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斯男爵的话让房间变得一片寂静,洪长生等人在细细地品味着刚才话里的涵义,就是连魏因贝斯教授也不再言语了,只是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架。
“我来说说我的故事吧。”杜拉公爵开口道。
“我和我的兄长出生于特兰西瓦尼亚,我们的父亲是瓦拉几亚亲王,也是神圣罗马帝国龙骑士团的成员。但是迫于威胁,我的父亲只得向强大的奥斯曼帝国屈服。1444年,年幼的我和年少的兄长一同被送到伊斯坦布尔做人质。1447年,我们的父亲和长兄米尔查遭到暗杀,奥斯曼帝国就把我们送回了瓦拉几亚,并扶植我的兄长弗拉德三世继位。”
“经过十几年的艰苦斗争,我的兄长终于真正地掌握了瓦拉几亚,此时的他再也不愿意屈辱地依附于奥斯曼帝国的翼下。虽然几次打败奥斯曼帝国的进攻,但是为了保证瓦拉几亚的独立,兄长不得不借助匈牙利人的帮助。为了获得这种帮助,兄长娶了匈牙利国王马加什.科韦努斯的妹妹,并改奉了天主教,这一举动却丧失了信奉东正教的瓦拉几亚百姓的民心。”
“一些大贵族利用这个机会,勾结奥斯曼帝国,扶植我登位。当我坐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之后,我才深切地体会到兄长的痛苦和矛盾,这时我才明白,这个充满责任和风险的宝座,还有那个艰难的使命,只有我的兄长才能胜任。我的兄长非常暴虐和疯狂,曾经因为奥斯曼使者不愿意脱帽而将铁钉从帽子上钉入他的脑袋;也曾经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大军入侵将两万多名奥斯曼战俘活活穿插在环绕着城池长达一公里的木桩上;更因为执法严酷,累累对瓦拉几亚贵族和百姓动刑,动辄将人钉在尖桩上。但是你们知道,在那个野蛮动荡的时代,这种酷刑在当时的基督教国家和伊斯兰国家并非少见,但是受到敌人的宣传,我的兄长名扬天下,最后被后人传为吸血鬼的化身。而事实上呢?”
“我的兄长几次被逐,几次又卷土重来,他一生都在坚持的是与奥斯曼帝国作战,反抗着土耳其人对瓦拉几亚的入侵。最后他被属下的贵族出卖,战败于布加勒斯特近郊的战场上,首级被用盐腌制送往伊斯坦布尔。我痛恨我曾经的无知和背叛,我发誓要继承兄长的遗志。可惜我的国家太小,在大国争斗中终于成为历史,或许这是瓦拉几亚的命运,我已经无力去改变。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跪在我的兄长面前,向他宣誓,我一定会永远忠于他,忠于他的信念,并愿意时刻追随他的坐骑,用生命去捍卫他的荣誉。”
“我的故事没有那么崇高,我只是一个被男人玩弄的女人而已。”在大家还沉浸在杜拉公爵的叙述中时,巴托利亚伯爵夫人用娇懒的语气开口说话了。
“我出生于匈牙利一个强大而显赫的贵族家庭,家族拥有的土地和财产比当时的匈牙利国王还要多。15岁,我嫁给了弗朗西斯•纳达斯第伯爵,他是一位英俊、勇敢而富有的贵族,在对抗奥斯曼帝国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但是他同样的凶残暴虐,他用各种办法在我的身体上寻找快感。我知道,他只是贪图我的年轻美貌,如果我失去这一切,我的下场就和地窖里的少女一样凄惨。”
“在这种恐惧中,我千方百计地去保持我的年轻和美貌。我学习各种黑巫术,在少女的鲜血里沐浴,甚至喝这些最纯真的血。虽然我生了小孩,却依然保持着少女的容貌和身材,我成功地让我的丈夫对我着迷,在他重伤临死前还在抱怨,我那美丽的身躯会便宜了谁?图尔索伯爵带人攻陷了我的城堡,并以虐待和杀人罪起诉了我。尽管他曾经在床上是多么痴迷我的肉体,但是在面对巴托利亚家族和纳达斯家族遗留给我的土地和财富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我。他与同样垂涎这些土地财富的匈牙利国王和贵族们勾结在一起,处死了我最忠诚的仆人,然后把我囚禁在一座高塔里。这样他们不但可以免除承担处死贵族的罪名,还能继续享受我的肉体。但是我对这些感到厌倦了,我收买了守卫逃了出去,然后也投到了血族的门下。我的想法很简单,美丽是无法永恒的,而且它也不属于我,我需要找到真正永恒的东西,也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听完三位黑暗领主的话,洪长生一行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们都为这些秘闻所震撼,一直坐在旁边默然听讲的刘益之开口道:“无论是神还是恶魔,都是从凡人开始的。”
瑞斯男爵和杜拉公爵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向刘益之微微一倾,轻轻点头示意。
洪长生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叔祖,接着说道:“非常感谢三位领主对我们坦诚相言,从你们的故事里我能领会到你们的立场和目的。忠诚与背叛,信仰与毁灭,都是历史中不变的主题。不过你们能解释一下与袭击我们的人的关系吗?”
