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徵的将军府紧挨皇城,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依然规模庞大。只是,再大的规模,都只有他一个人住。因此,家中的下人反比主人多出很多。
羽天绫被安置在将军府内院一座独立的院落中。
这座院落没有名字,精致却颇好。
穿过双开扇的月洞门,迎面就是一片桃林。只是可惜花期已过,饶是成都府的气候宜人,花瓣也谢尽了枝头,结出一枚枚青涩的果子,倒是喜人。
通过桃林间的小径,穿过这片疏落的桃林,就来到了一口池塘畔。池塘上架着九曲水榭,池塘中有金红的锦鲤绕着水中的湖石悠游,池塘中央有浮亭一座。走过木质的水榭浮桥,可以到达池塘对岸的一座三层小楼。
这座小楼便是羽天绫在将军府的居处。
看起来,这个单独的院落原本就是建造来提供给访客居住的,只是羽天绫有幸暂时成为了它的第一任主人。
小楼一层是会客的地方,二层是起居的场所,羽天绫自然搬入三层的卧房。
罂笛和雪璃一直跟随羽天绫服侍,此时,也搬入了池塘畔的厢房,倒是堇风一时之间,似乎不大好安置。
在羽天绫的坚持之下,赵徵命人在小楼二层的起居室多搁了一张床铺,用屏风隔断,暂时充作堇风休憩的地方。
羽天绫就这样在将军府安置下来。
由于当初一心逃婚,羽天绫对于自己的嫁妆从来没有过问,而是由着羽王妃张罗,如今,她的嫁妆也随着她本人一起搬进了将军府,羽天绫自然心中好奇,羽王妃究竟给她准备了些什么。
虽然她现在怀揣着几千两银票,但是想来羽王妃出于面子,不会将她的嫁妆弄的马马虎虎、不能见人,这样一批嫁妆若是换出钱来,恐怕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对于羽天绫今后的打算来说,手头自然是越富裕越好。没等赵徵派来的下人整理好院落,她就对自己的嫁妆产生了欲清点一番的盎然兴趣。
这阵子一直沉默寡言犹如自闭少年的堇风站在她身畔,看着她一件件打开装嫁妆的箱子,犹豫着开口道:“郡主,这样好么?”
“什么不好?哦,你是说我拆封这些箱子?”见堇风点头,羽天绫晒笑道,“这有什么?你没见我这些天穿的衣裳大都是从这里面取出来的么?”
听她这么说,堇风便不做声了,而是看着她手下的动作。
羽王妃替羽天绫准备的嫁妆看起来很是丰厚,足足装了三、四十只箱子,然而,羽天绫挨个打开来看,无非是些衣物布匹,并没有什么珍宝古玩,首饰倒是有小小的一匣子,却只是刚好符合她身份的一套。
打开了二十多个箱子,羽天绫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她不禁失望地放弃了。想来,羽王妃替她置办这些看起来体面的嫁妆就已经费了不少功夫,自然不会愿意花出更多的银两。
羽天绫刚想让罂笛和雪璃把这些箱子重新合上,就听见院落的入口方向传来喁喁的人声,有阵阵的脚步声往这里来了。
忆及之前赵徵对管家说的话,她止住往小楼里去的脚步,仰头向水榭木桥的方向张望。
不一会儿,好几个人出现在了羽天绫的眼帘之中。
为首的,自然是赵徵。他那显眼的络腮大胡子,隔着老远就清晰可辨。他的身侧,款步走着一位宫装的丽人,只不过端看神态,就觉赵徵和之前对待秀公主不同。
羽天绫暗暗皱了皱眉头。
这位宫装丽人不用说又是从皇宫里来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她不禁感慨,西楚的皇宫中人怎么都如此自由?想出来就出来,想找谁就能够去找谁……
而这位宫装丽人巴巴儿地在她刚抵达成都的当日,就从宫里赶出来,又指不定抱着什么目的……
羽天绫瞥了一眼伫立原地的堇风,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迎了上去。
面堆微笑,羽天绫来到赵徵身前:“赵将军,请问这位是……?”将如水的杏眸转到那位宫装丽人的身上。
羽天绫素来明白自己眼眸迎着光时,会给人留下的映像。——并不明显的重瞳,在迎着光时,会闪烁两点光影,墨似深潭,使人迷惑。
宫装丽人明显地怔了一怔。
赵徵微顿了一顿,说道:“郡主,刚要给您介绍,这位是宫中来的淑妃娘娘。”
——淑妃?好大的名头!
羽天绫掩下心中的思绪,笑得更加灿烂:“见过淑妃娘娘!不知淑妃娘娘此来为何?我正在整理东西,把赵将军的院子搞乱了,倒叫您见笑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到将军府的淑妃娘娘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从最初的愣神中回过神来的她,矜持的一笑,说道:“羽郡主果然如传说中般美貌惊人,只是,郡主虽然出身殷州府,却毕竟比不上我们西楚国都。尚宫大人说的对,这很快就要入宫了,宫廷教习要抓紧时间进行才是。”
说着,淑妃娘娘回身看向身后紧跟着的一名中年女官,中年女官面容刻板地躬了躬身,注视着羽天绫应了声“是”。
羽天绫知道,这是下马威来了。
只是,这下马威未免来的早了点儿,距离正式进宫尚有一段时间,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有机会在这段时间之内就将姽婳救出,然后鸿飞冥冥……就说这才是她到成都府的第一天,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
在楼船上,赵徵将她嫁入皇宫之后的待遇说的不错,似乎西楚帝娶她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在,但是,到了将军府这半天来,她却渐渐地对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这原本就是一场政治的联姻,她能指望些什么?
所能做的,无非是暂时牢牢攀住赵徵这棵看起来枝繁叶茂的大树,权宜之后另行打算。而那皇宫,她是死都不会进去的。
这样说来,宫廷教习有何必要?她可不会叫宫中这些目光短浅的女人借着这个名头来整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