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电话声急促响起,杨格睁开眼,温柔地看了一眼还在梦乡里的欧阳,急忙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拿起欧阳手机,悄悄来到客厅。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字“围裙同志”,忐忑地按了接听键。
“喂?阿姨您好,那个欧阳她……”
“我家欧阳呢?你是谁啊?”
“阿姨,我是欧阳的朋友。”
“快叫欧阳接电话,我有急事找她。”
在杨格不知所措的时候,欧阳出现了。她接过电话,杨格呆在她身边不敢动。安静的气氛,杨格能听见电话里传来激动的声音。
“爸妈都知道了,让我赶紧回家去。”欧阳挂了电话,转身对着杨格说道。
“警察已经告诉他们了!”
“不,是朱家敬的妈妈打去的电话,他们才知道的。”
“看来朱家那边向你父母求情了。”
欧阳六神无主地看着杨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杨格轻轻地揽过她的肩膀,欧阳顺势靠在她的肩上。
“我陪你回去。”
“嗯。”
清晨的风撩拨着窗帘,是不是漏出一道缝隙,一丝阳光偷溜着照了进来。两个相爱的人在这样清爽的清晨相拥,美的好像一幅画。
欧阳父母异样的眼神看着杨格,他们心里明白杨格就是那个要拐跑自己女儿的女人,气氛异常尴尬,杨格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她的,她此刻很在意他们的评价。但有件生死攸关的事情横在前面,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欧阳妈妈激动地诉说着这件悲惨的事情,完全是自说自话,越说越激动。她诉说着命运真是会开玩笑,欧阳的命怎么不好,朱家敬的爸爸是杀人犯。这架势完全是在给已经着火的东西再添点油,眼看着火势不可控制,还好爸爸及时发声控制了场面。
“好了!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麻烦的。”
“那你倒说说怎么办啊?”
欧阳看到父母为自己这般操心,觉得伤心不已。
“爸,妈。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就让警察按照程序来办吧。”
“叔叔,阿姨,欧阳是受害者,我们听她的吧。”
父母知道欧阳不追究的原因,也意识到朱家敬和欧阳结婚的事情告吹了。两位老人为女儿的幸福真是操碎了心。
“本来要结婚的,好好的一对……”妈妈叹息道,声音很小,但在坐的各位都听得很清楚。
“结什么婚啊,还好没结婚,要是结了婚才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欧阳爸爸理性地分析道。
“叔叔,阿姨。欧阳的幸福请交给我来守护。”杨格鼓起勇气说道。
这句话让两位老人大吃一惊,坐在身边的欧阳也没有想到杨格此刻会说出这样暖心的话。他们一同愣住了看着杨格。
此时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相互对视确认,在等待着长辈的回答,忐忑与期待。
“孽缘啊。孽缘!”妈妈说着痛哭了起来。爸爸的脸上是愁纹不展,他试图安慰老婆,但悲伤从心中慢慢升起,他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得任她哭,没有说出话来。
“阿姨,请相信我!我可以给欧阳幸福,请一定相信我!”杨格只能不断承诺,语气里是恳求。
“你怎么给我家欧阳幸福,你也是女孩,本来都是要嫁人的。”妈妈激动地说道。
“妈,幸福不是由性别来定义的,只要我们觉得幸福就是幸福了不是吗?”欧阳已经过来握着妈妈的手,俯身仰望着说到。
“可是你们没有孩纸怎么办呢?你们老了怎么办?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呢?”妈妈的一系列问题正是广大同性恋人需要面对的问题。家庭,社会对他们抛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最后直接认为同性恋破坏了他们理想中世界的规则。什么时候相爱成了一种罪过,相爱的范围被定义为男女之间。多少人因为这种无理的要求压抑着自己的天性,结婚不履行结婚的义务和责任,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一辈子太短,要是都拿来争取幸福,那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幸福呢。
“这件事我们两位老人没有办法马上回答你们,朱家敬的事情已经让我们很烦心了,请你走吧,让我们缓缓!”欧阳爸爸下了逐客令,搀扶着老伴回了房间。
杨格和欧阳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
“姐姐,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呢?”欧阳埋头哽咽。
“我们或许应该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杨格抱住欧阳,在她耳边说道。“我们一起努力让他们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好吗?”
