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工把叶茂草扶进卧室,说:“你躺一下,我做早餐去。”
叶茂草说:“我不想吃,我就睡觉。”
“嗳,是早餐的时候了,吃了再睡,我很快的。”罗工说着就进厨房了。
叶茂草躺下后,又忍不住的哭着,罗工的早餐做好了,她还一直哭。罗工看着她哭,自己也哭,俩人从上午哭到中午,叶茂草哭着说:“罗树,你去吃罢,别看着我了。”
罗工说:“你不吃,我哪吃得下去呢。你不哭了,行吗?”
叶茂草哭累了,就点了点头。俩人才都勉强的吃了一点。罗工收拾了碗筷,进来一看,见叶茂草歪在床沿睡着了,他把她扶扶正,跟她盖好了被子,才松了一口气。哪知道叶茂草这一睡啊,就不想起来了,晚饭不吃,第二天早上,罗工在床边叫她:“茂草,起来,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叶茂草的眼睛都睁不开的说:“我不想吃,就想睡。”
“呃,不吃是不行的,吃了再睡,好不好?”
罗工的话没说完,她又睡着了。
下午,叶茂长来了,推了推她,说:“呃,茂草,你这是么名堂,怎么能不吃饭呢,不吃饭能抵得住吗,你又想害病啊?”
叶茂草仍然闭着眼睛,说:“哥,我就是差磕睡。”说着又睡着了。
就这样一睡就是三天,罗工非常忧虑,时不时的喂点牛奶和果汁。
第四天,王胖子来了,大喉咙的他在床前说:“唉,叶茂草,你是么意思好不好?!你紧睡紧睡的,我们同学要聚会唦!”
叶茂草被吵醒了,她微微地动了动睫毛,硬性睁开的眼睛马上又合上了,她细声弱气的说:“胖子,过几天吧,让我睡两天吧。”
王胖子高嗓门说:“你已经睡了三四天了,还睡?睡也是睡,但是你要起来吃饭唦!”只见叶茂草“嗯”了一声,又睡着了。王胖子对罗工说,“这啊,看来要刺激她一下才好,她这迷迷糊糊的只管睡,这不是好事。”
刘春莲来了,问:“怎么样,还没醒啊?”
罗工说:“醒是醒了,就是一下子又睡着了。”
“那,要不要到医院里去?”杨桃花着急的问。
罗工说:“我问了医院里的那些朋友的,他们说观察两天再看。”
刘春莲跟王胖子说:“胖子,康文玉来了。”
罗工紧张的问:“她又来干什么?!”
王胖子一拍大腿,笑着说:“来得正好!”
大家都看着王胖子。王胖子把袖子拽了拽,说:“看我的,”然后对大家笑了笑,又说,“看灵不灵啊!”
于是他走近叶茂草说:“叶茂草,哎,聚会了!”没反映。
罗工推了推叶茂草,也没有反映。
王胖子又说:“喂,叶茂草,任班长他们来了,聚会了!”
叶茂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让我睡一会,明天吧!”
王胖子说:“唉,康文玉来都来了!”
还没反映,王胖子高音量的说:“康文玉,要你不来不来的,你怎么又来了呢?”
只见叶茂草轻轻地啊了一声,王胖子摆了摆手,要大家不说话,就又说,“康文玉,你走不走的啊,叶茂草不欢迎你!”
叶茂草的头动了动,她努力地在醒过来,大家都露出惊喜的神色。王胖子又说:“康文玉,你走,叶茂草病了!”
叶茂草微微眯缝着眼睛,说:“我,我没病,我就是想睡觉。”
刘春莲也大声说:“康文玉那个婆娘来都来了,她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的,你还不起来,她就说你又病了!”
叶茂草一惊,立马睁开眼睛,说:“啊,她来了啊,我没病……”
“你没病你就起来啊!”杨桃花说着就扶她起来,还扶不住,罗工连忙帮忙,叶茂草硬撑了起来,说:“啊哟,你们都来了,任班长呢?”
任班长说:“我们都来了,我们在厅里哩!”
叶茂草无力的歪着头笑了。
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叶茂草呢,哈哈哈……叶茂草又病了,是吧!这回该不是又装的吧?”
叶茂草一听,还真是康文玉的声音,她的头立刻昂了起来,腰也挺直了。当康文玉站在她面前时,她淡淡的问:“你回来了?”
“回来了,听说你病了,来看你来了!”康文玉幸灾乐祸的说。
叶茂草一笑,声音微弱的说:“我病了吗?”然后提高了一点嗓音对罗工说,“把我的衣服拿来,你在外面等着我。”
大家都出去了,叶茂草洗漱了一下,穿着一套红花点点的棉睡衣,来到厅里往沙发上一坐,伸直了腰,微微仰着头,硬朗的说:“哟,大家都来了,好啊,我正想请大家一起聚聚的,又怕你们的年还没拜完。”
康文玉说:“年拜没拜完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觉得你付出了一辈子的儿子却被别人一下子搞跑了,真的不值,都是来安慰你的。”
叶茂草一笑,说:“别人我就不感谢了,我就只感谢你一个人的‘好心好意’。安慰吧,看看,你是怎么样来安慰的,是为我哭一顿,还是为我笑一场,开始!”
“唉唉,你这说的是么话啊,是熊南先说她来问叶大哥那拆迁款的事,我无意中又听到了你的事。啊!真为你感到抱屈啊,就来了啊……嘿嘿嘿……你们叶家啊,可都是活雷锋啊。一个啊,房子本来就是他的,二百多万的拆迁费都拿到手里了,又公开的说要分给弟妹们。一个啊忍辱负重的为别人养了一辈子的伢,就这样拱手相让了……”康文玉把巴掌拍得呱呱呱的直响,又说,“伟大啊真是伟大,就是啊,气得要命,病得要死……”
电话铃响了,刘春莲一接,说:“茂草,你的电话……”
叶茂草一接,说:“啊,我是叶老师,你是——罗卫,啊,找你爸是吗?”然后说,“罗工,罗卫的电话!”
罗工还没走到跟前,康文玉见叶茂草不想接这个电话,她感到这个电话必定是对叶茂草不利的,她就想看她的笑话,把免提一按。叶茂草瞪着她,她把头掉到一边,但她的手还盖在免提上不放。电话那边的声音都一清二楚的:
罗卫说:“不不,我就找您。”
叶茂草:“有事吗,罗卫?”
