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鸢小友,快快醒来!”
混沌一片的神识之中,一个娇媚的柔呼声,再次传来。
“灰鸢,你个臭小子,速速醒来!”
眼见灰鸢神识一片寂然,又是一粗暴的声音,好不客气的直接撞击在灰鸢支离破碎的神识之间。
痛!巨痛!撕魂裂魄的痛!
犹如天劫雷力,穿过肉体防护,直接轰击在神识之上,一种传遍识海,爬满全身的灼烧魂魄般的痛楚,清晰无比的一缕缕浮现在灰鸢心头。
“噌!”的一声,潜意识中,痛得直欲跳起的感觉,冲上灰鸢心头,完全无法忍受,又无法安静的陷入沉沉的休眠。
一丝极度的狂躁暴怒,在灰鸢心头,“嘭”的一声,炸燃起来。先前昏昏噩噩,几欲沉睡的念头,一扫而空,转为满腔怒火,化为一个坚定无比的念头:不可挠恕,一定要将,这个粗暴的打断自己安然睡眠之人,撕为碎片!
“呼噜噜!”
念头动处,在灰鸢势如汪洋,支离破碎的神识之中,仿佛掀起了一阵无名风暴。风暴过处,零碎破败,散落四处的只片残段神识,如万溪归宗,千川入海,在风暴的席卷扫荡之下,片片飞旋而起,段段接合一处。
刹那间,先前失落的万千记忆,如朦朦细雨,飘洒大地,为灰鸢干枯死寂的神识焦土,带来了无穷活力。
一段又一段陈年往事,一一涌上心头,犹如昨日发生,历历在眼前,飘飞而过。
初生的无知,青涩的懵懂,修行的坚执,路途的迷茫,进阶的喜悦,淬宝的忧怀,炼丹的期待,挚友的离逝,仇敌的忿慨……
方才还欲将打扰自己安宁沉眠之人,撕为碎末的一腔怒火,在这些甜蜜而亲切的回忆冲击之下,如遭当头冷水泼下般,在灰鸢心头被忽然浇灭。
一生数万年的经历,如白驹过隙般,倏然一一淌过心间,还未来得及细细回味,慢慢咀嚼一番。一个无比危险的念头,如火烧到了眉毛般,再一次“噌”的一下跳上心头,将所有的甜蜜回忆,抛至一边。
“我这是在哪?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到底是死是生?渡劫难道已经失败?”
拼死强抵天雷的一幕幕场景,再次狂涌冲上心头,将灰鸢初复记忆,懒懒散散的心情,一扫而光。心中一阵强烈的惊悸,忐忑而行,惴惴而来。
“灰鸢小友,你终于醒来了!”一声颇感欣慰的威严之音,再次从灰鸢波平浪静般的神识之海中传出,直达心间。
如此突兀而起,直达心间的问候,却令灰鸢心中一滞,神识一阵恍惚。一时间,并不曾从记忆初得的尴尬境况中,反应过来。
初复的庞杂记忆,生涩之极的略微一转,一股万死为辞,其恩比天的万分感激情怀,瞬间充斥灰鸢心头,令好不容易平抚下来的神识之海,再次激起了滔天波浪。
“多谢神使,出手相助之恩!小老儿纵万死也无以为报,如此比天洪恩!请诸位神使受灰鸢一拜!”
灰鸢识海之内,又是一阵剧烈动荡,凭地刮起一股灰白旋风。旋风落处,一道由灰白神识气流,组成的的枯瘦身形,当空虚立。
灰白身影方一现形,便急紧一甩由神识组成,并不真切的宽大衣袖,颤巍巍的躬身向下,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如烟似雾般的灰白双手,爬扑在地,虔诚之至,嘭嘭的对着前方识海,空无一人之处,接连结结实实的磕了九着头。每磕一次头,灰白的虚影头颅触地处,便激起一圈圈真实可见的灰白水波状涟漪,远远的荡向四周。少不得,又引起远处的灰白神识,又是一阵滚滚翻涌,久久才得以平息。
灰白人影,自是灰鸢以秘法,在神识之海中幻化的本人虚相,以此来表达对四位神使在最后一波对自己的全力支助。不论渡劫成功于否,四位神使的莫大恩助,定当铭记于心,时刻不忘。
而以自身目前的处境,唯有连磕九个响头的至高虚礼,才可聊表灰鸢内心,感恩戴德的至诚谢意。
“好了,灰鸢,不必如此多礼!请速速醒转过来,以待登仙之门的降临,作好接受仙露玉液的洗礼事宜!”
“啊!……”
跪倒在灰鸢识海之中的灰白虚景,嘴巴大张,表情一呆,俨然一幅难以置信,大吃一惊的表情。
心念一转,一阵狂喜奔向心头,“唰”一下,灰色虚影身形一闪,如融似化一般,无声无息间,瞬间复化为乌有,复归入漫无边际的神识汪洋之中,了无痕迹。
“啾!”
