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随子临风洒泪,苏子提来船头的灯笼照着她的脸,继随子的眼睛又红又肿,苏子淘气道:“继姑姑,你回不去龙宫了?”,继随子拿出一条亮晶晶的帕子擦干眼泪,苏子悄悄从她的手中拿过手帕,上面纹路清晰,应该是一头野兽的皮磨出来的。苏子问道:“继姑姑,这帕子不错,是谁送的?”,继随子宝贝似的将帕子收起来,道:“你们战神庄的人。”,苏子想了一圈,道:“你爱上凡人了?可惜,他都老了。”。
“他老了?怎么可能,他不是修成仙体了吗。”,不是刘地黄,苏子不敢相信他大哥竟然喜欢过鲲族的人,可他当时不过是个孩子。苏子恍然大悟,道:“是刑璞?”,继随子似乎更加忧伤,道:“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东海岸边的战火已经熄灭了,刑璞被留下善后,出海的渔民归来远远看到海滩上一片赤红,一定是有什么海物被大量冲到岸上,继随子和刑璞化作渔民在岸上拾死掉的鱼虾蟹,而凡人的尸骸暂时变为木头,一个小小障眼法很容易骗过那些凡人。二人挎着土篮子和那些渔民争抢着,一个腰如水缸的女人来来回回的搬运着鱼虾,继随子和她争抢,道:“大娘,你拿走的够多了,就放过他们吧!”,胖女人道:“这都是死的,放在这里就只能烂掉,怎么,你怕我全部抢走啊,放心吧,这么多,有你的份,你倒是快拣呀!”,继随子加快速度,一筐装满一个转身就空空如也,不必来回搬运,胖女人见她篮子空空,着急道:“你拾来转身倒掉,很快就被他们拣走,来,我帮你。”,继随子道:“不用不用,你若是真想帮我就把他们放回大海。”,胖女人怀疑继随子心智不全,道:“你这姑娘,它们本就是吃食,就是念佛也应该放生活的,这死的还有什么用。”,继随子整理一下掉落的发髻,道:“即便死了也应该让他们安息呀。”,胖女人笑道:“这是哪里的傻姑娘?”,胖女人扛着满满一筐虾蟹走了。
此时海滩上只剩下零星的几十个残尸,继随子小心翼翼的将剩余的虾蟹拾起,亲手送他们回归大海,可怜浪花一个劲儿的往岸上跑,他们又被冲了回来。
“施法术送他们走吧。”
刑璞已经变了回去,凡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沙子和林子中。继随子施了一个法将鱼虾送回深海,他们被推着走好似没有死去,而是自由自在的回家去了。
“他们怎么办?埋了吗?”
“他们为战神庄而死,死得其所,人间讲究入土为安,就把他们埋在那片山坡。”
刑璞抱起一具尸体往山坡走去,继随子厌恶人类的血腥味只好用法术搬运他们。满山坡的尸首晾在那里,刑璞用随身法器珏刀变成铲子挖到第四十三个坟坑了,继随子浮离地面看着刑璞忙碌着,刑璞一个一个地为他们整理妆容。
“你们虽然是刘地黄的手下,可与我相处时日也很久了,咱们是一齐长大的,我还是当年的模样,可你们中的人有一些都老了,就是你们俩个,三十几岁就满头白发了,做兄弟的送你们一程。”
刑璞先将四十三人埋入黄土,接着又挖,继随子也下来帮助他挖。继随子双手空空徒手挖了两个坑,刑璞看了,道:“用我的玉铲。”,刑璞站在坑里将铲子扔到上面,继随子关心道:“瑿玊哥哥,那你用什么?”,刑璞道:“天亮前必须完成,耽误归期,必被主人惩罚。”,继随子继续挖着,所有的人都入土了,刑璞跪在众坟前,道:“此处没有香烛,我为你们磕几个头全礼了。”,刑璞重重的磕下三个头,继随子将刑璞扶起,道:“瑿玊哥哥,其实你不必如此,他们不过是些奴仆,你能亲手埋葬他们已经是他们的莫大荣宠了。”,刑璞苦笑,道:“我呢?和他们有什么不同!甲级奴仆吗?”,继随子安慰道:“你可是战神的后裔,母亲虽是小小地仙可是早已入了仙籍,你怎么能与他们一样。”。
刑璞走到海边,继随子撩起海水泼到刑璞的身上,刑璞竟然下意识防备,引来海水将继随子浇得湿透,头上的步摇脱落在肩头,湿湿的头发散落下来,刑璞看得呆了,继随子被看的脸皮发烫,刑璞靠近继随子,将步摇从她的肩头拿到手中,道:“你好美,比这东海还美。”。
苏子从不知道刑璞在山下还有一段情,苏子在船中走来走去,耳中听着继随子的诉说。
“瑿玊哥哥,你一定要走吗?”