欧阳努力低头,一起努力去打破别人给她们圈定的牢笼。前面的路,黑夜的灯,不是很明亮清晰,但是两个人携手一起走,相信也能走得很远,很远。
杨格从欧阳家出来,依旧担心,愁绪展不开,突然想回店看看,就驱车往店的方向去了。路上窗外的天地多么广阔,可是人的思想有时候竟然狭隘到连一粒灰尘都无法容纳,杨格看到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天空盘旋着,突然好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好想变成它们。
回到熟悉的店里,心情也好了一些。杨格不巧刚好看到龙眼和荔枝两个人的小动作,瞬间就明白了。心里那一瞬间是为他们感到开心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能遇见彼此的幸运。两个人看见老板回来,表现的异常热情,就好像留守的孩纸等待回家了的母亲一样,终于结束了难熬的日子,连干活都有劲了。两个人围到杨格的身边,准备一通打听,询问她和欧阳的旅程是否愉快,两个人住的是否愉快,玩得是否愉快。两颗八卦的心此刻紧紧凑到一起,作为恋爱中的调剂品,共同去八卦一下,关心一下好朋友,好像彼此粘得更牢了。
杨格知道他们关心她,相处久了,彼此就像朋友一样了,虽然杨格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是难免不会有有心人,其实龙岩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呢还好他们能够理解她。杨格简单地回应了他们的关心,没有给他们继续深聊的机会,刚才在欧阳家经历的事让她心累,一个人躲进了后面的制作间。
咖啡豆,咖啡机,一张简单的白色桌子,一把简单的白色椅子,房子内部粉刷成白色,显得简洁大方、透明舒服,咖啡的颜色衬托得一切刚刚好。杨格停住了手上研磨的动作,想起了当初自己的模样,再次在心底回忆起开这间咖啡馆的初衷。
“姐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可能当一名人民教师吧。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啊,没有你这么伟大了,竟然要当灵魂工程师,我呢就想自己开个咖啡店,做自己喜欢的咖啡。”
这是大学时与欧阳的对话,杨格依旧清楚地记得每一句每一字。现在的她实现了欧阳的梦想,确切地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其实在杨格心里,当听到欧阳说出来的时候也早已经默默地成为了自己的梦想,她想要和欧阳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去面对以后的每天每分每秒,所以她觉得不管是欧阳的梦想还是自己的梦想都将成为彼此的梦想,彼此鼓励,一起做梦。
杨格走后,父亲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在靠近窗口边的位置上,面对着欧阳,两个人第一次这样正经地谈话,欧阳和她父亲都显得很拘谨。这不仅关乎女儿的幸福,更是关乎两代人对于婚姻认知从而产生的分歧。
父亲首先打破了沉默,这样问道:
“欧阳,爸爸想问你,是我和你妈妈的教育出了问题吗?”作为父亲的他感到十分的自责。欧阳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无疑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对于在她教育的精神投入和资金投资上他们虽比不上孟母,但是扪心自问也是不会感到惭愧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女儿做出这种违背伦理道德、出格的事情来。父亲想不到理由,不得不问是不是他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父亲的问题让欧阳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他们,他们的教育怎么会有问题,他们教会她谦卑不逊,教会她自尊自爱,教会她勇敢面对这个世界,不卑不亢。
“爸,你们教育的很好,我很感激。”欧阳看着父亲,父亲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欧阳心里知道他要反问什么,她接着说道:
“爸,你知道吗?一开始我也害怕,我害怕你和妈妈生气,害怕朋友同学的怪异眼光,别人的流言蜚语,我怕的不行。”欧阳将自己的心底话对父亲说出来。
“那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呢?你知道这是条死路,根本行不通,你要干嘛呀?”父亲劝说着女儿,试图将她脱离这场风暴。
“爸,你知道出车祸的时候,我在哪吗?我是要去见杨格,要对她说你刚才说的话,劝她不要走这条路。”欧阳哽咽,“可是我出车祸了,也失忆了,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但我的记忆深处一直没有忘记杨格,她一直都在,我也终于明白,爸,我是爱她的,我没有办法逃避。”
“都怪她,她现在把一切都毁了,你还不明白吗?要是没有她的出现,就不会有现在这些烦人的事。”父亲听到欧阳说出这个爱字,感到不可理喻,这简直侮辱了他对爱的定义,竟将一切的错归结到杨格身上,尽管显得是那样的无理,他还是说出了口。欧阳急忙辩解道:
“爸,你和妈都信命,要怪就怪命吧,不要怪任何人,不是谁的错好吗?”欧阳不是在维护谁,父亲偏执的态度,她知道说什么他们都是听不进去的,心里泄气了,她突然不指望他们的理解了。
“欧阳,别倔了,我们都是为你好,你们现在还年轻,激情澎湃,相信爱情,可是你想过以后吗?”父亲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刚刚不应该把错都按在杨格身上。
“以后?以后也是要和她在一起的,爸,你教育过我的,要为自己想要的努力,不要因为别人放弃。”欧阳交代了自己的态度,很是明确。
“你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了是吗?那好,我现在也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和她在一起,我们就断绝关系。”父亲气急了,说话的声音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咆哮,惊动了屋里的母亲。母亲听见了父亲的声音,知道老头子和女儿谈蹦了,赶紧拖着身心疲惫的自己出来。
欧阳想不到父亲竟然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她痛苦地埋下头去,不敢回应父亲的话,她追求的是幸福啊,不是家庭破碎。母亲出门看到父亲正要点起一根烟,她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欧阳静静地坐在那里,脑中是这样一副画面,火山爆发产生的岩浆奋不顾身倾泄而下,跌入万丈深渊,她现在感到心灰意冷。
母亲原本指望着父亲好好劝说女儿,因为自己只会唠叨,欧阳从来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说笑着就应付过去了,可是父亲的话她是从小就听的,现在可怎么办啊?谁说也不管用了,母亲心里着急。这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三个人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不知是哪个不识趣的现在来添乱。
母亲开门一看,朱家敬大包小包的提着,看见了欧阳妈妈就急忙叫妈,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接着改口叫阿姨。
欧阳妈妈没有让他进门,嘴里叫他回去,朱家敬这架势现在是来登门求情来的,他踟蹰地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走吧,快走!”欧阳妈妈欲关门。
“阿姨,我是来替我爸来道歉的,求你让我……”朱家敬话说到一半,看见欧阳的身影。
“这件事我没有要追究,你回去吧。”欧阳对他说。
朱家敬看着欧阳,眼里装满难过。
“欧阳,对不起,我知道不可能,但是我还是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朱家敬心里还是在抱希望,他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呀,凭什么要承担这些,谁来理解理解他。
“对不起。”欧阳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走了,消失在那半开的门后面,欧阳妈妈看了朱家敬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最后把门关上,留门外的朱家敬一个人痛苦地留下泪水,离去。
欧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此刻竟觉得陌生,这里没有了家庭的温暖,因为没有了理解,有的只是父母一味的自作主张,世俗的抨击从这个往日温暖的地方开始,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要威胁断绝关系,欧阳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哭成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