一声难以忍受的撕魂裂魄般的剧裂疼痛,从悠悠醒转过来的七彩重明鸟巨喙之中,哼吟而出。紧闭的眼睑,轻轻抖动着,几番努力之后,终于勉强睁开。
头颅般巨硕的眼眸之中,先前失去的奇异重瞳,此刻又完好无缺的复存其内。一丝沉重无比,疲惫不堪的深深倦意,从紧紧相依的湛蓝双瞳之内,清清楚楚的流露而出,看去一派黯然无光之象。
入眼处,席卷天际,雷力滔天,如漆似墨的永恒黑暗,早已烟消云散。压在心头,难以喘息的冰冷死亡气息,也不复再见。
头顶一片朗朗晴空,略感刺目的光线,迎面扑来,使得方才睁开的湛蓝重瞳,一开之后,又紧忙闭上。如此开合几次之后,重明鸟稍显呆滞的奇异双瞳,才得以完全大睁,一丝丝灵动光彩,渐次浮现。
然而纵是如此,也难以掩盖重明鸟伤痕累累的病残之躯,如同一截遭到雷殛的巨大木头,一派焦黑之状,随波逐流,飘浮在明净在湖泊之上,落落寡欢,郁郁孤独。处处衬得怪异不堪,又同四周环境格格不入。
雷劫消散,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只有重明鸟本体,犹似一截近十丈长的焦黑枯木,十分抢眼的横浮在,明净如几的九天高空。
凌乱灰白的毛色,如杂草般胡插乱长在枯木之上。头顶三根挺拔而立的笔直本命玄翎,亦是看不出有丝毫特异之处,也只似三根更加粗壮的灰败杂草,在萧索微霜的深秋,迎着刀割般的冷风,瑟瑟颤抖不亦。
然而此刻面对朗朗晴空,骄骄烈阳,压在下方众灵心头的那丝阴霾,也被一扫而空。漫天的灭世黑雷,早已烟消云散,苍茫世界的万物众灵,终天再次从那可怕的死亡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当遮天蔽日的滚滚黑雷吞噬了一切,带来了直刺魂魄深处,完全无法抵御,浓烈至极的死亡气息。可随着黑雷散去,万物众灵,也仅仅是觉得,那段永刻于记忆最深处的无边黑暗时刻,除了给心灵上,带了来无穷无尽的恐惧之外,好象对自己的肉体,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暗自庆幸之余,乐观的万物众灵,再次被重明鸟身后的瑰丽神秘景观,深深的吸引了心神,忘却了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森然时刻。
一道又一道拱形石质圆门,凭空浮现,从遥遥不可及的九宵碧天之上,一字排开,逐次递落,盘旋而下,最后铺落在焦黑似枯木般的重明鸟,头顶之上。
石质拱门,高约三丈,宽约九尺,色泽灰白,质地细腻,苍雄而古浑。一股宇宙苍苍,天地茫茫,混沌初现,亘古而悠远的洪荒气息,从耸然而立的石门之中,自然溢露而出。又不经意间,回荡在下方天星城内外的众灵心间。
在雄威苍浑的石质拱门之下,却是随之而生出一块长约九尺,宽高各约三尺左右的,长大灰白石条,俨然便是一个登天石阶。每一个拱形石质圆门之下,刚好对应一个石质台阶。石阶石门,二者仿佛天然一体雕就般,严丝合缝,而又浑然而成似的,完美之极的镶嵌于一处。
气势雄浑,高耸云端,盘旋而下的石门石阶,仿佛天地初劈之时,便已历千载,经万年,孕育于混沌之海,浸润于先天元气之中,夺天地造化,鬼雕神塑而就。令观瞻瞭望之士,无不心惊阵阵,讶异连连,赞不绝口。
拱形石质圆门,从天而降,高凌虚空,眨眼间,便铺就完毕。尔后,只听得一阵黄钟大吕般的洪亮声响,从九宵云天高处,威威传来,音色梵梵,响彻苍穹。清晰无比的回响在天星城下方,每位生灵心头。
音色苍苍,韵律扬扬,古朴而高远,苍浑而庄严,如天赖之音,又似九天梵唱,普洒而下,不停的荡涤着众灵的凡见俗念之心,使之心头一宽,脸上生出一幅,无限徜徉在幸福海洋,完全忘却自我的熏熏陶醉之态。
就在苍苍扬扬的渺渺仙音,回荡在浩浩苍穹之际,隐约之间,但见一个及其不显眼,米粒似的刺亮光点,从九宵碧天的尽头,凭空打了一个闪烁。继而,便如流星奔月般,在九天尽头,沿着盘旋铺就而下,拱形石质圆门的降落轨迹,一路盘转回旋,疾驰而下。
每一次的下落回旋,米粒大的刺亮光点,几如火光闪闪,拼命点燃生命,划出无尽绚烂火焰的流星,从天而降。每一次的闪动,便带来一次生命火花的喷燃。
一束越来越亮,越来越炫目,越来越粗大的璨然乳白光华,奔星追月般,划出一道道优雅的柔合弧线,霎那间,掠过层层雄浑拱形石门,最后停顿在卧伏虚空,浑如焦黑枯木般的重明鸟当顶。
乳白华光所过之处,一道道犹如普通顽石砌就的石质拱门,长条石阶,仿似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从沉沉悠远,亘古不变的时间洪流中,一一苏醒而来。
粗大的冲天乳白毫光,顺着流星般的火苗,划过引爆石质拱门之际,一道紧接一道的从石质拱门和长条石阶之上,嘭然而生,气冲九宵。
片刻间,道道石门生祥光,条条石阶现瑞彩。普遍顽石般的质材,一瞬间又化为一块块仙石灵珍,乳白晶莹,透亮神异。从每一道拱形圆门之上,条条方正台阶之中,不断幻化衍生出缕缕乳白祥瑞之芒。
漫漫九天,祯祯祥瑞,华光盈天,氤氲缭绕。威威仙门玉阶,浩浩凭空而生,荡荡从天而降。三三为九,九九方得归一,一切自有天数,冥冥早已安排。斩断凡孽,了却尘缘,永步无上仙道,便在这九九八一道登仙之门,一步一趋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