罗卫:“就是——我要向您道歉。”
叶茂草:“啊?”
罗卫:“就是我一直对我爸再续一个伴侣是不太赞成的。”
康文玉心里一喜。
叶茂草淡定的说:“这是可以理解的,谁都不愿意他妈妈的这个位子被别人来占有。”
罗卫:“那是我只为死去的妈妈不值,没有为活着的爸爸着想,没想到他的寂寞和孤单,也给您们精神上造成了一定的负担。我这是不对的,我向您陪礼道歉。”
叶茂草一笑说:“啊,没关系,没关系的……”
罗卫:“还有,我要向您致敬……”
叶茂草:“哈哈哈……你向我致个什么敬啊,孩子!”
罗卫:“我今天听了一整天关于您的故事,特别是您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千辛万苦地把我姑姑的孩子抚养成人,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我的两个姑姑如果地下有知,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的高兴。我敬佩您,您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叶茂草又哈哈一笑的说:“行啊,那你就多喊几声‘伟大’吧!”
罗卫:“妈妈,这是一定要感谢的,我一定要送您一样礼物才能表达我对您的感谢和敬意。妈妈,象您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啊!?”
叶茂草惊喜地问道:“什么,孩子,你喊我什么?”
罗卫:“我喊您妈妈呀,杨豹表弟都是您的儿子,难道您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吗?”
叶茂草连连说:“要要,孩子啊,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罗卫:“妈妈,礼物是一定要送的,您说吧,您需要点什么?”
叶茂草喜笑颜开的想了想,说:“行啊,那你就跟我和你爸俩人一人送一双运动鞋吧。”
罗卫:“什么牌子的?”
叶茂草:“什么牌子都行,只要是名牌。”
罗工:“鞋码?”
叶茂草:“我38,你爸43。”
罗卫:“好,我会很快跟您们寄来的。妈妈,我会经常跟您打电话的。”
叶茂草说:“行啊,孩子,来,跟你爸说说话。”
罗工喜不自禁的接过电话。
罗卫说:“爸,您这就不对了,您给我找了一个这么知书达理,这么贤良坚韧,这么漂亮的妈妈,却又不告诉我。”
罗工;“谁跟你瞎说的?”
罗卫:“许叔叔啊,他们一家在我这里说了一天才走,真让我感动,直到现在,我还处于兴奋之中。爸,你可要善待这位妈妈啊!”
罗工笑着问:“为什么?”
罗卫:“您想啊,她为了我表弟,把自己的孩子都待慢了,也不怪杨虎逼着她要房子。爸,您就把您的那套房子给了杨虎算了,反正,我不会要你的财产的。”
罗工:“问题是叶老师不让把。其实她自己早已为他们准备了房子,她就是想端正他们的态度,想教育教育他们。”
罗卫:“也是,教育工作者,看到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所教育所希望的那样,赌着一口气哩。爸,你就转转气吧。”
罗工:“行啊,你小子还指挥起老爸来了。”
罗卫:“您别行啊行的,您不把房子就把钱啊!您没有钱,我有,我把,好不好?”
罗工:“许家把的钱叶老师都不要,她还会要你的钱。”
罗卫一笑,说:“也是,听说她还向您交伙食费哩,是吧?”
罗工说:“这个许代表,他怎么什么都说。”
罗卫:“嘿嘿嘿……是那个张阿姨说的。最爽的是,当初陈阿姨怎么说也不来美国,被妈妈要剁手指,一剁就跑来了,呵呵呵……”
罗工笑了:“这个张阿姨,她怎么什么都说。你这小子,你今天象吃了兴奋剂一样,这么高兴啊!”
罗卫:“当然,突然间就有了一个弟弟,多了一位亲人,我当然高兴啊。爸,我还以为您真是因为我的干涉,一辈子就……原来你是有你理想中的爱人啊!”
罗工:“还说,不就是你一直对这事不高兴吗?”
罗卫:“嗨,我不高兴还拦得住您吗,您寻觅的不就是这么有品味的人吗。爸,您真行啊您!”
罗工:“这是上天的眷顾。”
罗卫:“就是就是,上帝看您太辛苦了,给您的一个嘉奖!好好珍惜吧,您把您自己照顾好,再把妈妈多多照顾,祝老爸幸福啊老爸!”
罗工:“行啊,有你的祝福,老爸是太高兴了。好好,你再放心了吧,把你自己和你的家庭都照顾好……”
罗卫:“哎哎,爸,别挂了别挂了,我媳妇问,你们到不到美国来玩?”
罗工连忙喊:“茂草,你儿子问你到不到美国去玩?”
刘春莲说:“肯定去啊,有两个儿子在美国,还不去?”
康文玉说:“又不是要你去,你回答这么快做么事?”
刘春莲说:“她去还会不带我去?”
叶茂草笑着说:“肯定啊,我不带莲莲去,我还就不去了。”
罗工挂了电话,说:“要去,就都去玩玩。”
康文玉说:“那我也去。”
叶茂草说:“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就你不行。”
“为什么?”康文玉不满地问。
叶茂草说:“今天所有的人都不是来‘安慰’我的,就你是特地来‘安慰’的,所以我宁愿不去,也不会带你去的,你知道吗?”
“那罗工会带我去的,是不是啊,罗工?”康文玉高叫道。
走到厨房里去了的罗工转过头来,冷淡的说:“你最好连我们家都不要来,走吧!”
康文玉说:“哎,你怎么这样啊?”
杨桃花说:“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样,还有脸来!”
“我是来看叶茂草的,我听说她病了。”康文玉申辩道。
叶茂草微笑着说:“是啊,你是来看我的,是来看我的儿子被别人搞跑了的,是吗?”
王胖子笑笑的对康文玉说:“也是,你看到了冇,你一个儿子都没有,叶茂草到处是儿子。”
康文玉轻薄地一笑,说:“哼,儿子?都是假的。”
“你啊,就是浅薄,假的有时候啊比真的还真。你刚才也听到了,就是你的两个女儿,从来都没有敬仰过你,是不是,都没有说非要感谢你不可,不是吗?”叶茂草越说越兴奋的又说,“康文玉啊康文玉,从大学时起,你就总是跟我比,你就总是要我倒霉,现在呢,我一病了你就来,你一来,我的病就好了,但是我不感谢你。”
康文玉皱着眉头问:“唉,你是不是每次都是在装病啊?”
