振乾。”
这句话说的极慢,也不带丝毫感情色彩,随着每一个字冲出嘴边,张振乾的气势也步步攀升,四周风起云涌,云从龙,风从虎,漫天风云聚成龙虎法相,护在身旁,那龙身上的鳞片都栩栩如生,还反射着金光。这一手法术足以表明,这位张天师已然是炼神返虚的高手。
李靖淡淡一笑,背后有血光闪动,一个变化,好似匹练一般铺展开来,转眼便是血海汪洋,阴风四溢,那祝融形象的火行魔神就站在血海之中,真个好似幽冥地狱飞临人间一般。
“贫道李靖,却是有事与张真人商量。”
两人看似平淡对话,法力运转却是一刻未停,张振乾一出现便接过了龙虎印的控制权,拼了命的朝下压去,一身法力提到了巅峰,甚至显化了龙虎法相。
李靖却也出了几分力,不过依然是一脸的高深莫测,一点儿也不吃力的样子。
“李靖?”张振乾心思电转,“莫非道友便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血神传人,李靖?”
此言一出,百丈之外的张启大惊,连忙弹出一块令牌,化作流光坠入山门之中,这却是吹哨子叫人了。
李靖依然云淡风轻的笑道:“正是在下。——不过,这些却不重要,在下此次前来,却是有事相求张真人。”
“哦?不知贫道有什么可以帮李道友的。”张振乾修行两百多年,人老成精,自然不愿直接得罪这个名声鹊起的大魔头,都江堰一役已经传遍天下,力挫昆仑、蜀山两派的超级魔王,他也不愿招惹。
“哈哈哈哈。”
李靖笑笑,背后魔神法力一震,屈指一弹,那不断沉重的龙虎印倒飞而回。血海波涛荡漾,魔神朝下一坐,连同血海一起,眨眼便消失不见。
张振乾大袖一挥,那泰山一般巨大的龙虎印被魔神弹得提溜转,慢慢缩小,回头到他袖中。
李靖道:“张真人却是快人快语,在下也不再绕圈子了,此次前来却是想求张真人借在下一件俗物,得蒙慷慨,必有后报。”
“俗物?不知道友所说是什么俗物?”张振乾脸色潮红一下,又飞速恢复正常,别人不知,他和李静都自清楚,就是方才那一下比斗,他已经用尽全力,差点儿气血暴动。
李靖道:“正是贵派的一口铜钟。”
“不行!”
张振乾还没有说话,四周却响起了数不清的声音。
李靖那话说得轻巧,但这铜钟的来历却是不凡。
此钟是正一教主嗣汉第四十代天师张嗣德、玄教宗师吴全节,会同上清宫提点戴永坚、提举知宫龚德同等于元朝至正十一年(1351年),在杭州铸造,迄今已640余年。
用赤金九千斤,钟长一丈,中围一丈八尺,钟唇厚三寸九分,重9999斤。
虽说并不是祖师嫡传法宝,也没有什么神妙的地方,但是,这口钟已经变成了龙虎山的象征,若是连此钟也被人夺去,那龙虎山真该关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