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眉就起了床，嘴里哼着歌儿洗脸刷牙，晴朗少女般的给还没上班的爸妈打招呼，直让敏感的妈妈盯贼一样盯着她，“这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解释，当然不能解释，在家里随便吃了早饭，爸妈走人，柳眉在自己不大的衣橱里雷达一样扫来扫去，最后选了件粉色有点发白的长裤，脖子周围有一圈小珍珠的白色毛衣，然后再套上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外面看起来似乎不动声色，但是在室内总归要把外套脱掉的呀！
看看镜子里一身亮色衬得自己小脸白里透红，长到肩膀的头发顺顺的垂下来，柳眉不好意思的对着镜子呲了一下牙，然后把补习班的资料塞进去，背起书包，脚步轻快的下楼去！
雪在半夜已经停了，路上也已经被清扫出了最中间的位置，有的没来得及扫掉的部分被踩的硬硬的，结了冰，晶莹剔透的，偏僻位置的保存的完整的雪发出白莹莹的光泽。
柳眉骑着单车，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裹得密不透风，虽然昨天被许墨拉离了现场，但是按照牛小阳的性格，小时候就那么锲而不舍，现在偶然遇到，还不在路上各种围追堵截！她可是至今对他在半路截她导致小油桶都被摔瘪的那次记忆犹新！
街上行人很少，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又是寒假，又是雪后，清冷清冷的。
小县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小，整座城从东头到西头，骑单车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只露俩眼睛的柳小眉一个人不急不慢的骑行在路上，想着千万别遇到牛小阳那个一根筋！
你看，我们对自己喜欢的人倾尽所有愿意等待千年，对待喜欢我们的人就是唯恐避之不及，不产生厌烦情绪依然是最大的恩宠！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还没到补课的地儿，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在老院门口走来走去。又没有别的门可以进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五十米远的时候，牛阳已经看到她的单车，就小跑着跑过来，这么冷的天，他的大衣拉链都没拉，就那么敞着，脸冻的红红的，其实凭良心讲，牛阳还是很帅的男孩，个子高皮肤白，五官端正透着一股秀气，却不知道怎么的，柳眉总觉得他哪有点娘炮似的，秀美有余英气不足！
“小眉！”他的脸沉沉的。
柳眉下了车，有点囧，“对不起，牛小阳，昨天我??????”。
“昨天是你男朋友？”牛阳径直问。
“不不不是！”柳眉拉了拉背包带子，“是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我怎么没有印象？”牛阳蹙起额头。
“你转校后分班的同学。”
“那也是你现在的同班同学吗？”他急切的问。
“不是！”柳眉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我们俩并不同校！”。
“那他不是你男朋友？”牛阳向前走了一步。
柳眉倒退了一步，摇摇头，心里想若他是，该有多好！
“牛阳，你很好，真的！”柳眉有点磕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别别，你别说接下来的但是，我不想被发好人卡！”牛阳开始笑起来，语气也变得轻松，“如果他不是你男朋友，那我就有机会，对吧？”
“不是??????”。
“好了，小眉，你有手机吗？”
柳眉摇摇头。
“那把你家电话给我好吗？我保证不随便打扰你！”牛阳一脸正经，语气真挚，“就算是同学，也应该保持联系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塞到柳眉手心，“写我手上！快！你要迟到了！”。
实在难以拒绝，柳眉写下了她家里的电话号码，把笔还给他，“那个，我去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低着头快速推车子进了小院。
唉！若是我爱的人恰好也爱我，若是我没说之前他先说，若是相爱的人都在一起，若是人间没有高考，该是多美好的人间啊！
有新的期待的时候，上起课来时间也无比漫长，老先生讲解讲的慢条斯理，柳眉听课听的心不在焉，快到十一点钟，频频看着手腕上的指针，永远一个节奏！