叶茂草大笑着说:“是啊,是我想你了,我不病你不来啊,哈哈哈……”
“你想我个鬼,你见了我就头疼!”
王胖子笑哈哈的说:“才不哩,她一见了你,就精神焕发!”
“发你个头!”康文玉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任班长说:“唉,别走啊,叶茂草今天大庆,她请我们吃大餐!”
康文玉回头问:“她庆什么?”
“这还要问,她又得了一个儿子唦,并且这儿子愿意孝敬她一生。”王胖子自豪的说。
“咦……你得乐个么劲唦,就是要孝敬也不会孝敬你。再说,你怎么知道别人要孝敬她一生?”康文玉靠在门框上,反驳着。
“你没有听到,而且还要罗工把房子把给杨虎,还说钱不够,他寄钱来……”王胖子说。
余进说:“嗯,我也听到的。”
康文玉嘴巴一鼓,头直摇的说:“我没听到,我没听到……”
王腊娇气喘吁吁的从走廊尽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说:“你这个没心肝的骚婆娘,你老公都跑不见了,被人送到你女儿单位去了,你还到这里来做么事唦?!”
刘春莲说:“她啊,她是来奚落叶茂草跟别人养了一辈子的儿子的。”
王腊娇说:“哼,你还笑话叶老师,叶老师跟别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得到了大家的尊重。你呢,你一辈子做了些么事?你光害人,你害了叶老师一辈子。可是,好人有好报,她现在还是比你过得好。”
“她好么事啊,她表面上好,全是假的,要不然,她怎么一搞就病了呢?”康文玉说。
王腊娇说:“有病的是你,一辈子都不安分守已,看看你把你老何折腾成个么样子了。就那一次精神剌激,你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成天昏头昏脑的,你不好好的照顾,还跑到这里来笑别人有病。叶老师有病不要紧,罗工几好的人啊,你看,他把叶老师照顾得有多好。”
康文玉说:“有病的是他们何家,遗传!他爸神经病,何迪精神病,何生痴呆病,跟他们在一起,没病也会有病,我凭么事要去照顾啊!?”
王腊娇说:“啊,你不照顾,是吧?你何佳叉着腰,在楼下等着你哩!”
康文玉吓得一惊,连忙走了。
刘春莲说:“腊娇,你哥在屋里,你吃了饭再走吧。”
王腊娇说:“啊,不了不了,”然后又说:“你们各位都在这里多玩一下,叶老师,我走了啊。”
叶茂草说:“好好,改天跟何生一起来玩啊!”
“行啊!”王腊娇说着就走了。
叶茂草望着满屋的同学,笑着说:“啊呀,大过年的,你们的年拜完了没有唦,今天都跑来了?”
任班长说:“胖子打电话说你又昏迷不醒,我们跑都跑不赢的往这里跑,哪管去拜年啊!”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让大家受惊了。”叶茂草抱歉的说。
王胖子说:“受惊了啊?再这样,我们就不来了。”
“怎么啦?”叶茂草仍然笑着问。
“不光是康文玉说你是假病,我也说你是假病。睡几天,怎么喊也不清醒过来,一说康文玉来了,你立马起来坐得好好的,并且精神百倍,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吓我们的?”王胖子真真假假的质问着。
叶茂草含着笑认真的想了想,非常恳切的说:“还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你们喊我,我也晓得,刚想起来,又觉得没有劲,就想等一会,可是一等就又睡着了。一听说康文玉来了,我就紧张,就不能等了,就抗挣睡意,就强迫自己非醒过来不可……可能就是这个过程。”
任班长说:“有可能。”
“那,要是康文玉不来,你醒不醒得过来呢?”刘春莲问。
“我想我是醒得过来的,我可能是在弥补透支的精神。”叶茂草说。
杨桃花说笑着:“她要是再这样,罗工,你就把她打一顿!”
刘春莲说:“罗工宁愿自己不吃不睡的把她守护着,也不会摸她一下的。”
王胖子说:“谁说没摸啊,我就看见摸了的。”
刘春莲手肘撞了王胖子一下,说:“唉呀,别流里流气的好不好。”
王胖子分辩着:“我哪流了,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罗工摸了她的额头,看她发烧了没有……”
大家一笑。
叶茂草笑呵呵的说:“好啊,你们拿我混点啊,是不是?”然后对罗工说,“准备好了没,我们到哪里去吃饭啊?”
“位子定好了,大家都过去吧。”罗工说。
一顿中餐,边吃边聊,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来。叶茂草一进屋里,叶茂长就过来了,说:“茂草,那个拆迁费现在再怎么分啊?”
叶茂草说:“你怎么现在还在想那拆迁费啊?”
“不是我想,是熊南先在这里擂了一天,还没走,我一回来,她就又坐在我屋里了。”叶茂长说。
“啊,我知道了,是她把康文玉邀来的,两人各有目的。”叶茂草想了想,又说,“大哥,我说这钱不分为好。”
“怎么讲?”
“你想啊,你就是把了八十万给二哥,他现在也买不到一套房子,钱把给二哥,那二嫂一天到晚不围着他吵啊闹啊,如果二哥把给了二嫂,那这钱纯粹是打水漂了。再说叶茂林也不满意你的这种分法,她也会跟你又哭又闹的。你这是何苦呢,又解决不了二哥的问题。”
“那我这话说也说了,现在怎么办啊?”叶茂长说。
叶茂草说:“我的意思,不是不把,就是不能这样把法,一是我们要给二哥安顿一个养老的地方,二是二哥现在腰疼腿疼,用钱的日子多着哩,所以现在不说不把,拖一拖再说。你说呢?”
叶茂长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他犯难地沉默不语。
叶茂草就说:“这样吧,你就说我们俩有分歧,暂时不分,好不好?”
“这不是把你做了恶人?”叶茂长说。
“那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事先不可能考虑到的问题。唉呀,恶人就恶人吧,你说呢,就这样办吧。”
叶茂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哪晓得做点好事,竟然也这么难。”
叶茂草一笑说:“难是难点,但我妈不总是说,做了好事会有好事在的吗。”
叶茂长回去了,他一进屋,熊南先立马问:“怎么样,大哥,这钱怎么分?”
叶茂长说:“怎么分,茂林嫌钱少,我连那少的也不想把给她,但是茂草还要把给她,简直是气愤,不分了,不分了!”
