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迷惑,我爹突然站起来一把把我反搂到怀里,二话不说就把我背后的小汗衫捋上去,接着伸出大手在背心处沿着一个圆圈摩挲起来。
我知道后背中心有一个隐形的很模糊的圆形胎记,而且必须经过揉搓后才能显现出来。有一次大舅把我打狠了,过来安慰我时不停地拍打我的背心,所以偶然间发现了,还说别人的胎记都是奇形怪状,唯独我的根本看不清楚,而且浑圆浑圆的,这说明我本身就是一个欠扁的小孩。为此我还偷偷地观察过很多人的胎记,或黑或红或褐或青,颜色不一,形状也无雷同。
但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一个胎记而已!
我爹仍然不停地用力揉搓,我渐渐感到疼痛,于是左躲右闪,同时很不高兴地埋怨,“爹,疼!”
可是我爹一把把我拉回来,继续揉搓那块皮肉,并且低吼一声:“忍着!”
看来今天晚上甭指望再睡了,意识到这一点,我索性挺直身子,咬紧了大槽牙。
突然想到刚才我爹与明婆婆的对话,隐隐有些担心,“爹,你会不会再把我送回贾楼?”
我爹正专注地揉搓着我的背,随意地嗯了一声。
听闻此声,不禁悲从中来,想到在外婆家的生活,那种无依无靠孤独可怜,如同人间地狱,即便打死我也不想再回去。
“爹,外婆不疼我,大舅老打我,你别把我送回去了!”我哀求道。
哪知他一听,竟然笑了,但又戛然而止,正色道:“别动,别说话,爹保证不会再把你送回去了!”
这个保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我立即喜笑颜开。
此时,我爹拿起煤油灯朝我背上照去,边照边啧啧感叹:“瞎子李果然厉害,厉害!”
“爹,瞎子李怎么厉害了?”
我爹没有回答,又盯着我的后背好大一阵儿,才把我的小汗衫放下来,“孩子,瞎子李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过两天你就会见到他!”
“那他怎么厉害了?”我继续问,脑海中闪过郭靖、杨过、梅超风……
我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告诉你他怎么厉害,瞎子李是个神仙,能掐会算。首先,你的名字是他起的,瞎子李说起个贱名字才能挺过十岁,现在看来他说的没错。其次,他说必须把你送到外姓人家抚养,过了十岁才能接回来,也才能身强体壮,百无禁忌,看,这一点他又说对了。不过,至于说孟家人你不能叫,否则会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目前还没有得到验证,因为你叫了明婆婆,但明婆婆一点事儿也没有,可能没有算准。”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背后的胎记却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名字是瞎子李起的,送到外婆家抚养也是他说的,突然觉得心里灌进一股暖流,不是父母不要我,家人嫌弃我,一切都是有原因有苦衷的,所以我还有什么好悲伤?还有什么好痛苦?
“就是那个圆圈吗?”我底气十足地问。
我爹点了点头说:“胎记是你明婆婆把你送到医院,你被抢救过来之后一直哭闹,她不停地拍打你的后背哄你睡觉的时候慢慢显现出来的。当时的颜色很奇怪,明婆婆说先是一圈红色的印记出现,再接着红色的圆圈里面渐渐变白,白得像雪,圆圈里面又出现一朵红色的梅花。后来整个印记又由白变红,红色梅花也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又恢复原状。”
我爹描述得很是离奇,我却听得稀里糊涂,感觉像是天方夜潭。
“那,这代表什么吗?为什么与别人的胎记不同?”
我爹沉思了一会儿,说:“具体代表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与其他小孩子不太一样!”
我想了想又问:“这个胎记与上午孟仁礼所说的那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我爹身子一震,差点跌坐下来,慌里慌张地吼了一声:“吓,别乱说!”顿了顿,抬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怎么可能?我孟老八的儿子与那东西扯不上一点关系,好了,你别问了,好好睡觉吧!”
不管怎样,总结以上,瞎子李确实很厉害,我不禁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仰慕之情,几乎要奉若神明,暗地里想只要听他的话,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我慢慢依偎到我爹怀里,他没有拒绝,我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想起以前看到过很多小孩在他们父母怀里撒娇的样子,每次都羡慕不已又暗自心酸,于是想去蹭大舅的怀抱,可他最多抬起一只大手放到我的脸上摸一摸,二舅三舅大姨二姨连正眼也不看我,除非围观我被揍的时候。外婆只是看到她的孙子孙女时才露出慈祥的眼神,而外公则一年四季都扳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十吊钱似的。
在外婆家的十年里,我没有撒过一次娇,没说过一句肉麻的话,整个身体和心灵都为了适应冷酷的自然环境和家庭环境而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只有在明婆婆和爹去看我的时候,那冰壳才会消融一点点,但他们一走,我的冰壳就又迅速地严丝合缝,不给任何人任何打击的机会。虽然外表看似坚硬倔强,其实小小的内心是多么渴望得到关怀和疼爱。
幸福了一阵子,我低头看到那件绣着梅花的衣服问:“爹,为什么把我打扮成女孩?”
“哦,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我爹笑了笑说:“不过,这不是瞎子李说的,而是我说的!”
我当时头发留得较长,身体也没有发育,长得也不算难看,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我男扮女装。对于我来说,只要能回归家庭,得到亲爹的疼爱,即使让我一辈子装成女孩我都愿意。
就这样我依偎在我爹的怀里甜甜美美地睡了一大觉,直到日上三竿,突然被院子里的一阵吵闹声惊醒。
睁眼一看,才发现我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时听到外面一片吵杂,吵杂声里突然响起明婆婆的哭求:“爱民,爱民,你二大爷已经死了,你饶了他,饶了他……”
“起开!”立即传来一声顿喝,阴冷而狂怒的声音应该来自叫做爱民的家伙,“哼,饶了他?你问问我这双拳头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