下课了，柳眉飞速的收拾着书桌上的东西，一遍想着牛阳千万已经走了，又想着自己也不能表现得见许墨太迫切，不然又要被嘲笑，可是手底下心底里又都在催着“快点快点，许墨在门口等你呢！”。
嘴角含笑的少女，还是飞速第一个冲出了教室，推起自己的单车就向外走。
冲出去，竟然没人！
竟然没人！不会又在遇到之后消失了吧？他们似乎总是这样，每一次意外相遇，然后就是失联！柳眉的心“咚”的一下就沉了下去！
“嗨！”幽灵一样从背后跳出来的许墨，一脸恶作剧。
看到他，柳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过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这么腾的一下升了起来，似乎是过往的分离不得见又似乎是相见总是匆匆，似乎是刚刚失落的情绪又似乎是对他恶作剧的不满。
患得患失！古人的话真是精辟而又一针见血！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对拥有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她微微低着头，推单车向前走，许墨看她情绪不对，两条大长腿一迈搭在单车后座上，歪着脑袋看她，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看，柳眉是走也走不动，看着他一脸无辜，眼睛眨啊眨的卖萌，终于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啐一口“神经失常！”
“唉，终于笑了！和你开个玩笑嘛”说着，摸摸她的脑袋，自然而然的接过车子，两腿一站坐在座位上，“来，小妞，上车！大爷带你兜兜风！”
“兜风，喝风还差不多”，话虽这么说，柳眉还是乖乖坐在了后座上，两只手轻轻抓着他的衣襟，“我们骑车喝北风，午饭就省了！”
“省倒不用省，先喝点餐前风垫垫肚子，大爷带你吃饭去！”许墨长腿蹬开，单车稳稳的走起来。
柳眉没有看到身后一个人默默站立的牛阳，看着柳眉脸上的阴晴娇嗔，看着她坐稳，看着他们骑单车远去的背影，他脸上没有表情。
一路走来一路唱，青春时光短又长。
单车上的少男少女，只觉空气清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心情却是温暖而又甜蜜。过了十分钟，车子停在一家曼德士前面，曼德士是一家模仿肯德基开的快西餐厅，环境倒是不错，干净、宽敞，但是里面的东西味道却是非常一般。
“怎么来这里?这里的东西好难吃的啊！”柳眉疑惑。
“难吃不要紧，有帅哥在此，秀色可餐，你不用吃都饱了！”许墨一脸促狭，他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切，看着你的确吃不下饭！”柳眉当机立断回过去。应该说两个人在唇枪舌战方面当真是棋逢对手，两个人似乎总能激发对方身上段子手的潜能。
“嘿嘿，关键看环境，里面宽敞明亮还能随便坐到什么时候，接下来的时间大爷免费给你当补习老师，怎么样？”
“好吧，免费就行，收钱没有！”说这话，两个人停好车子，拉门进了餐厅。
北方的冬天，最大的好处是每个房间都有暖气。室内室外简直是两个世界，点了简单的汉堡奶茶和薯条，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餐厅里几乎没有人，俩人几乎包场。
看着许墨的脸，两个人似乎是认识了很久很久，柳眉心里想，无论是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都不觉得尴尬。岁月静好，停留在此也是满足。
“看什么？”许墨眼中带笑，用手在柳眉眼前挥一挥。
“看你的确秀色可餐，我果然一点都不饿，看都看饱了。”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回答。
“嘿嘿！”又是一阵傻乐。
“那个谁，你现在成绩是不是挺好的？我听说你们学校高一直接就分班了。”许墨总是爱叫她“那个谁！“。
“对，刚入校没多久就分科分班了，所以没有了物理化学的荼毒，成绩还算可以”。
“那代数几何呢？有长进否？”
柳眉佯装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根薯条塞进嘴巴里。
“几何还行，代数差点。你呢？语文成绩还那么困难吗？”
“困难，作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困难啊！”许墨摇摇头，看着窗外白皑皑的世界，“那个谁，我说你语文是怎么做到不用学也能高分的？”
柳眉笑，“什么都不能做到不学就高分好吗？只不过，语文是个日积月累的学科，不像代数几何，开窍了临时抱佛脚也能提升分数。你不是也一直看课外书的嘛，怎么就不见增长写作功力呢？”
