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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梧桐落叶赋

“作者简介”

靳学颜(?—1571),字子愚,号两城,明山东济宁人。嘉靖十四年进士。授南阳府推官,以廉恕称。入为太仆光禄卿,升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抚山西。陈理财万余言,甚切时用。为人淳谨,工于诗赋,格律清整。著有《两城集》,20卷,《间存集》8卷。

“原文”

序曰:循禄穷海①,忽焉入秋。独寤空涂②,感兹一叶。悲少壮之几何,耻尺寸之不效③。因记毫素④,抒我幽隐⑤,非若叹息流光、惜丹华而愁素发者也⑥。

赋曰:

何朱明之不处兮⑦,俄金祗之振节⑧。鼓三阴于璇籥兮⑨,桐应候而飞叶⑩。堕金井之离离兮,下瑶阶之琤琤。音中律以谐商兮,孰辛酸之可听。若乃逐回风兮纷舞,与灵雨兮俱零。辞故枝兮无语,宛长逝兮含情。近抱根以若亲兮,遐乘飙而翔汉。乍萦蔓以潜迹兮,忽出林而自见。徘徊曲榭,飘摇环堵。若往若来,如泣如诉。风簷簌簌,亭皋萧萧。形孤影只,群萃朋遨。托响天末,借光日表。委兹轻质,游夫缥缈。故有兰台苔绣,金屋萤飞。鉴团之朗曜,睹嘉树之渐稀。蛾眉嚬兮素心结,怨莫怨兮新离别。纨扇恩情中弃阻,《白纤》《阳春》为离舞。亦有江潭逐客,关塞征人,抚青柯以流盼,慨沃若之非心。御重恩兮报无所,怅佳期兮归无音。目千里兮湛湛,怪阳鸟兮先人。若夫烈士怆神,雄心感遇,惕修名之将坠,恐芳华之迟暮。情飞乎九冈之阳,魂销乎华平之坻。肠一日而九回,夜十起而未已。耳惊其声,目不成视。扳条抚膺,悯时悼已。鼓神剑以无欢,援鸣琴而失理。斯悲之极致,非离思之能拟也。

“注释”

①循禄:依照资历做官。穷海:荒僻滨海之地。谢灵运《登池上楼》:“徇禄反穷海,卧病对空床。”②寤:醒悟。③此二句意为:为壮盛之年的短暂而悲哀,因未能尽力报效国家而羞耻。④毫素:笔和纸。⑤幽隐:内心深处的情感。⑥丹华:青春。素发:白发。⑦何:为什么。朱明:夏天。《尔雅·释天》:“夏为朱明。”处:停留。⑧俄:不久。金祗:秋神。振节:摇动节旄。指到来。⑨三阴:盛阴之气。指秋天开始。《易》卦有三阴爻。唐孔颖达谓:“五月一阴生,六月二阴生,阴气尚微……七月三阴生而成《坤》体。”璇籥:一种用美玉装饰的管乐器,形似玉笛。⑩应候:顺应季节。堕:落。金井:装饰雕栏的井。离离:历历分明。瑶阶:犹言玉阶,用美玉砌成的台阶。琤琤:象声词,此指落叶声。中律:符合乐律。律,定音仪器。谐商:谐合商调。商,古代五音之一,低沉凄清。孰:谁。此指为什么。若乃:至于。回风:旋风。屈原《九章·悲回风》:“悲回风之摇蕙兮,心冤结而内伤。”灵雨:好雨。《诗经·鄘风·定之方中》:“灵雨既零。”俱零:一起飘落。宛:好像。遐:远。飙:暴风。翔汉:飞翔于天空。乍:刚。萦蔓:缠绕于草丛中。潜迹:隐藏形影。自见:自现,自己出现。曲榭:弯曲的廊庑。环堵:四围土墙,院墙。簌簌:象声词。亭皋:水边平地。萧萧:象声词。只:单。萃:会聚。遨:游逛。天末:天边,遥远的地方。兰台:本为汉代宫廷藏书处,后指御史台或秘书省。金屋:华丽的屋子。团:圆形。此指太阳。朗曜:明亮地照耀。嘉树:美好的树木。此指梧桐。渐稀:枝叶逐渐稀疏。蛾眉:美女的眉毛像蚕蛾的触须那样弯曲而细长,故古代常用蛾眉代指美女。嚬:皱眉。素心:纯洁的心地。结:郁结,不舒展。此句意为:再没有比新婚离别更令人哀怨的事了。此句意为:就像秋天的扇子那样半路被无情弃置。纨扇:细绢制成的团扇。《白紵》《阳春》为离舞:在《白紵舞歌》和《阳春白雪》的伴唱下,跳起离别的舞蹈。《白紵》、《白紵舞歌》,古代歌曲名,歌词见《乐府诗集》卷五十五。《阳春》、《阳春白雪》,楚歌,一种高雅的乐曲。江潭逐客:此泛指被放逐的人。楚辞《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青柯:绿枝。流盼:流转目光观看。沃若:光彩闪耀的样子。《诗经·卫风·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非心:不合心意。御:承受。所:地方,引申为机会。目:极目,放眼。此处作动词用。湛湛:景物众多。怪:责怪,埋怨。阳鸟:鸿雁一类的候鸟,春初北飞,暮秋南返,与日进退,故名。先人:走在人前面。比喻时光飞逝。烈士:积极建功立业、视死如归的人。怆神:伤心,悲哀。惕:戒惧。修名:美名。坠:失落。芳华:美好的时光。迟暮:比喻人的晚年。九冈之阳:九冈山的南面,神话传说中的日出之处。华平之坻:即华苹之坻,生长华苹的山坡。华苹,传说中的瑞草名,天下太平则其花平,故名。抚膺:拍抚胸脯。表示慨叹。悯时掉已:叹息时光,悲伤以往。敲:敲击。无欢:不愉快。失理:此指难以弹奏成曲。此二句意为:这是最为悲哀的事情,绝不是离愁别恨所可比拟的。极致,最高境界或极端。

“赏析”

海隅秋来,梧桐叶落。迎风飞舞,景象萧瑟。面对这种情景,作者不禁悲从中来。不过,这种悲哀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离愁别恨或惋惜青春难再,而是“悲少壮之几何,耻尺寸之不效”,“御重恩兮报无所”,因而使“烈士怆神,雄心感遇”。这正如作者所说:“非若叹息流光、惜丹华而愁素发者也。”无疑,这种思想境界是很高的,其感触叹息也具有积极意义。在艺术上,此赋对梧桐落叶的萧瑟情景的描写极富诗情画意,凄清感人,为作者思想的升华作了很好的铺垫。另外,作者极富联想能力,由梧桐叶联想到了上下四方、逐客征人、烈士雄心、承恩报效,并出之以疏朗流畅的语言,这都使此赋的思想内容丰富多彩,纵横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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