“那些都是遗族。”瑞斯男爵很干脆地回答道,“他们虽然与我们有点关系,但绝不是受我们指使的。”
“遗族?很抱歉,我从来没有听说。”洪长生摊开手道。
“我们并不是在推卸责任,我们黑暗家族和血族有很多隐秘无法向你们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并不像世人想得那么强大,否则的话我们也不必遵守什么规则了。要想成为血族和黑暗家族中一位合格的仆人是很难的,首先要经过婴儿期、领养期和潜行期,中间会出很多问题,大部分婴儿会因为受不了严格的管束和成长的痛苦而失败,这其中很多人会离开,游荡在这个世界阴暗的角落里,成为遗族。”
“你的意思是与戒灵会勾结的是那些遗族,而不是你们。”洪长生追问道。
“是的,戒灵会曾经向我和巴托利亚伯爵夫人示好,试图与我们联盟。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戒灵会与教廷的纠葛太多了,我们不愿意卷入其中。而且那些家伙的野心太大,我们可不想陪他们一起疯狂。”杜拉公爵摸了摸两端微翘的胡子答道。
“不过从戒灵会提供的信息里,我们对你们这个三人寻宝小组非常感兴趣,巴黎的袭击只是我们的一个试探,如果你们连这个都应付不了,我们也不指望你们能找到所罗门宝桌。”瑞斯男爵接言道。
“试探?如果不是魏因贝斯教授和斯科尔先生及时赶到,我的同伴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洪长生有点恼火了。
“我们的确只是试探,否则我们也不会派出潜行者去袭击你们。”瑞斯男爵依然一口咬定。
“潜行者?”又是一个新名词,洪长生和鲍里斯、李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潜行者就是还处于潜行期的黑暗家族低等仆从,他们还在经历着成长的煎熬,他们的能力也没有被领主开放,如果被他们咬上一口,搽点碘酒就好了。”魏因贝斯教授在旁边笑眯眯地补充道。
洪长生、鲍里斯和李不由地用鄙视的目光看着魏因贝斯教授,那一晚怎么不说,非得现在才说,害得三人这几天一直后怕。
“三位领主,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洪长生不愿意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或许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的心理影响吧。
“我们还有一点事情,我们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斤两?”巴托利亚伯爵夫人媚眼如飞地说道。
“什么,你们还要试探?”洪长生差点没跳起来。
话刚落音,瑞斯男爵突然一扬手,一把黑色的粉末从他的手里撒了出来,飘散在空中。转眼间,这黑色的粉末居然诡异地组成了四个人形。它们如同刚从黑暗深渊里释放出来的一样,一边拼命地扭动挣扎着,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不过十几秒钟,它们的身影全部显现出来,矮小的身形,圆圆的脑袋,鼓圆的眼睛,尖锐的牙齿,只是身形有点飘忽。
四个怪物呲牙咧嘴地向洪长生等人围了过来,黑色眼睛透着一股让人生寒的凶残和怨念。
洪长生刚刚捏了个手诀,只见旁边坐的刘益之突然一扬手,房间的气氛为之一变。众人突然觉得自己身在夏夜池塘的深处,清凉的夜风卷着一点水腥味轻拂着每一个人。更让人诧异的是房间的地板上居然虚空长出了数十朵青色的花苞,在一瞬间,花苞一一绽开,红色的荷花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并随风轻轻地摇摆着。
当四个怪物一碰到荷花,荷花立即变成了妖艳的红色火焰,迅速吞噬了怪物的全身,骤然间把它们化为灰烬。而剩余的荷花依然盛开,过了一会才片片飘落,荡漾在无形的水面上,最后,当所有的荷花都零落凋谢,众人面前的池塘景象也随之消失。
“精彩,真是精彩!三位领主,你们可能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吧。相对于西方的魔法,东方古老而神秘的道术不但威力强大,而且一静一动都充满了天地自然的玄机和美感。”在那里一边鼓掌一边说话的正是魏因贝斯教授,他正在买弄着从刘益之那里学来的一点皮毛。
“你是怎么做到的?”瑞斯男爵喃喃地问道。
