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从高楼跳下去,在世界的那头,我是不死的鸟。
摘自海浪的博客——《说一只不死的鸟》
然后的世界漫步着大手牵小手的温暖背影,于是我把她捡了回来,没什么地点,冥冥中,我带她离开了汶川,离开了那片荒芜的废墟,当然,也离开了令我生病痛苦的沿海城市上海,最终来到了昆明。怎么说这个冥冥中不知不觉来到的归属呢,这约莫很难解释,只是看得到的是,这是南方的一座小城,有林黛玉一般忧郁的气质,不像西北,不论天明黄昏,都是狂沙大作。
我喜欢这个被叫做春城的古城,它却如其名,偶尔细雨绵绵,而且四季如春。生活时常拮据,我吃很少的饭,打很多的工,一边为高考而自读,一边赚取微薄的收入,才勉强能够维持这平淡而苦闷的拮据的生活。只是闲暇的时候,我依旧喜欢漫步在翠湖终年碧绿的春色里,呼吸着有些腥鲜的风,抱着古旧的吉他,于无数个黄昏的徘徊:唱歌儿流浪。妹妹看不见,所以没办法上学,只要闲着,她就会坐到到西四巷的路灯下,靠着摸面相,在成片的漆黑里给人画画。
“这不安全。”
每每傍晚降临,我都会准时去接她,出于不忍,也处于不安,我不止一次地劝解她说:“你看不见,又是女孩子,整日整日地呆在这儿太危险了,还是回家吧,哥能养活你。”
她并不在意,笔拿在她手里,是那么熟稔地收拾进背包,而那夜色里的画板像是活的,有眼睛一样明亮的神采。“我喜欢呢。”
她敷衍我说:“有哥哥接,我幸福得什么都不怕哩。”
我总会没好气地瞪她,可惜她看不到,但是我却是看到了,看到了她脸上甜而安稳的笑,还看了她那么心安地挽着我的胳膊,不靠任何盲杖地行走在这条陌生而熟悉的巷道里,每一步,都是我心里最为温暖的幸福。
08年底的那个晚秋,我拿到了海洋一中的提前录取通知书,我知道比起那些在初中里拼死拼活苦三年的初中生来说,我这个自考生算是很幸运的,为了方便,我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放学的时候,从东西街骑到西四巷,让黄昏拖着影子,得瑟地把我亲爱的妹妹接回家。
哦,家,家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词儿啊,我能想到的,是香喷喷的米饭,软软的小床,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偶尔的,煮上一顿扣肉,然后唇齿间都是油腻腻的香味,那该是十分滋润的。但是生活,现实得有些背道而驰得残酷,就在三个月前,我和水灵有了一个温馨的小窝,那是我花三百大钞租来的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就在离西四巷不远处的一个洼陷的屋顶下,没有窗户,要是下雨刮风,那块破破的门板门就要死地响,所以那种简陋,根本不是区区残旧二字,就能草草形容的。水灵是个懂事儿的姑娘,下雨的时候,她耳朵很灵地听到了雨声,于是就把早早备好的报纸从触手可及的地方拿下来,摸索着走到老木板边,把那些狗啃的缝隙给堵严实了。
“哥,你该多去弄些报纸回来~”
她不曾觉得凄苦,而那唯一的埋怨是:“报纸一粘雨水就湿得不能用了,多贴几张上去,渗透得慢些,就不那么容易湿哒哒了。”
我恨透了自己的无用,没那个能力把她当公主一样地疼爱,最可恨的,还是让她同我一起蜗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像水鬼一样地过活。报国巷以外的地方,是个郊区,那年5月底的最后一个清晨,我结束了我在油漆厂的兼职,从这个我打了6个月工的地方,拿到了600元钱的工资。
我其实早前就看上了一道新的木板门,不太大,可是刚刚够替换掉地下室那扇破得卖钱都没人要的旧木门了,但是想要买下来,需要1388。我有预定的,可是定金就要600块,如果说这六百块能买什么的话,那么我想连添个门栓都是不能够的。油漆厂的老板是个昆明人,他该算是个好心的大叔的,就在我要告别的时候,他拿了一桶油漆出来。
“给,”他说:“你不是说你要换一道新门么,拿桶油漆回去刷刷么,也好温馨些塞。”
我看了看,那是一桶看一眼就要陷进去的油漆,海一样的死蓝,就在他想把油漆递给我的时候,我笑着把油漆放在地上
。“今天没骑车,麻烦呀,还是过些天吧,”我跟他说:“等什么时候换了新门,我再来取。”
其实我不是怕麻烦,而是根本不想要,您看得到的,那是海一样的,看了就会窒息的颜色,不想让儿时的回忆,真的海一样地漫过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