“那茂草就是一个苕!”熊南先说着就跳了起来直往叶茂草这里跑。一进门就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叶茂草叫道:“哎,我说你有没有一点是非功过的原则啊,她那样对你,你还不把她的那一份扣下来,还要把给她啊?你就不把给她,就此给她一个教训,不好吗?”
叶茂草吸了一口气说:“想啊,真想给她一个教训,可是她已是七十岁的人了,又爱钱如命,你扣她一分钱,她都会几晚上睡不着觉,何况是几十万啊,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她千不对万不该,我们也不能把别人气死吧!”她叹了一口气,又说,“二嫂子,平安是福,把给她算了。”
“茂草,你这就不对了,对坏人就不应该手软!”熊南先缓和了一下语气,又说,“我说啊,就我们三家把钱分了算了,或者,把她的那一份都给你,我也同意。我是偏向于你的,你可别偏向茂林了啊!”
叶茂草说:“你也看到了,我和大哥的天平一贯是倾向二哥这一边的,正因为你们长期支边回来得晚,经济基础和人脉基础都没有,我们也想尽我们的能力,适当的多给一点你们。但是,说句公道话,茂林在叶家最困难的时候,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经济上,确实还是付出了的,一点都不把给她,也说不过去,这是家产。我和她的事情另外算,一码归一码,这样公平一些,你说,是吧?”
“那你们还是打算把给她的话?到底还是姊妹伙的亲些啊!”熊南先发烦的说。
叶茂草说:“要说亲,我跟大哥、二哥最亲,这你也晓得。
本来有些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是现在必须要说了。你也知道,康文玉做了一些伤害我的事,我一直是退让的,并不想还手。你明知道,我现在病得不行,你也明知道她对我不怀好意,你今天还要把她约得来,如果我抵不住,如果我被她一气就死,我跟你明说了,这拆迁费,你是一分钱也拿不到的。”
叶茂长进来了说:“就是,那我才不会把钱分给你的啊!”
熊南先说:“不是我约她,是她自己要来的。”
“她来她的,你来你的,我不怪你。她是这样的一个人,是她给你的好处多,还是我们叶家给你的好处多,你心里应该有数。可是,一直以来,你倾向的是哪一边,你的正义感呢,你还是叶家的人吗?这一辈子,你常常把我二哥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把我们叶家的人都骂够了,我们并没有计较,我们分钱还是倾向于你。
现在就是我想分一点钱给茂林,这也是有原则的,而你还不满意。你没有想想,我的这种倾向,比起你毫无是非观点,毫无原则的倾向康文玉,要好到哪里去了。现在,谁对谁不对,你心里还没有个数?再说,大哥这个拆迁费,他也可以分,也可以不分,他要是不分呢,你就不过日子了?”
叶茂长说:“就是,搞烦了,我还就不分了!”
“那她是我表姐,我怎么办啊?”熊南先说。
“那茂草还是你老公的妹妹,你又该怎么办啊?你把你老公放在什么位置,你把这个一心为着我叶家的妹妹又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你回去想清楚,你想清楚了,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叶茂长说。
叶茂草冷峻的说:“我是想清楚了的,如果你再伙同康文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再也不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手软了,我该怎么还手,就怎么还手!”叶茂草平缓了一下,又说,“当然,你是我嫂子,我可能不该这么说的,但是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你好好想想。”
熊南先恼羞成怒的说:“你们这才好笑啊,钱是你们自己说要分的,我来拿钱啊,你们又说不分,不分就不分哪,你们还把我训一顿。你们叶家就是这样,一个个的说话都不算话,我再也不信你们的了!”
叶茂长说:“不信就好,不信就不要来吵!”
熊南先气得瞪着这兄妹俩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叶茂长望着叶茂草一笑,说:“小妹,你完全好了啊,你这神志清楚得很嘛!”
杨桃花跑过来笑着说:“真爽,茂草,你象训学生的一样,把她扎扎实实的训了一顿。”
“我不把她抵着,她想得了八十万之后,还想得茂林的钱啊!真是,人心不满百,做了皇帝想外国。”叶茂草对叶茂长说,“哥,这钱啊,还真不能分了。”
罗工说:“照这样看,不要把钱,就把一套房子他们算了。”
叶茂草说:“想把一套房子有些困难,只想让二哥有一个安身之地。”
叶茂长无可奈何的一笑,说:“这还真搞出麻烦来了啊。”
杨桃花说:“茂草先就说了,你会分出问题来的,你就是不听。”
叶茂长说:“你的意思是不同意分,是吗?”
“我不是不同意,我是说,你想把钱谁,就悄悄的把了算了,而你偏要大张旗鼓,搞得人闹水响的,现在你该怎么办啊?”
叶茂长一笑,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就不信了,把钱出去还这么难办。”
叶茂草一笑说:“说难呢,是说把得人人都满意就很难,说不难呢,谁要是不满意,就不把了,那就不难。”
叶茂长说:“对,就这么办!”
杨桃花也说:“是啊,熊南先先是口头上说要三分之一,心里还想着茂草的那三分之一也会把给她的,被茂草训了一顿之后啊,欲望之火被扑灭了吧。嘿嘿嘿……茂草,罗工这几天也累了,明天你们都过来吃饭吧,想吃什么?”
叶茂草说:“唉,今天还没过完哩,你慌什么?”
杨桃花笑着说:“我慌饭啊,只要有饭吃,什么都不重要了。”
叶茂长赞赏的说:“她就是这点好,知足。”
叶茂草对罗工说:“你看我哥啊,对他老婆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罗工笑着说:“我对我老婆是百分之两百的满意。”
“哥,你看罗工,是不是变滑了?”
叶茂长故意地从上到下看了看罗工,笑着说:“没有啊,他这是实话实说。”
“好啊,哥,你是几时被罗工收买了,是吗?”
叶茂长说:“没有,没有,罗工真是个好同志。我在考虑他刚才的话,是不是跟茂丰买套房子算了。”
叶茂草说:“哥,你不可以压力太大了。善用威者不轻怒,善用恩者不妄施。再说,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万一有个三病两痛的,象我那次,要不是罗工拿出三十万来,你们怎么救我啊?桃子是蛮大度,但你做事也得有个度吧,你还这样抓一把撒一把的,你要是病了,让桃子跟你付账啊,你说得过去吗?”