“在古希腊人的眼里,世界是由土、气、水、火四元素组成;在古代中国人眼里,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而在现代科学家的眼里,这个世界是由基本粒子组成。”刘益之回答了一句很玄妙的话。
“好了,叨扰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刘益之说着便站起身来,不但洪长生三人都随之站了起来,连三位黑暗领主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刘先生和诸位来我的城堡做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瑞斯男爵很客气地说道。
“哪里,洪长生是我的晚辈,此次卷入所罗门宝桌事情也是无意之失。他还很年轻,而且学道不久,法术不精,如果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诸位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多多见谅,手下留情。”刘益之客气地拱拱手道。
三位领主尴尬地笑了笑,瑞斯男爵看了一眼洪长生,转向刘益之说道:“刘先生,请你放心,我们原本对洪先生就没有恶意。只是戒灵会那些人就不好说,他们目光短视又野心勃勃,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颇有威力的神器,还请你们当心一二。”
“如此我就在这里多谢诸位对长生的关爱了,告辞了。”刘益之摆摆手,率先走出了房间。
回到酒店,洪长生迫不及待地向刘益之请教道:“师叔祖,你如何看三位黑暗领主的话?”
“相信一半怀疑一半,我相信他们所讲的故事,但是他们对所罗门宝桌的目的却没有那么简单。”
“师叔祖你的意思是?”
“就算是三位黑暗领主对所罗门宝桌的目的只是出于私人,但是教廷和伯纳德先生会答应他们染指宝桌吗?还有他们背后的血族,恐怕对宝桌的目的不会那么会简单。”
“血族,不是传说黑暗家族与血族闹翻了吗?”洪长生惊异地问道。
“只是传说而已,谁知道其中的真相?”刘益之看了一眼在那里微笑不语的魏因贝斯教授,“从瑞斯男爵的话里我推测出,血族因为某种缺陷不便出面行动,所以必须借助黑暗家族的力量。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话,黑暗家族和血族其实是一体的。”
“这样啊,师叔祖,那我们该如何应付戒灵会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戒灵会手里有家伙,你手里没东西吗?要是不够用找我就是了。”刘益之很豪气地说道。
“哈哈,就是,洪,你怕什么,今天刘先生稍微露了一手,我相信黑暗家族和血族都不敢轻易动你们了,就是戒灵会想害你们说不定他们还会出手相助。要是你被戒灵会那帮不开眼的家伙伤到了,黑暗家族和血族的领主们可不敢保证刘先生会不会迁怒于他们。”魏因贝斯教授在那里欢愉地说道。
洪长生不由白了教授一眼,你怎么没事在这里乱起哄。
“教授先生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今天出手就是要镇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小瞧了我们东方修道人士。虽然后面的寻宝经历会越来越艰难,但是关键在于你自己的实力。说实话,我也对这张桌子非常感兴趣了,真不知道它蕴藏着什么秘密,居然引出这么多人和这么多的故事。”
“好了,大家都休息去吧,天色很晚了,明早我们还要赶飞机。”刘益之下了逐客令。
“是啊,我明天也要跟着坐飞机去中国玩玩,还要早起,”魏因贝斯打了一个哈欠道。
“教授,你也要走,不跟着我们去莫斯科了?”李着急道,看到高人一个个都离开自己这个三人小组,想想前面的凶险,李还是有点畏惧。
“你还不是惦记着我那位朋友,斯科尔先生。”魏因贝斯一眼就看出李的真正的用意。
“我只是觉得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你请教。”李微微涨红了脸争辩道。
“你放心,斯科尔先生能随时出现在你的面前,只是想请他出手帮忙,还要看你们是不是与他谈得来。”魏因贝斯教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