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万人景仰、羡慕、嫉妒的巢野就这样锒铛入狱了,如牵线木偶般被扔进牢房里,麻木地朝同狱傻笑。
一大群囚犯围上来。
“咦,这人好生面熟啊?”一个乱糟糟的狱囚甲拨开他的头发来辨认。
“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肯定是富家公子。”健硕的狱囚乙愤愤地说,“富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最恨富人了,小子,你也有今天?”
“嘿,嘿。”狱囚听说是富人,都上来一顿拳打脚踢。
有几脚落到屁股和大腿上,巢野都是咬牙忍着,打完了还冲他们“嘻嘻”笑。
“你们知道吗?昨天我老婆来探监说,当年救我家的巢家大少爷都落魄了,从此宛城富人没有好人了。”一个精瘦的狱囚丙说。
“巢大少爷也救过我娘,这样的好人都不能好命,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矮胖的狱囚丁说。
“恶人当道,好人遭殃。”狱囚戊说。
“都闭嘴,烂狗屎、臭鸟蛋,富人有什么好说的。”坐在角落的狱囚己说话声音不响,但狱囚门听了他的话都缩回去了。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狱囚己问。
“……”巢野根本没有理会。
狱囚乙又上来一脚:“大哥问你话呢?”
“巢,巢……”巢野一直说“巢”。
“姓巢?”所有人都紧张地站起来。
“吵死了!”巢野终于把话接上了。
“什么,吵死了?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狱囚乙借机猛踹。
角落的狱囚己也懒得问了。
夜阑人静时,遍体鳞伤的巢大少爷蜷缩在干草上,不时有老鼠、蟑螂穿行而过,有时候停下了观察下生不如死的囚犯们,它们大摇大摆的样子完全把囚犯当做了动物。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有几个窟窿眼,冷风嗖嗖,雪花飘飘,这里是与外界沟通的地方,囚犯们宁愿挨冻受冷,也不想切断能这感受自由的唯一渠道,有囚犯透过窟窿望到外面纷落的白雪莫名地兴奋。
初来乍到的巢野无法体会他们对于自由的渴望,就如他们无法体会大少爷巢野初次陷入如此困境的苦楚。当所有都沉寂下来,意识渐渐清醒,知觉慢慢恢复,身体上的痛苦开始折磨巢野,他却笑了,这样他又可以减少心理上的痛苦——芷青的永诀。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仆人送来很多吃的,并说管家正在想办法救他出去,袁家也不可能诬赖得了,相信很快就能出去。
仆人一转身,东西就被抢光了。
“老大,你说这富家公子怎么不花钱住单间牢房呢?”囚犯乙抢来鸡腿给老大。
“县令想故意整他吧。”囚犯己啃了几口扔掉,淡淡地说。
“哦,我明白了,这样就能多敲他的钱。”囚犯甲说。
“哼,有钱人狗咬狗。”囚犯乙恨恨地说。
吃人的不止会嘴软,手脚也会软,今天挨的拳脚明显轻了。
巢野拿出仆人暗中递送的伤药,熟练地给自己敷药、包扎,那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一种本能,只有囚犯己看在眼里。
接下来的日子,仆人继续送菜,继续要放心,囚犯继续抢他吃的,但十多天过去了,管家说的很快就放出来迟迟没有实现,然后是一个月还是没有放出去。
巢野仍然被单独划到富人一组,囚犯们仍然同仇敌忾,只是欺负他的程度轻了很多。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须发却长得很旺盛,巢野快认不出自己了。
起码这天进来探监者没把他认出来。
监狱门“知啦”一声打开,狱卒们围着来人讨好,领了好处后乐呵呵地去了。这个大摇大摆进来探监的不是别人,正是袁正罡!
去开门的狱卒为他引路。
“巢野,袁大公子找你。”狱卒朝一群劳犯叫嚷到。
“巢野?这里没有巢野啊。”囚犯们面面相觑,都肯定地说,没有这个人。
“找我什么事?”披头散发像原始人的巢野到牢门处。
“啊呀,妹夫啊,别来无恙啊。”袁正罡在四位保镖护送下进到牢内,坐在狱卒提供的板凳上,看见狱卒走后,笑呵呵地说。
“还不错。”巢野死鸭子嘴硬。
“我知道你很苦,但我也没办法啊,我必须于你撇清关系,你明白吧?”袁正罡依然是很可亲的样子。
“我明白。”巢野说的是真话。
“你的案子托了很久了,管家巢元上上下下打点花了不少钱,这钱大部分都进来县令的腰包,这太不值了,还不如给妻舅家呢,你说是吧?”袁正罡说的也是真心话。
“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迎回芷青的骨灰以巢家人安葬。”聪明的巢野马上明白了。
“你还不知道吗,芷青的尸体当晚就不见了,我可怜的妹妹,死后连尸体都没了。我答应你,你叫管家准备三千金,把案子不了了之吧。怎么样,我对你够仁义了吧?”袁正罡站起身来,没证据证明巢野害妻,更何况连尸体都没有呢?
听到这个消息,巢野心中“咯噔”了一下:“尸体不见了,我当晚看到她手指动了下,难道是真的?”
他忽然记起,曾经给她看过吃了以后可以假死的药!他心中仿佛千万个人在打鼓。
“喂,有没听见我说话?”袁正罡推了他一下。
“谢谢。”巢野念着,大概这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谢谢”了吧。
“行,好自为之吧。”袁正罡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巢野面带微笑,他高兴不是因为可以出去了,而是可以将芷青迎回了。他一转身,看到所有的狱囚都跪在地上!
“大家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巢野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恩人,我们对不起你,你医术这么好,我早该认出来。”囚犯己磕了三个响头。
“恩人,原来我们一直欺负是救命恩人,我们真不是东西,应该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啊!”囚犯乙和其他人拼命打自己巴掌,头如捣蒜,“碰碰”磕头流血。
“诶,你们想多了,你们打我正可以减少我心灵的痛苦。”巢野要扶他们起来。
“恩人这么说,我们还不如撞死在墙上。”大块头囚犯乙哭的稀里哗啦。
“别,我真不怪你们,实在是我前段时间心理太苦了,其他的都没感觉了,也不想说了。”巢野挡住他们,生怕他们真的撞死在墙上。
“我听说了,恩人娘子被娘家软禁,抑郁成疾,最终不幸仙逝,袁家大少爷反诬你害死。”狱囚丙说。
“恩人硬是一句话没说,真是条汉子。”狱囚老大己愧疚地说。
“那不算什么,都是臭狗屎,烂鸟蛋。”巢野大笑。
“额。”老大楞了一下,巢野用了他的口头禅,继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
第二天,管家按照送菜仆人带回去的口信送了钱,袁家也不再咬着不放。
“恩人保重!”狱囚们跪送巢野。
巢野回到家里,才发现巢家已败落得不成样子,巢元为营救他花了两千金,最后求蒙在鼓里的袁家老夫人才得到生机,但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巢野取出芷青遗留的其中一千金,换成零的,分发给仆人,让他们各谋生计,巢家只剩下本家人……
巢野要好好培养他和芷青的儿子——巢宪。无论多么艰苦,芷青遗留的那张褶皱的一千金银票始终都紧紧攥在手里。不久,袁正罡得到梁冀赏识,平步青云,当上了宛城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