罗工说:“嗯,茂草说得有道理,帮也得帮,尽力而为吧。”
叶茂长想了想,说:“行啊,听你们的。”然后对罗工说,“我这小妹怎么样,会考虑问题吧。”
罗工说:“这没话说,思维缜密得很啊。这是……这是久睡不醒才思考到位的。”
叶茂草笑了,说:“嘿,烦我了吧,行啊,我努力不病了,好不好。”
叶茂长说:“你啊,一切的包袱应该说没有了,再就是杨虎要房子的事情,你想把就把,不想把,就象我一样,下决心不理他就行了。”
叶茂草说:“也是,我也该轻松了,所以睡得不想醒,就是轻松的表现。”
叶茂长批评道:“你还说,你可千万再别这样轻松了。你这样轻松啊,我们可就紧张了,罗工几天几晚上都没睡,就坐在你床边守着你,你晓不晓得?”
叶茂草睁大眼睛,说:“啊,真的?”
罗工问:“你一点都不晓得?”
叶茂草想了想说:“嗯,不晓得。”
叶茂长说:“你问问桃子,看是不是这样,只要罗工一走开,你就做恶梦又喊又叫,他一坐在你床边,你就立刻睡熟了。”
罗工说:“是啊,我也就是在想,她这可能是生活长期不顺,思想长期压抑,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叶茂长说:“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他们也都三四十岁了,你再也不用跟他们操心费神了,放松,放松!”
叶茂草笑着说:“是啊,再操心也无济于事了,不放心也没有用了,行啊,放松,放松!嘿嘿嘿……”
杨桃花在那边喊了:“别嘿嘿了,快过来喝点蛋酒吧!”
三个人笑着,一起过去了。
正月十五早晨,叶茂草正在吃汤元,突然听到门外艾茜的声音:“杨虎,快点唦!”她吓得汤匙立马掉到桌子上,再由桌子上滚到地上摔成两段。
罗工连忙起身,问:“你怎么啦?”
叶茂草“嘘——”了一声,小声说,“艾茜来了,我不想看见她。”说着就到卧室里去了。
罗工扫了碎片,就听到敲门声,放下撮箕就去开门。杨虎说:“啊,罗伯伯,跟您拜年拜年……”
罗工笑着说:“哟,还拜啊!”
“呃,要拜要拜,月半大于年嘛。”艾茜说着就到处瞄,就问,“哎,妈呢,妈到哪里去了?”
“你妈出去了。”
“不会吧,这一大清早的,她出哪里去啊,”艾茜不信的看着卧室的门说,“该不是躲着我们吧?”
“你们不是来拜年的吗,唉呀,跟我拜也是一样,对不对?”罗工说,“坐,坐啊。”
艾茜不满的说:“不来啊,又说我们不来,来了啊,又不见我们,这是么样搞得好呢?”
罗工一边倒茶一边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慢慢来。”
“罗伯伯,我想找个时间跟您谈谈。”杨虎说。
“行啊,”罗工说,“你想谈什么?”
“谈房子唦,现在杨豹走了,杨青有自己的房子,这房子还不把给我们,把给谁啊?”艾茜说。
罗工说:“我要跟你谈房子的时候啊,你坐在窗台上不下来,不跟我谈。现在啊,你妈又不许我跟你们谈房子,她说要谈房子,就找她谈去。”
“不谈房子,那这房子就这样空着,那哪划得来呢?”艾茜说,“我们想房子都想不到,而有人又把房子空着不把,这不晓得是么意思……”
罗工慢条斯里的说:“你们啊,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谈房子。如果你们是这样的态度啊,我就怕你妈的气难得消下去,到一定的时候,我怕她一怒之下,宁愿把房子捐了,也不把给你们。如果真是那样,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是的唦,要你不谈房子不谈房子的,你总是要谈!”杨虎放下茶杯,边说边起身,又说,“罗伯伯,那我们走的,您跟我妈说一声,就说我们来了的。”
罗工说:“好,慢走。”
艾茜一边出门,一边说:“说了不来不来的,这,是不是白来了一趟呢,来了连人影也见不到,来么事来的!”
罗工把门一关,叶茂草从卧室里出来说:“看看,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当然,一个人所形成的观念,你要她一下子改变过来,的确是不容易的。嗳,杨虎要跟我谈谈,你说我该怎么谈?”罗工说。
叶茂草说:“你就象刚才那样,推到我头上,蛮好的。更重要的是,你不能对他有所承诺,更不能背着我把房子把钱给他。”
“你是没看到杨虎刚才那期待和后来失望的眼神,我的确是有些于心不忍。”罗工说。
“嗳,杨虎的依赖性本身就很强,加上艾茜的贪,你把了一套房子之后呢,之后的情况,你估计得到吗?把了不一定是帮他,还有可能是害他,你想到了吗?”
“行啊,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罗工说,“嗳,我单位里有点事,我去一下就回来,午饭你要是不想做,我们就出去吃,好不好?”
“就在家里吃吧,家里有这么多的东西,已经开春了,要赶快的吃啊。”
“行啊,你要是怕艾茜再来,你就到刘处那里去玩一会吧。”
叶茂草一笑,说:“我不是怕她,我是见了她头痛。”
“哈哈哈……”罗工大笑着说,“那是,刚才是谁听到了别人的声音,连汤匙都吓得摔碎了?”
叶茂草不好意思的说:“你走不走啊,不走,就做饭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罗工说着就出门,然后跟她把门关好。
不一会,叶茂草又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艾茜和杨虎又转来了,她把手按在胸前,慢慢的走到猫眼那里瞧了瞧,看到的是小卢。接着就听到小卢喊:“叶老师在家吗?”
叶茂草连忙开门,说:“哟,小卢啊……”
小卢指着身后的丁总,说:“这,我们单位的领导来跟您拜年了。”
叶茂草说:“哟哟哟……不敢当,不敢当,应该是我们跟领导去拜年的。”
小卢放下礼物后说:“丁总,那您们谈吧,我去办点事。”
叶茂草说:“嗳,丁总,您坐。罗工不在家。”
“丁总就想找您谈。”小卢说着,一笑就走了。
叶茂草赶紧到茶,说:“嗳,我一个家属,有什么好谈的啊?”
