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谈论主上八卦的两名金刀护卫尚未完全回过神,就听见负责送亲的金刀护卫首领周劲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郡主!”
作为护卫的本能使这八个人立刻团团将一辆黑色的马车围住,而负责运送郡主嫁妆的奴仆们都瑟瑟地缩在送亲队伍的尾端。
来的黑衣蒙面人足有二十个,眼见金刀护卫们的动作,他们只是不慌不忙地稳步向前进逼。距离马车越来越近。随着他们的脚步,似乎连大地都在震动。
一丝莫名的喜色从周劲的眼中滑过,他极力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故作声嘶力竭地大喝道:“兄弟们,杀啊!保护郡主!”话音未落,他率先向黑衣人迎了上去。
有首领身先士卒,其他的护卫自然不敢落后。一时间,原本较小的包围圈犹如震波一般扩散开来,金刀护卫纷纷向黑衣人迎去,立刻杀在一处。
周劲一人就对上了三名黑衣人,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似乎是因为无法抵挡,而且战且退,渐渐地又退到了载着郡主的马车边缘。就在下属们都在奋力杀敌的时候,周劲手中的长刀似乎是一个控制不好,就向马车的车厢砍去,顿时将车厢砍出了一道裂缝!
车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
——没有砍中。
周劲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回身再战。
他在继续寻找合适的机会。岂知,这一刀过后,他眼前的三名黑衣人竟然放松了对他的攻势,明明占了上风,却一步步向后退去。不一会儿,已经与马车拉开了距离。
周劲心头狐疑,然而他不得不追着黑衣人攻击,无法继续在马车附近逗留。
这时,有一直袖手旁观的黑衣人冲破护卫们的包围圈,抵达马车附近,一把将车中的女子拉了出来。
自从羽王妃命姽婳替嫁的那一天起,姽婳就知道无论自己是否答应,下场都不会好。她一直遵从羽王妃的指令,头上罩着面纱,就连在马车中时,也不敢稍做放松。就指望着能够拖延自己被发现是冒牌货的时间,也希望羽王妃能够看在自己如此听话的份儿上,善待自己唯一的亲人、在羽王府做小厮的弟弟。
因此,姽婳在自己被拖出马车的时候,也不忘记牢牢地按住自己脸上的面纱,却忘记了挣扎。
很快,黑衣人就将姽婳拉入了自己的队伍中。
其余黑衣人见一击得手,立刻不再恋战,只留下堪堪能够抵御金刀护卫的力量,带着姽婳飞速离去。
周劲的对手骤然少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在他舞的呼呼的刀风下,只能节节败退。然而,周劲的心里却一点儿都不高兴。黑衣人退走如何?即使他将眼前的这名黑衣人斩于刀下又如何?他没有完成王妃交待的任务。
他不知道王妃找来这些杀手是做什么的。是简单地制造一场混乱,还是协助自己杀死车中的冒牌货?
答案显然不是后者。
他只能猜测,也许王妃对这名冒名顶替的婢女仍旧存有一线善念吧?毕竟羽天绫逃婚,羽王妃令姽婳替嫁,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怕为殷州招来大劫,王妃也不会对自己下此命令。可能,王妃雇用杀手要做的事,就是将姽婳抢走,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周劲想到这里,忽然喝道:“都回来!”
七名金刀护卫齐齐一怔。虽然不明白首领为何下此命令,但是在长期有素的训练之下,仍旧撤刀回护到周劲身旁。
黑衣人也不追击,而是趁着这个关口如流水般散去了。正如他们来时,犹如从天而降,离开时,亦无影无踪。
周劲望着下属们疑惑的脸,郑重地说道:“他们人多,我们不是对手,得赶紧去黔州城将此事报告给赵将军,请他派人追击。”
金刀护卫们深以为然。周劲立刻点了两个人的名,令他们先行赶往黔州城报讯。
……
……
黔州城。
距离“羽天绫”被劫持走已过去两天,赵徵在自己黔州的别院中,接见送亲的使者一行。说是使者,其实只不过是周劲一人。
没有完成羽王妃交待的任务,坐在下首的周劲,看着首座上威武的赵徵,感觉如坐针毡。虽然他已设法将姽婳被劫走的消息传回了殷州,得到了羽王妃便宜行事的口令,他仍旧觉得这整件事中有着会突然爆发的隐患,可能将殷州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赵徵很平静,在闻听郡主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带走时,并没有如同周劲想象中般大发雷霆,甚至,在周劲急忙带着已经失去主人的送亲队伍赶到黔州、在赵徵的别院等候接见时,亦没有感受到太多紧张的气氛。
然而,他并不会就此认为万事大吉了。
别院厅堂中,赵徵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倒是和他的形象颇为不符。
见此情景,一直被客气礼貌对待的周劲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半晌,赵徵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对周劲说道:“周统领,你不要担心,在西楚境内,那些贼人飞不上天去。”
周劲是殷州羽王府两名金刀护卫副统领之一,闻听赵徵如此称呼自己,他连称不敢,更不敢听赵徵的劝,真的放下心去。
