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师生夜话
文瑞出了宫。让大宝和随从先回家。自己一个人直奔老师孙承宗府上。文瑞到孙府天色已暗,这家伙也不走前门直接奔后门敲门而入。孙府的家人都认识他,见他来了急忙禀报老爷去了。
一会文瑞在书房见到了孙承宗。忙对老师行了大礼。孙承宗也不拦他,抚着自己白胡子笑着说:“你这小子有出息啊,才半年不到就平了东南事。真是羡煞为师了。”文瑞知道老师每日被案牍所困,再加上朝堂上那些龌龊的事。想着不如一走了之,到地方上做点实际的事。
“小子不过是沾了那些老将能吏的光,要是老师去,那我估计不用打,贼寇就望风而降了。”屋里没外人,两人又亲近,所以文瑞才敢打趣老师。
孙承宗看着学生一天天长大,成熟心里也很是高兴。做了个手势让他坐下说话。这时家人给文瑞上了一碗茶。等到下人出了门,孙承宗正色问道:“进过宫了?”
文瑞点点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老师好茶啊,明前的云雾啊。”
“就你小子嘴叼,说说。”孙承宗明里骂文瑞好茶,暗里实在是在说他居然不说事还逗老夫急。
文瑞仔细地把东南的战事经过和在皇上面前的谈话告诉了老师。说完“咕咚”一口把手中茶一饮而尽,连呼“好茶,好茶.”
孙承宗知他说了半天口渴了,唤来下人重新上了茶。两人默默对饮了一会。孙承宗把思路理清楚了。道:“不错,你有大长进。特别是这次先行回京做的不错。皇上已经让我明天在得胜门领着官员迎接献俘的队伍。”
周文瑞心想,虽然孙承宗挂兵部尚书,但是内阁首辅,这个规格有点高啊。就问:“皇上的意思是……”
“你想想,我看你人是低调了,心还兴奋着呢。”孙承宗不忙回答他,算是考一考自己的弟子。
“皇上性子急了点啊,这时候催袁大人他们怕不合适吧。”文瑞想了想试着问老师。
孙承宗赞许地看着自己得意门生道:“皇上登基不到一年,从一个闲散的王爷一下变成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真是难为他了。而且皇上又是个要强的性子,每事都想躬亲,这样一来,一有事不顺必性子急躁啊。”
顿了顿孙承宗又道:“现在辽饷催的急,国库几乎拿不出银子来,你这次东南行平了台湾,没要银子这才是最大的功劳啊。”
文瑞笑笑:“老师,这仗打的好又怎么会没有赚头呢。只不过这里有个大义的问题。要是象学生这种商人出身的去打仗,估计银子是用不着的。”
看着文瑞玩笑的样子,孙承宗不满意了。又对他无可奈何。板了脸道:“你这孩子秋日就要大比了,还这么顽皮。对了你还没字吧,老师给你想了个,免你到南京给人笑话。就叫德修吧。”
文瑞这几年也算苦读经书,知道这字出自论语“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老师的意思是叫他少耍小聪明。多研究做人治国的大道理。
文瑞整衣拜过老师赠字。坐回椅子上后不敢再有嬉笑表情道:“现六部都已补齐,内阁,司礼俱都完备,皇上以一人之力阅整朝文书确实是累啊。”
孙承宗点点头:“前朝积陈太多,皇上也不想被百官蒙蔽,所以只能亲力亲为,他又何尝知道我们也只是管中窥豹啊。前几日徐光启徐大人告我陕西已7月未雨,大灾已现,我也不见有公文上报。”
“如此大事徐大人怎么不上折子?”文瑞是知道陕西大灾的事的,但他不能未卜先知,所以从来不曾向人提及。
“徐大人也是听人从陕西传来,但徐大人为人我清楚,断不会以讹传讹。”孙承宗以为文瑞不信,立刻给徐光启辩解。
“我略知徐大人为人,但他为何不上奏呢?”
“朝堂之上小人甚多,徐大人人入洋教多为旁人所不容,如何敢冒大不韪去上奏此事。他来说与我听也算信得过老夫了。户部又为辽饷一事上折要求加派赋税,内阁本不想准,但时势所迫啊,这折子一到皇上那肯定准的,以后陕西的日子就难过了啊。”
文瑞想今年明年陕西都是大旱,但现在说出来肯定是危言耸听。没人信不说,弄不好就给人扣帽子了。想着这事情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怎么和老师讲。”
“你的那个开源的计划很好,不知道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现在还真不好算,不过我想过了不管多少,收到银子直接在那方买了粮食运到京师,路上漕运损耗太大,我估计一年可至少运十万石粮食。”
“三十万两银子,不算少了。不过换成粮食也只能支撑京里大半个月的用度啊。”
“陕西那边怎么办啊?”