“唉，我我我看的都是RB漫画???，漫画语言都是毫无章法的啊！”许墨咬了一大口汉堡，芝士都站在嘴角。
柳眉乐出了声，“那倒是！那你漫画白看了，现在又没有时间多看课外书，你们理科生的世界就是一个数字和逻辑推理的世界！”
“那怎么办？”许墨咧着嘴，一脸无奈。
“告诉你个秘笈？”柳眉举着一根薯条，非常认真。
许小墨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把你的字练好看一点！”柳眉又咬一口，“说真的，你的字太难看了，加上如果考试时间紧又不能写认真一点，整个卷面都会看起来乱乱的，你想，评卷老师也是人啊，尤其是作文，这么主观的东西，看看开头看看结尾，其他的还不是看卷面？如果字写的赏心悦目，分数自然无形就会高一点！”
“咳咳，都高二了，哪有时间练字啊！”许墨哀嚎。
“可是练字也是提高分数的途径啊，你平时总归要写字的，抽空多看看字帖，临摹临摹总归要好些的！”
“好吧，我试试！”。
柳眉拿起餐巾纸，丢给他，“擦擦你嘴巴的芝士，吃个东西像小孩儿，请问你几岁啦？”
许墨伸过头来，“手没空，阿姨，帮我擦嘴帮我擦嘴！”
脸悄无声息的红了，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最后还是拿起纸巾，狠狠的擦了一下，“白痴！这么大人还让别人擦嘴巴！”
擦完自己心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快吃，吃完饭一起学习吧！”柳眉只能用无所谓掩饰自己的心慌，许墨却是看着她不停的乐！
“哎呀，白痴，快吃！”拿擦过嘴巴的纸巾丢过去。
吃完东西，留两杯奶茶在桌上。
柳眉拿出她的英语资料，许墨什么也没带！
“哎，你不是今天出来学习的吗？请问你的书呢?”
“我今天忘记带了”，许墨挠挠后脑勺，“你那不是有吗？你学英语我也学英语，反正不管文理，英语高考都是重头戏！”
“唉，好吧，那给你这本习题集，你可以直接在上面做！”说着又从笔袋里拿一根笔一起递给他。
接过资料和笔，许墨打开书开始很认真的写写画画，柳眉也打开另外一本试题库开始做题。
周围安静，窗外一片白色，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缩着脖子，呵着手心急匆匆走过。
柳眉总是止不住走神，她一向爱发呆，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时间，似乎灵魂一瞬间就飞走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想，目光虚无焦点，心也仿佛虚虚的飘忽起来。
“那个谁，”许墨拿着笔的手把柳眉的神晃了回来，“想什么呢？”
柳眉咬着中性笔的笔冒，摇摇头，“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很安静---心里很安静”，她几不可闻的笑了笑。
“你还是爱发呆”，许墨看着她，“初中的时候你就特别爱发呆，老是盯着窗外看，我还以为外面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在吸引你”。
“去！”柳眉的笔轻轻打了他的书一下。
许墨笑，“说正经的，再过一个学期就高三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能有什么打算?该吃吃该喝喝该学学呗！”
“你打算报哪个学校？”
柳眉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想好，我觉得要看高三模拟考的成绩吧！反正我随遇而安，能考到哪就算哪，离家越远越好。”
许墨收了笑容，“我倒是打算就报省内的大学，山大也算是省第一学府了，全国也排前十名，能考进去也不容易。”
“嗯，我爸妈也希望我考山大，可是我想走的远远的，到南方去，我听说江南特别美，小桥流水白墙灰瓦，特别安静。”柳眉停了停，“而且江南的学校分数肯定没有山大的高，好考点吧！”
许墨顿了顿：“好吧，那到时候再说！”
沉默。
时间不知觉的就过去了，四点钟。
许墨看看表：“我送你回家？”
柳眉看看表：“哇，都四点了，是该回家了。”
书都塞进书包，穿上外套。外面依旧是寒风凛冽，刚从温暖的房间走出来倒是也不觉得冷。
许墨轻车熟路的骑上车，柳眉抓住衣襟轻轻坐上去，开始微微笑。
这应该是他们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以往总是在错过，所以无论将来如何，现在所拥有的就是青春最美的时光，值得一生在心里珍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