赵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继续安慰,只拿眼静静地望着门外,口中说道:“周统领进西楚多日,不知沿途有何见闻?”看赵徵的架势,竟像是要和周劲闲话家常。
虽然周劲的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但是赵徵的问话,他却不敢不答。
赵徵在七、八年前,就薄有微名,这些年来,随着西楚国力的日益昌盛,他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不仅仅是在西楚国民的心目中如此,其他势力更是知道西楚帝有这样一位深受宠信的武将。
这一次,西楚帝更是派出了赵徵率领迎亲的队伍,以表达对于此桩亲事的重视,然而赵徵此刻的神情做派,却让周劲感到深深的不安,就连对答,也十分地心不在焉。
见周劲如此,赵徵笑道:“周统领,不妨告诉你,在那群贼人出现在西楚境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因为一时搞不清他们属于何方势力、也不清楚他们到西楚的目的,所以,我才暂时放任了他们。前天郡主被劫的消息一到,我的人就冲他们去了。想必,今天就会有个结果。”
难道人家一直老神在在,原来西楚对国内形势的监控如此严密。
周劲闻言本来应该高兴,然而他心里的十五个吊桶却一起沉了下去,他不得不在脸上挤出一个看起来颇为真心的笑容:“赵将军,这是真的就太好了。”
口中如此说道,周劲却在心中盘算下一步的应对。
假如赵徵的手下真的将那群贼人一网成擒,自然会将姽婳带到别院来,姽婳没有重瞳,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在这一刻,周劲甚至期望那些刺客能够逃脱罗网才好。
就在周劲出神的时候,有兵丁来到厅堂门口,恭谨地对赵徵报告道:“赵将军,侯都尉回来了。”
由于西楚暂时并无战事,赵徵被封的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武散职,倒是这位侯都尉是真正的军中人。虽然赵徵的品轶不高,但是在西楚,没有人敢将他的话不当回事,尤其是在如今的黔州,谁都知道他是为何从帝都而来。
赵徵听到这名小兵的汇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让他过来。”波澜不惊的态度,显得赵徵很有自信,成竹在胸的认为,到来的必定是好消息。
周劲在赵徵自信气势的压制下,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金刀护卫统领的威风。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侯都尉带着一名女子出现在了周劲的视线中。
女子的面上没有任何遮挡,周劲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却没有说话。
只听侯都尉禀报道:“回报赵将军,贼人已为我方全歼,带回女子一名,不知是否羽郡主?”
赵徵清亮的眼眸在女子面上轻轻扫过,旋即笑道:“我从未见过羽郡主,侯都尉的问题看来要周统领来解答了。”
周劲低头抱拳道:“回赵将军,我不认识此女。”
赵徵的眼睛眯了起来:“哦?侯都尉,周统领不认识此女,你确定此女就是你手下那些兵士从贼人手中抢回来的?”
都尉好歹算是一个不小的军官,自然没有亲自出马的道理,闻言,他略微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据说羽郡主生有重瞳,我看这名女子没有,便想,她应该不是羽郡主了。重瞳之相难以冒充,我的手下也应当不会找不到人,就随便找个人来充数!”
侯都尉的话说的明白,找不到人就是找不到人,他的手下不会因为找不到人就随便找人来冒充,重瞳之人也压根无法冒充,他的手下不会有这么蠢。
周劲急了。既然人没有救错,那么真正的郡主哪儿去了?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赵徵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小看了那帮贼人。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将真正的郡主调了包。”赵徵的目光落在眼前女子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看来,你是他们的人。”
赵徵的话音未落,侯都尉顿时变了脸色,立即控制住了刚刚还客气对待的女子。
这位女子正是姽婳,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在座的周统领,却被周劲极为冰寒的一眼盯的不敢出声。此刻,骤然受制于侯都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赵徵轻轻扬起手:“侯都尉,刚才有报贼人全歼?”
“是。”
赵徵微微翘起唇角:“那就不要这样对待这位美丽的姑娘了,量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侯都尉闻言松开了手。
赵徵又转向周劲说道:“周统领,既然贼人全部被歼灭,羽郡主应当尚在我西楚境内,我这就派人去找。也得劳烦你在黔州多逗留几日帮我认认人了。等找到了羽郡主,你带信给羽王、王妃,请他们来观礼。”
周劲喏喏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