“现在他们哪有这心思啊,明年又是京察年,都在想办法往个部里占位子呢。”
文瑞拿出皇上赏的那个箱子的东西让老师看。孙承宗虽是文官,但也戎马多年一眼就看出那几件东西的妙用。
文瑞不瞒老师对老师说:“老师原来上阵时火器营多长时间可以发射?”
孙承宗道:“熟练的铳手按西洋计时可三分钟两发。”
文瑞一指那手铳道:“要是换成这种发火的铳一分钟可四发。而且没了火绳,阵型可以更密集,接敌可以更隐蔽突然。”
孙承宗道:“有这么快吗,要真有这么快的话,那辽东战事会有大改变。但要远涉重洋购买太不方便了。”
“老师此物国之利器,怎么可以靠买别人的呢,学生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到会彷制的人了,只等献俘事毕,就去专门做这两件事。”
“哦,有这种能人,要是能自制那就太好了。”
“就是徐大人学生,天津兵备道孙元化大人。我给他看了一个晚上,他基本能做,估计现在正动手试呢。”
“哦,你的眼光不错啊。”孙承宗想起孙元化正是文瑞找他推荐的。“你打算让新军先装备?”
“老师深知我心,辽东经萨尔浒一战,精锐几乎丧失殆尽,原本卫所早已名存实亡,此等利器只有配于精锐之师方能发挥其最大功效。我就是想把这火铳现在天津新军中试用。”
“恩,这是正理,但户部怕没有银子给你造铳啊。对了听你前面所讲福建”海澄军“甚有战力,你看有没可能调辽东听命?”
周文瑞一听就头大,俞咨皋的脾气怎么可能买袁崇焕的帐。闹的不好是两败俱伤,袁崇焕杀毛文龙好杀,毛文龙在京里没根啊。要真和俞咨皋闹僵了,那麻烦大了,俞家是将门,可不是袁崇焕想这么样就这么样的。马上回绝老师:“这恐怕不行,一来俞将军年迈,况“海澄军”都是南方人,不习北方苦寒,一下掉来肯定水土不服,战力下降。老师您看这样可行?我让俞老将军抽调部分“海澄军”下级军官补充至皇家近卫军,提高战力缩短训练周期。”
“恩,这是良策,就这么办,我上折子请示皇上。”
“另外我听说袁大人又上折要权了啊。”
“恩,这人太好权了,辖下的军兵有近二十万,还要揽权,现在平辽策也未让他出战,他要这么多兵敢什么?”显然孙承宗对袁的奏书也持反对意见。
“老师,明年京察的事还是要有准备才是,否则党争剧则国事危啊。我看让韩爌韩大人出面调和如何?”
孙承宗咋一听也一愣。韩爌是有名的东林元老,又是袁崇焕恩师。但他却对浙党领袖方从哲有恩,在前朝红丸案了保护了方从哲,所以由他复出调和东林和浙党矛盾很是合适。“这个倒是合适,只不过他和袁崇焕师生情重,怕影响既定的平辽方略。”
“那还是请老师出面,把平辽策和韩大人说明白,我想韩大人也是明白人,能够体会朝廷的苦衷。”
“韩大人还是能体谅朝中形势的,现今自顾宪成,李三才去世之后,能压住那帮后起的也只有他资格最老了,现在周延儒和温体仁都不是首辅之选,不过韩大人和老夫差不多年纪,也老了,算了我来求皇上早些起复韩大人吧,也算有个臂助。你这几个月要抓紧温习功课啊,不要丢了老夫面子。”
文瑞心想自从你教了天启皇帝,你老师的名声也算败了。当然他可不敢直言,知道孙老师还是有真学问的,学生太烂,老师也没办法。看老师已经有点困倦了,想到他明日还要出城迎接献俘的队伍,就施礼起身告辞了。孙承宗原本想留他在自己府里多住几日,但想到他回京不过一日未满,家里人还没怎么见,自己留着不合适。就嘱咐他经常来走动走动,遇上功课上的问题一定要直接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