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天爷。这真的是太过诡异地安排了,冥冥中,一桶蓝色的油漆染满了我记忆里那次蓝色的擦肩而过,所以还能回眸的悲剧,注定洗不去了。
“对啦。”
很是突然的一个瞬间,他像是猛然记起什么,扭过头来,忽然像个假好人一样地讲:差点儿忘了,你的豆浆似乎还少一根吸管呀。”
“这个给你。”
他从他那个流里流气的破挎包里头捞出一根蓝色的吸管,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不通情理地朝着我扔了过来。
“吃好喝好啊。”
他笑得像个假菩萨,重新拉起包上头那根亮得跟长了刺儿是的拉链,说摆就又要扭头要走。我感觉好像受了什么不该的施舍,简直愤懑急了,而更让人恼怒的是,那根吸管,它似乎是长过腿的,也大概是跑折过的,要是不是和他一样患有多动症,不然没理由会在我想要一指甲毁了它的时候就这幅跟打了皱纹的老脸似的,几乎轻轻一驳,就得碎成几节儿了。
“你就是喝旧了的破吸管儿吧?!嘛呢?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我...你...";哦,是的,是的,都不晓得该怎么去理直气壮了,不过我发誓,如果现在风也有拳头,我一定呼呼的猛吹上几口气吓死他。
“啊~!!!!真是可恨!!”
我终于穷尽所能,最后却也只能狂躁地猛抓了几下头发,他像是连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带着那么几丝丝不屑的笑意头也不回的说:“可别扔啊,有根儿吸管好歹喝起东西来还像个伪淑女,要是没有习惯,你就是细嚼慢咽也成了个真汉子啦~哈哈哈哈哈~”“你!!!!”
我脸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发青了,就跟生气的变色龙似的,惨白惨蓝的。“啊!!”我颤栗地扯紧了衣摆,昂起头去嚷嚷:“无理的人~!!!我记得你了!!!!”“是么。”他忍俊不禁了,竟然从衣服上把名牌取了下来,高高地抛给我:“谢谢你记得我,荣幸之至。”
我很丢脸地跳起来,勉力接住了那颗满目金色却华而不实的小徽章,上头刻着的那一个微小到有些不起眼的姓名,像鱼肚白在金色光海里的徜徉一样,贼溜溜地窥探在那方规矩的金边里。我咬着因气愤而变得惨白的嘴唇,却是看清了那水印一样渐渐清晰到戳目的字儿:海浪。
“你名牌呢?现在的学生,真是……”
他的铭牌小小的棱角很尖锐地刺疼了我的指纹,而就在门廊的那头,教导主任很大声地训斥着没带名牌就走进校门的他,我把那枚铭牌一整个地没入掌心,拧巴而复杂地看了那个古里古怪地男生,他正好也看到了我,于是耸耸肩,嘴角又牵起一抹上扬地笑。
“有病!”
我掉开了视线,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而他一定是没看到,因为等我再朝着门廊张望去的时候,他已经狠狠地在黑板上留下他的名字,大步地掉头走掉了。他的手仍是插到了裤兜里,约莫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他的头发很长地被风吹乱在风中,为颓废的雅痞气息所撩拨,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有一会儿,最终把目光落定在那块因太多次摩擦,和太多次书写,而剥落得有些发旧的破黑板:上头有拿粉笔灰堆出来的两个大字儿,刮过来满鼻子尘埃的味道。
“海~、浪?!还真叫---海浪哪……”
我碎碎地念叨,总觉得那放荡不羁的笔迹有些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哪儿见过,我埋着头,紧紧地抓着书包带子,手心里还是那个因为磨人的棱角而扎得人生疼的徽章,我没有松开,哪怕走到垃圾桶挨边儿地时候,我也忘了扔出去,等到走到长廊拐角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又错过了一个摆脱的机会,这样的过失大抵真是无法填补了:无论是于不愉快的心,还是于不愉快的回忆。
所以没有办法,我身前身后,还有很多学生背着和我一样笨重的书包来了又去的穿梭,我路过了一张又一张形形色色的面孔,算是下意识地,我很用力把刻有那使我一度憎恨名字的徽章死死地卡在了背包带和手缝的歔隙里,我知道这样的举动真的傻极了,没人会关心一个傻子傻到极点的较劲儿,可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得到,我真的是小心得心虚了,而每一步落定的步子,都飘忽在别人走过的脚印里,所以我甚至恍惚地感觉到,所有走过我走过的来路的人,无论相识与否,都想借此来窥探一个想逃往去路的,傻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