丁总坐了下来说:“家属重要啊,那次罗工受伤,要不是你家属去了,他哪能好得那么快啊。”
叶茂草把茶送到丁总面前,坐了下来,问:“有事啊,丁总?”
丁总吸了一口烟,问:“我就是想听听,罗工跟你说的那件事,你为什么没有同意。”
“什么事我没同意啊?”叶茂草笑着问。
“呃,你不知道?”丁总说,“就是请罗工到大学去讲课的事,是别人点名要他去的,我们挡也挡不住,你看,我们怎么办啊?”
叶茂草一笑,说:“啊,有这事?”
丁总笑了,说:“嗨,这个罗工,我们找他谈了几次,他都一口咬定你不同意。行啊,现在你知道了,那你同不同意呢?”
叶茂草慎重地说:“那我还真不敢同意。”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身体吃不消,还是因为这课不好讲,还是……”
丁总说:“他的体检表我也看了,他的血压和血脂都被你的精心照顾降了下来,应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要说课好不好讲,那更没有问题,《城市建筑艺术》这个课题是他曾经在我们单位都讲了N遍的。”
叶茂草想了想说:“那……是这样,丁总,在我没有搞清楚他的想法之前,我还是不能回答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因为课要他去上,我说了不能算数,是吧。”
“我是想要你的一个态度。”
“我的态度?我当然想他去啊,要是我能上这样的课,我就去上。这么大的年龄,还能被社会认可,是一件好事啊,对吧。这样吧,我做做工作,好不好。您也晓得,上不上是一句话就行了的事,可是真要答应了,也挺费神的,讲一个小时,起码要准备四个小时,还要看教学效果,过后还要辅导……”
丁总点着头,说:“当然,那是,那是,不过酬劳……当然,你们现在也不是太在意这些,就算为社会作贡献吧,好不好?”
叶茂草爽快的说:“行啊,”看到丁总起身往外走了,她又说,“不过,丁总,要是他实在不愿意,您可别怪我答应了的事又没做到啊!”
丁总回头笑着说:“不会不会……不过——我想问题不大,我相信你,再见。”
“再见。”
罗工回来了,叶茂草笑着说:“回来了。”
“回来了。”
“你最近老往单位里跑,有什么事吗?”
“没有。”
“没有?我就说吧,你就不是我的知己。”叶茂草一笑,又说,“你们的丁总刚才来找过我,关于你去讲课的事……”
“嗨,真不象话,还找到家里来了,不去不去!”
“嗳,别激动唦,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退休了,就好好休息。”罗工把头掉到一边说。
叶茂草坐到他身边来,望着他直笑的说:“也是。但是——我想到前些年我们学校被设为考场的事。一个教室三十个考生,两个老师负责监考,我和另一个老师就监考建筑学,可是只来了一个学生,我们两个老师就监考这一个学生。这令我大吃一惊,后来还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想到国家该是多么需要这样的人才,而自己为什么没有本事去学这一类的科学呢。
说实话,象我们这些教书的,比比皆是,而建筑学要学到你这样的程度,那就不容易了。你还到国外进修了几年,现在有一个讲台需要你把这些知识和你的实际经验传授出去,你不去,那该有多可惜啊,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人才和知识的浪费?”见罗工低头不语,她叹了一口气,又说,“唉,如果我能入门半点,我就替你去讲了。”
“你那么想讲?”
“我还真想讲,你把自己晓得的,说给那些需要的人去听,多有成就感啊!”叶茂草拍拍他的肩,说,“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决不勉强,你自己定吧。”
“可是,我要是去上课了,你怎么办?我说了陪伴你的……”罗工为难的说。
已经站起了起来的叶茂草立马坐了下来,扶着他的肩,说:“啊,我好感动啊!你是为了陪我,是不是?”她开怀大笑的又说,“嗳,这不难唦,我陪你嘛,你到哪里讲课,我也去听,好不好?”
“唉呀,你还想学这啊,有这个必要吗?”
“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是陪伴你,又没有人要我考试,我怕什么呢,对吧?”
“那我考虑考虑。”
罗工终于答应了。叶茂草在他讲课时,要么坐在教室后面听课,要么在花坛里或者在附近的咖啡厅里等他。
一天,下课之后,罗工在校园的一棵树下找到在等他的叶茂草,兴冲冲地说:“走啊,快回去到你哥那里吃饭去!”
叶茂草说:“我们自己解决吧,我哥和我嫂子都当自愿者去了。”
罗工笑着说:“好嘛,有事做就是好!”
叶茂草坐在石凳上,手撑着头说:“有事不做就是好。”
“怎么回事,你不高兴啊,不是你同意我来做的吗?”罗工扶着她的肩,又说:“嗳,那我不做了,好吗?你别不高兴啊!”
叶茂草抬起头来,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说:“哎哟,逗你的,我是太高兴了,你知道吗?”
“是不是杨青生了?”
“是啊,才来的电话!”
“是小子还是闺女?”
“小子。”
“那真好!”
“好什么好,闺女才好,要是象杨虎那样的小子,养着扯皮啊!”
“啊哟,都好都好,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我高兴的是,赵诚的姐姐来照顾杨青和孩子,赵诚的父亲来跟他们搞生活。”叶茂草想了想又说,“就是经济负担重了。”
罗工笑着说:“嗳,没关系的。”
“那要是赵诚家里所有沾亲带故的一涌而来,那怎么办啊?”
罗工大笑了,说:“哎呀,我说你啊,哪有这么多着急的!一是我们承诺过把钱的,不管他来多少人,我们这钱都得把;二是别先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
叶茂草叹了一口气,说:“唉,因为最糟糕的事情总是找着我,我怕啊!”
“哈哈哈……别怕了,有我嘛,我这不是还在赚外快吗。走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庆贺一番,然后再到医院去看看杨青和那小外孙!”
当叶茂草和罗工从医院里回来告诉叶茂长和杨桃花时,杨桃花高兴的说:“是不是啊,我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叶茂长说:“是的唦,这赵家来两个人照顾,不比你一个人照顾强多了?嗳嗳,茂草,你别去充人啊!你一条心把罗工照顾好,罗工身体健康就是你的福气。有谁在你生病时,会日夜不睡的去守护你啊,只有罗工唦!你懂不懂啊?”
