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摸着下巴望天,半晌,说:“可以试试。”
十分钟后,远达仓库大门紧闭。黑漆漆的库房里,亮起一盏昏暗的40w白炽灯。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在这颇具神秘感的氛围中围坐成一圈,像幼儿园小朋友等着发苹果似的仰视着道德。
昏暗的灯光下,道德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他的身后,是用三个箱子垒起的简陋祭坛。他俯视我们,深吸一口气,肃穆地说:“作为一个医生,我,压力很大。”
“切!”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众口一声。
道德依然绷着脸,缓缓转过身,往前方祭坛上的五支血清一指:“选择你们的命运吧!”
我跟着我的狐朋狗友们一哄而上,却被道德拽住了胳膊。他小声说:“你最后一个来。”
“为什么?!”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好吧。”我只好站在一边,看着我的狐朋狗友们把玩着一支支试管。过了几分钟,芳芳率先觉悟了:“老板,这几支血清怎么分?”
道德哈哈大笑:“我都替你们分好啦!”这个狡猾的家伙,噱头做足,还说什么选择命运,最后还不是全都听他的。
“你们谁第一个来?”道德吆喝。
雷子兴奋得要命,连声叫:“老子先来!嘿嘿!变身了!超人了!”说着,他伸手去拿暗红色的血清,被道德严词拒绝:“不行。你不能用这种。”
“为什么?”雷子挠头。
“你的体质不适合这种血清。”道德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那我挑这个。”
“这个也不行。”
“那个。”
“那个也不行。”
雷子咧着嘴说:“那您说哪支就哪支吧。”
道德一脸正义地缓缓说道:“ORC,暗橙色血清。你,准备好了吗?”
“快点快点!……呃?这就注射好了?接下来咋办呐?”
“这个,咳,”道德结结巴巴地说,“你,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没?”
“没。”雷子瞪着一双牛眼,左看看,右看看。
十三雀跃道:“该我们了!该我们了!”
道德却摆手示意他安静:“再等等。”
雷子看看自己的双手,在看看自己的双脚,没长爪子,也没生骨刺,一切正常。他嘀咕道:“这血清不会假冒的吧?”
他看道德,道德看我,我说:“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肯定是假的!!”雷子勃然大怒,大吼大叫。
我还试图跟他理论,却被道德一把拉走,跟着他一路跑到仓库外。十三和芳芳也逃了出来,把仓库大门重新关上。道德还十分缺德地上了把锁。
“怎么回事?”我问。
道德扒着门缝,边看边说:“血清起效了,正发作呢!”
我和芳芳、十三一顺溜伏在门上,透过门缝往里窥视。只见雷子烦躁地在仓库里走来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开始奔跑,从大厅这头跑到大厅那头,然后再折回来,五十米往返跑。起先,他跑步的姿势还像个人,可是越往后,越像野兽,每一步都能跃出两三米。他的咒骂声也变了调,从洪亮的男高音变成了雄狮的怒吼,吼得小舌头打抖的声音都听得见,震得我心惊胆战,两腿竟开始发抖。
雷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雷子了。他两眼赤红,完完全全成了一头野兽,一头犀牛和狮子的混合体,强悍而摄人心魄。在怪叫和运动中,他的外表也急剧变化,肌肉大幅膨胀,体形明显增大,我几乎能听到骨骼生长的咔嚓声。
雷子在宽敞的库房里大闹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找不到我们,便大喊:“孔方!三儿!你们人呐?”浑厚的声音震得我头晕目眩。
想到方才他展示出的野兽般的体魄,我们没有人敢答应他,只是聚在户外,看着库房大门。这道锁给了我们些许安全感。但这仅有的安全感被雷子的蛮力轻松粉碎。他稍一用力,就把两道三米高的铁皮大门推开,门栓扭曲断裂,咣当落地。
雷子踩着沉重的步伐从昏暗的库房中走出来,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獠牙突出,双目赤红,最最要命的是,他的皮肤变成了草绿色。他以后可怎么见人呐!
不过雷子还没有考虑到以后的事,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我们面前,只说了一个字:“饿。”
当天夜里,我们用大衣、围巾、墨镜和帽子把雷子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下馆子吃饭。我问道德去哪儿吃,道德哈哈笑道:“当然是吃自助餐啦!”
于是我把我的狐朋狗友们带到了金钱豹,我所知道的最昂贵的自助餐馆之一。
当天夜里,金钱豹隆恒店的全体员工亲眼目睹了一个穿着臃肿的墨镜男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扫光了餐厅里的所有食物,然后在几个酒友的拉扯下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
走在灯火辉煌的南京西路上,雷子打了个饱嗝,说:“海鲜根本吃不饱。”
道德笑嘻嘻地拍了拍着他的肩膀,问我们:“你们谁想下一个注射血清?”
十三和芳芳仰视雷子嘴唇间爆出的两颗獠牙,然后低头,不语。他们犹豫,我不犹豫,我举手,还没把“我想”说出口,就被道德重重击了一肘。
他附耳道:“没看到反应多强烈么?指不定还有什么副作用呢!看看再说。”
我不知该恨他,还是该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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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雷子打了一针兽人血清之后,远达仓库再无宁日。这厮因为长相变化过大,不敢回家见他的同居女友,于是在仓库住了好几天。这几天里,我既要照顾青青,又要看着这个兽人大兵,心力交瘁,未老先衰。
青青指责雷子偷吃冰箱里的点心。雷子指责青青拿铁锤打人。青青说“反正敲不死你”,雷子一怒之下,情绪失控,陷入狂暴状态。一连串巨响之后,仓库里一片狼藉。我一个人唉声叹气收拾屋子,雷子霸占了我的沙发,睡得鼾声如雷。青青端着热茶送到我手边,说:“孔哥,你辛苦了。喝口水吧。”那一瞬间,我感动得险些落下泪来。但青青随后拉着我的手说:“他睡着了。我们玩一下下嘛!”我正义地抽回手,不再理她。
如此这般熬了一个星期,又到周一,又是公司例会的日子了。道德让我陪他一起去参加会议。
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跟道德商量注射血清的事。我说:“我看雷子状况挺好。不如挑个良辰吉日,大家同饮琼浆玉液,把血清打了得了。”
道德挠着他的鸡窝头,拖着长音道:“哎呀——再缓缓吧。你瞧瞧雷大少,隔三差五就狂暴。就他一个还好,如果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我们七分社只好关门打烊了。”
“所以那天你拉住我,没让我第一个上?”我看了看道德,他报以肯定的点头。
“那我谢谢您的特别关照了。对了,老板,您准备分给我哪支啊?”这些天来,我一直在仔细研究那本异乡人教科书,对各种血清的药效了然于胸。
道德认真地对我说:“血精灵,毫无疑问。”
我回想着书上对血精灵的描述:高于常人的魔法抗性,强大的魔法亲和力,十分强悍的魔法操控者。我说:“为什么要成为巫师的克星?我倒想当个呼风唤雨的巫师。”成为巫师,施展各种魔法,酷毙了。
道德大摇其头:“巫师的那些强力魔法很华丽是么?可惜,它们都是用来破坏和杀戮的,如果你能够阻止这一切发生,功德无量。”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书上都写着的。回去好好学习学习吧!”
交谈间,目的地却到了。南昌路99号的金色门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道德推开门一跃而下:“走,开会去,看看今天会有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