“灭蒙鸟带来书信,主人叫我即刻前去长安,我会在回山上之前来看你。”
继随子靠在刑璞的怀里,舍不得离开。刑璞骑上灭蒙鸟向北飞去,继随子化为大鹏鸟送了十几里不得不回到东海,继随子感觉身子沉重,到了东海便化为大鲲回到龙宫。诸常山刚刚开始流浪的生活,从西海到南海,从东海到黄海最终在东海的孤山之中扎了根,诸常山被几个挚友求情并未除去神籍,每三年还可获得一个到人间降雨的机会。一次下山碰到继随子抱着一个婴儿哭泣,从此他们成为好友,每年都会见面。
正是三月初,刑璞来接东海的几个姨母,继随子在送行的队伍中极其显眼,她竟然挺着一个大肚子,因她是北冥的鲲族只是来东海做客,所以并没有成为东海的大事,只是北冥传来一句不必再回去的话将她永远留在这里。
刑璞神情严肃看起来很是不悦,黄柏带着队伍先行,东海送行的人都赶快回去,只有几只小虾藏在水里偷偷看着。
“你不应该将他留下!”
“什么?”
“处死他!”
“刑瑿玊,你好残忍,他是你的亲骨肉啊!”
“他会成为我的累赘!我只能为战神庄而活。”
“那我呢?你从来没想过要娶我对不对?”
“娶了你那我永远都没有机会!你应该明白。”
“你想做什么?真的要娶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吗?如果是个男孩呢!”
“那还有万一!所以他必须死!”
刑璞指着她腹中已经成形的孩子,他有些咬牙切齿了,道:“我不能放弃,不仅是我父亲的遗愿,我此生是为战神庄而活的!若是主人知道,我会被立刻请出战神庄成家,甚至于连一个奴仆都不配做!”,继随子对他失望透顶,泪水流入大海,过了许久转身对邢璞说道:“瑿玊哥哥,你傻啦!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紧张什么,黄柏走远了你快去追吧。”。
刑璞松了口气,道:“你真的要留下他?”,继随子的帕子被海风带走,刑璞取出一张蛇皮做的帕子递给继随子。
“别再到东海来。”,继随子消失在海面。
刑璞环顾四周,道:“偷听别人讲话,该死!”,接着施法打死了海浪中的几只虾,刑璞立刻上马奔逃。诸常山从沙子里爬了出来,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原来诸常山正在沙子下睡觉,这个秘密被他听了去。
苏子胡乱的脱掉鞋子扔进海里,道:“父亲一定不知道,等我回去就告诉父亲惩戒于他。”,祝良姜问道:“那孩子呢?”,诸常山道:“现在那娃娃已经是北冥的皇子了。”,祝良姜对着继随子说道:“继姐姐每年出来都是在等他?”,继随子笑道:“等他干嘛?我是每年都来看老神仙。”,诸常山笑道:“确实如此,她是个孝顺的孩子。”。
“良姜,你不会也有个倾世绝恋吧?”
“那你不会有个青梅竹马吧?”
苏子不再言语,只是盯着船头的继随子看,心中道:“刑璞,你也应该称她为姑姑啊,为什么?”。
刑璞躺在灭蒙鸟的背上望向九重天,可惜除了迢迢银汉什么也看不清,乌云遮住了灭蒙鸟庞大的身躯,嗷嗷嘶鸣只有苏子能辩识得出,苏子抬头看看乌云,道:“继姑姑,你想再见到刑璞吗?”,继随子从船头站起来将手帕扔进大海,道:“不想。”,手帕漂浮在海面上离船只越来越远了,似乎有一只手将帕子拽入海中,谁也没注意到。
祝良姜从行李中找出一双靴子,道:“苏子,穿上它,脚会冷。”,苏子扑通一声坐下,道:“你给我穿。”,祝良姜呆了一会儿,笑道:“你要自己动手才行,你不是小孩子了。”,苏子夺过靴子,道:“以后你不必提醒我穿鞋穿袜了,会累。”,苏子走进船舱睡觉去了。祝良姜笑道:“姐姐见笑,我第一次见她就是这么一个野猴子。”。
“你喜欢她?”
“她是个好女孩,希望我能照顾好她。”
诸常山化作青龙飞到船只上空,因为又到了海和尚的地界,海面上又多了一些船只的破碎木板,祝良姜也警惕着,海和尚抓不走他,可是巡海夜叉是不太可能会放过他了。行进一个时辰后终于脱离危险了,前面一只大船从船上扔下一个人,诸常山急忙划行接近大船。
“真的是人,快救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