叶茂草笑着说:“懂啊懂啊……”
杨桃花说:“懂了做不到有什么用啊!这次不是罗工帮你扛了一下,你还能坐在这里悠闲的喝茶谈天,那你现在还不忙得象猴子跳。”
“是啊,我还要忙得象鸡子抓啊!”叶茂草哈哈哈的笑着说。
不久,王胖子跟他的老伴到深圳去陪他儿子一起打工去了。刘春莲跟孙子陪读去了。许万朴多数在国外。任班长在广阔天地里发财致富去了。万峰的老伴得了肺癌,他日夜在医院里照顾着。王胖子偶尔从深圳回来,就开车与叶茂草和刘春莲一起去看看万峰。
大家各忙各的,聚会少了,但是联络不忘,信息不断。
不久,余进来电话说:“喂,叶茂草,听说万峰的老伴去世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你听谁说的?”
“黄通达说的。”
“黄通达的人呢?”
余进说:“是这样,黄通达在美国跟万峰打电话,电话没打通,就打到万峰的单位,就晓得了这事。”
“啊,你去吗?”叶茂草问。
“去啊,你约上刘春莲,看看,现在在汉人员就我们三个了。”余进说。
“周兴元呢?”叶茂草问。
“不晓得唦,打电话没人接,到他家里,家里也没有人。”
叶茂草疑惑地“啊”了一声,说:“那他能到哪里去呢?”
余进说:“等等吧,说不定,他么时候,又从哪里晃出来了的呢。我们明天见吧。”
第二天,罗工和老王就与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看万峰,敲了半天的门,才听到里面有响动,在焦急的等待中,万峰眯缝着眼睛打开了门,惨然的一笑,说:“啊,是你们啊!”
刘春莲一进门就埋怨的说:“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通知我们一下呢?”
万峰说:“我敢吗,我女儿结婚时我不敢,现在我也不敢,要是谁送了个大礼,要是遇上谁拿这事做文章,尽管我谨慎了几十年,到这时也是说不清楚的啊。”
余进说:“有么事说不清的,你退也退了,不就是还挂了个名吗。”
“当然,谨慎一点更好。可我们是老同学,这事已经过了二个多月了,也不把个信我们,你也真是……”叶茂草说。
万峰说:“我谁也没有把信,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去通知谁啊。”
叶茂草看到桌子上、茶几上、凳子上……全是厚厚的一层灰,又看到茶几旁堆放的无数的外卖饭盒和空的、半空的饮料瓶子,和他躺椅旁的衣服和被子……她不禁鼻子酸酸的,关切的问:“你现在怎么在过?”
万峰惨淡的一笑,说:“我还能怎么过,我老伴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我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
“你的两个女儿呢?”刘春莲问。
“唉,别提了。大女儿回来料理了她妈妈的后事之后,丢了一个卡我,说‘这,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您想吃什么,穿什么,到哪里去玩,都够了’。
二女儿说,‘是啊,妈生病时,一天的费用就是二千多,全都是我和姐出的钱。我也要回深圳了,您要吃的,用的,我都跟您准备好了,但是,我是不能经常回来的,你以后要买什么就靠您自己去选了。爸,您看您们当初的付出,跟我们现在对您的安排比起来,这真是低投资,高回报啊……’
我能说什么呢,我的投资在现在来看是低的,可在当时,却是倾其我的所有啊!再说,没有我当时的到处打理,一个进南方的名大学,一个进北方的名大学,她们都能够进得去吗?怎么到了这时候,全是她们自己的能干呢,我这个父亲倒成为一个收回报的人了。可是我,我收到了吗?我的退休费,养我自己足够了,可我对她们付出的是全部心血和爱啊,我收到了吗……”万峰悲痛得声泪俱下。
叶茂草和刘春莲都抹着眼泪。
老王慢条斯理的说:“是的,你没有收到,几乎所有的父母都没有收到,这不怪她们,一是她们没有这个过程,她们不懂,她们也不可能去懂老人需要什么。家庭中,他们要懂的是他们的二人世界。比方说,我的女儿还算是孝顺的,但是我们俩老跟她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等等,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也没有说一声,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她习惯了,她觉得你们总是这样做,是应该的。可是只要我女婿拖了个地,抹了个桌子,那她会表阳一遍又一遍,还会跟他去倒一杯茶加以慰藉。这怎么说呢,他们之间恩爱有加是应该的,是自然的,也是我们所期望的。可是他们就不懂,我们会怎么想呢,未必我们做了一生还赶不到别人做了一时啊,其实我们也是需要鼓励和安慰的啊。可是,等到她们有切身体会时,我们就已经呵欠了。
二是这个时代,是一个自我的时代,是一个闯荡的时代,他们想到更多的必须是自己,他们要创造的是自己的辉煌。
所以,你伤心也好,你流泪也好,这都无济于事。我们对社会,对家庭的贡献是无条件的,是呕心沥血的,可是我们想索取,就会认为是理亏的事了,就会认为是小气,就会有人跟你算细帐了,就要听闲言碎语了……所以你别把‘幸福的晚年’寄托在儿女身上,别把亲情看得太重,也别自作多情了,你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罗工说:“是啊,老王的体会真实,说得也真心。话说回来,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一片天,他们就是想顾及你,也鞭长莫及。
我们奋斗了,我们没有虚度年华;我们奔波了,我们经历了时代的摔打;我们奉献了,我们没有白活。我们现在该活我们自己的了。那么,我们就应该有我们自己的一片天,根据你现在的条件,把自己安排好,该享受享受了。”
叶茂草说:“要我说啊,你的两个女儿,虽然话说得不太好听,但是她们也说得对,她们回报了,而且是高回报。不象我,现在还有儿子媳妇追着我要房子……你说,我怎么办,要说不想活了,首先是我,你说,是吗?”
刘春莲说:“是的唦,这,叶茂草这样被儿子媳妇追着屁股要钱要房子,被逼得病了一场又一场,她都抵挡过来了。要是说的话,你还是幸运的,对吧。”
余进说:“那是因为有罗工唦!”
