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宁问出这一句话来,女子倒扭捏起来,谁真谁假的问题暂且就抛在了脑后,只把衣摆拿在手里,揉过来揉过去,颊上一时白一时红,像要走火入魔一般。白珞宁很不耐烦,使力一踢桌子,亏得吴竹把手往桌上一按,那桌子在她的大力下,也只是摇了两摇,并不曾倒下去。
“你若是不愿意说明,咱们也不强求,那便请吧!”她别开脸不去看女子,只拿目光狠狠地剜吴竹,恨不得剜出朵花来。吴竹朝她笑了笑,依旧不动如山。
女子这时却开口了,声音小得非要凑近了不能听见,白珞宁不由把眉一皱道:“你这样小的声音,咱们怎么能听得见,你若实在不愿意说,便算了吧,我也没那心情伺候你!”
女子把银牙一咬,是个痛下决心的光景,把手伸到袖管里一阵掏摸,末了摸出只鹦哥儿绿的玉质小印章来,往桌上一放道:“我别无所求,只想求二位把这一件东西,交给凤公子,凤于归!”
那章并不是中规中矩的四四方方,反而是凸雕的一只震翅欲飞的凤凰,别样精致可爱。白珞宁倒也还好,她根本不明就理,哪里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处,反是吴竹眼睛陡然一亮,随即又归于平静,把脸埋下去续继喝茶,不言不语。
“这是个什么东西?”白珞宁把那印章托在手里瞧了瞧,其上刻得一个“凤”字,笔走龙蛇,气势霸道。人说字随人走,想那写字之人,定然身居高位,久养方能生出此种恢弘气度。
“姑娘既然自称是白珞宁,对这个东西,怎么会不知道呢?”女子口气里难勉带了一丝嘲讽。
“你什么意思!”白珞宁又要急,吴竹突然把她的手一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燥。女子“哼”了一声,又道:“这个印章,便是当初我与凤于归定情的信物!”
此话一出,白珞宁就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股股酸痛涨上来,要把她淹没掉。她奋力地往外一扑,要做垂死挣扎,声音尖厉地:“你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
“姑娘信不信,倒与我并无妨碍,我只求公子,能不能把这印章还与凤公子——若是姑娘有兴致,也可随公子一道去,到时候小女子这到底是不是自说自话,也便一清二楚!”
白珞宁嘴张了张,终于没能说出话来,只气狠狠地,像只胀气的青蛙。吴竹抬了抬眼皮,缓缓开口道:“姑娘真是用于良苦,你这一天跟踪咱们,怕不吃了许多苦头吧?”
女子的脸白了白,却立时镇定,涩涩一笑:“小女子这全是万不得已,公子若实在要怪罪,小女子自当领受,绝无半点怨言!”
“我也不要罚你,你于我并无并点罪过,”他自白珞宁手里抓过印章,在手里掂了掂,“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这事我帮你!”
女子脸色表情变了变,万想不到吴竹会这样痛快,感激地矮身一礼,刚要说些事后重谢的话,白珞宁却比她先一步叫起来:“吴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帮她?”
“可不是么,你没有听清楚?”他一脸平静地望她一眼,“这位白姑娘大晚上的找了来,求咱们办这事,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又何苦为难人家!”
白珞宁简直怒发冲冠,管自冷笑道:“好,好,好,好得狠,你尽管帮她好了,我无话可说!”说着转身出了房门,噔噔噔地快步跑下楼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吴竹与女子,她脸上倒底有些搁不住,慌慌道:“公子,你,你还是快去把白姑娘追回来吧!”
“不用管她,”吴竹是一副很无所谓的神气,“我恰好有话与姑娘说。”
女子心里尽管惊异,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轻声道:“公子有话尽管请讲!”
吴竹把手里那玫印章把玩了一回,好半晌方才慢悠悠地道:“你果然要与凤于归撇清关系么?”
女子表情便是一变,却左右而言他地道:“公子与凤公子,又是如何相识的呢?”
吴竹便笑了,笑得莫测:“我怕你舍不得,你若是舍得,我便把印章替你还了他,有什么所谓!”
女子便福了一福道:“那便拜托公子了,此事事成,珞宁自有重谢!”
“我也不要什么重谢,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慢腾腾地站起来,“希望你莫要找戚小白报仇!”
此话一出,女子便是一脸震憾之色,身子往后缩了两步,咬牙道:“连此事,原来你也知道!”
吴竹也不回话,顾自到门边把门陡地一拉,随之一个青绿的人影扑倒在地“哎哟”一声叫,女子跟着“咦”地一声:“白姑娘,原来你没走!”
白珞宁悻悻从地上爬起来,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转身又要走,吴竹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软语温言地:“何苦来,既然你有这心思,就听听又如何呢!”
一听这个,她脸登时又红起来,黑红黑红的,使力甩开他手道:“哪个要听你们说话,我不过是怕你们孤男寡女,忒不成体统,店伙计这样爱嚼舌头的人,让他看了去怎么好!”
这恶劣的借口逗得两人止不住要笑,偏又怕笑出来让她下不来台,只得强忍住了。吴竹趁机死活把她拖进来道:“要走也是咱们走,你走得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么!”
白珞宁眼珠子一转,想想也对,便理直气壮道:“既如此,二位便请吧!”
该说的话原本也说完了,吴竹点点头,对女子道:“这位白姑娘,不如吴某送你回去,”白珞宁立时一道不善的眼风杀过来,他只当没瞧见,依旧笑意溶溶,“天这样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太不安全!”
女子一壁往外走一壁摇手道:“哪里敢劳烦公子,实不相瞒,小女子还有些功夫底子,这夜路也是走惯的,倒没有什么,公子还请留步吧,”她在门口停了停,对吴竹抱了抱拳,“那么,后会有期了!”
吴竹也便不好再说什么,直目送女子下楼出了客栈门方才回转,然手才摸上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房门,就听身后白珞宁讥刺道:“人家一个小女子,又是这般如花似玉的,你怎么能放心,还不追出去么?”
吴竹暗自叹一口气,转过身却是笑嘻嘻地一张脸:“怎么,莫非你在吃醋么?”
“呸呸呸……”白珞宁顶着一张红红地脸,“哪个吃你的醋,我就是想告诉你,明儿个我也要走了,咱们怕要后会无期!”
“怎么会无期,难道你不要找凤于归了么?”吴竹也不恼,把扇子撑开,轻轻扇着,“你的身世之迷,可是着落在他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