罗工说:“那不,没有我的时候,她过得那么艰苦,也顶过来了。”
刘春莲一笑,说:“是的,罗工是她的精神支柱。嗳,万峰,明儿有合适的,也跟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万峰摇了摇头,说:“不行,起码现在不行,我现在闭着眼睛全是我老伴的影子,睁开眼睛还是她在我面前晃荡。”
“哎呀,你就不多想唦,你看电视嘛!”余进说。
万峰说:“我的电视是一天24小时的开着,我醒着时看,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我睡着时它还在响,响醒了,我又接着睡,直到肚子饿了,就打个电话叫个外卖。你们不可能想到,我从老伴走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睡过床,我就在睡在这张躺椅上,醒了睡,睡了醒……也不知道哪是白天,哪是黑夜,唉——”
叶茂草说:“是的唦,你从现在开始,就要从醉生梦死里走出来,找回失去的自我,震作起来,重新开始我们老年人的生活。你知道吗,你这样子,让我们多担心啊。”
万峰挤出一点笑意,说:“谢谢了,谢谢各位……”
“行啊,我们今天跟你打扫打扫,希望你快点恢复正常,好不好?”刘春莲说。
于是五个人跟他把房里、厅里、厨房里的卫生都一做,又让他换下睡衣,穿上西服,脱下拖鞋,穿上皮鞋,邀他到餐厅里去吃了一餐饭,把他送回了家,五个人才回去。
之后,刘春莲和叶茂草也经常去看看万峰。见他情况好转了一些,刘春莲笑笑的问他:“嗳,万峰,你觉得张敏怎么样?”
万峰说:“张敏,她怎么啦?”
“张敏啊,他前夫把所有的钱全部卷走,跟着他的情人到美国去了。这是王胖子在深圳的街上遇到了她才晓得的。她就一个女儿,在澳大利亚,她深圳还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刘春莲问。
万峰一笑,说:“不是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就可以在一起结为夫妻的。没有心灵的相通,没有互相的倾慕,就是年纪大了又怎么样呢,年龄越大,就越需要吻合,是吧。”说着,他望着叶茂草一笑,又说,“嗯嘿,如果是叶茂草,那我就要了。”
叶茂草一笑,说:“好啊,你能跟我开玩笑,这说明你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好啊!”
“哎,我说的是真的啊!”万峰真真假假的说。
“真的假的,全世界就这一个叶茂草唦,你要么事要的?”刘春莲说。
万峰笑着说:“象你刘春莲这样的,也行。”
叶茂草说:“那是,你是越要不到的,你就越要。不管怎么样,要是合适的,我们就跟你物色一个。今天你请客,先把我们俩谢了再说。走走走,请客,请客!”
“行啊,我天天请你们俩都行,走吧。”万峰很乐意的说着就出门了。
两年之后,罗工完成了演讲课题,就决意回来一心一意的陪伴叶茂草。
王胖子把他的儿子和女儿的工作引上路之后,也回来了。
刘春莲的陪读也结束了。
万峰脑中风去世了,而且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世的,是他的大女儿打电话,打了几次没有人接,要二女儿回家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硬邦邦的躺在躺椅上。
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大家都伤痛不已。
王胖子感伤的说:“以前啊,看到了死亡并不害怕,认为死亡离自己远得很。现在啊,死去的是我们身边的人,还真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余进说:“哎哟,其实他是可以不死得这么快的,是他自己没有把自己照顾好,心情不好,生活又没有规律,有一餐没一餐的过日子……”
叶茂草戚然的说:“也许是太固执,也许是太寂寞,主观上不想活,生活上就慢慢拖……”
王胖子说:“你们也是,怎么就不跟他介绍一个呢?”
刘春莲说:“他的官架子放不下来,精神上、面子上的要求太高了,我与叶茂草跟他介绍了几个,他都看不上。”
“那就是他真的想不开啊!”王胖子叹惜着说。
“就是唦,胖子,你可要想开些啊,”余进说,“你老婆一死,你就立马去找一个……”
王胖子抻着小眼睛,说:“你个小鬼头会不会说话啊,怎么我老婆一死,你怎么不说你老婆一死啊?!”
“哎哎哎……不是不是,我是说人老了,一个人不能打单,有一点么事,连打120的人都没有……”余进连连说。
王胖子一笑说:“你说话就说清楚点唦,人还没老,话就说不到了,一边去,一边去!”
余进说:“是你要我一边去的啊,我还有消息就不告诉你们了,我走了算了。”
“噫哟咳,你吓哪个啊你,你以为我是炭园铺里长大的,黑(吓)大的,是不是啊?不告诉算了,你走你走!”
余进走了出去,看看大家都只管笑,没有人要留他下来的意思,他自己又走了回来,说:“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周兴元也死了……”
“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呢?”王胖子急着问,“怎么死的?”
“据说是跟他女儿吵架,一气之下,就跳楼死了。”余进说,“我去了几次,还是问他们街坊才晓得的。”
“哎哟,这个周兴元啊!”刘春莲心里难过的说。
沉默了半天,老王说:“唉,这大年龄了,儿女的事,小事不要管,大事提个建议,说了没用的事不说,做不了的事不做。”
叶茂草问:“唉,他老婆呢,怎么不拦一下啊?”
“唉呀,不谈他老婆,就是他老婆坏事,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嚼了这事嚼那事……”余进说。
“怪不得,老话说‘家有贤妻,男人不招祸事’。他老婆要是贤惠一点,他的心情就会舒畅一些的。”刘春莲说,“好啊,这一吵,人没了,他老婆孩子还就靠他这点工资过日子。唉,这个周兴元啊……”
王胖子对余进说:“你可以走了,你可以走了,晦气!”
余进说:“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想不想听呢?”
王胖子说:“唉,不听不听,你还会有个么好消息的。”
“任班长说,他要邀请我们到他家乡去玩。”说完就走出了门。
王胖子笑着一把把他拉了回来,问:“说清楚,说清楚,什么时候,在哪里集合?”
余进说:“就这几天,具体的听通知。”
王胖子说:“你******说话啊,总是说半截,留半截;做事啊,也是做一半,留一半。”
“哪是我留一半呢,任班长是这样说的,我有么办法呢。”
刘春莲笑着说:“行啊,那我们就听通知吧。”
哪知几天之后,听到的通知是,任班长的老伴在乡下饭桌上突然晕倒,不醒人事,立马送到武汉大医院救治,可是已经晚了。
事后,叶茂草接任班长过来聚一聚,王胖子说:“任班长,我们年龄都大了,你不能老在乡下了,钱是赚不完的,有点什么情况,有钱也跑不赢啊,我看你回来算了。”
刘春莲说:“班长,胖子说的是真心话。”
叶茂草说:“是啊,我们都是这个意思。”
悲痛中的任班长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