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里一座府第内,一个穿着锦服,直鼻阔口,流着长长胡须的老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品着茶,非常的怡然自得。在他的下手边坐着一位身材消瘦,穿着官服,尖嘴猴腮,留八字胡看上去极其委琐的官员。
过了一会只听那位委琐的官员说道:“中堂大人,这次我按照您老的吩咐已经联合了四十多名官员上书弹劾李经述,这次就是参不倒他也会让他脱层皮,到时候就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李合肥的嚣张气焰,这都是依赖中堂大人在后面英明的领导。”
原来这位大胡子老人就当今帝师,刚刚被罢黜军机大臣翁同颌,坐在他下手边的官员名叫王文轩,字子柔,曾经是翁同颌的学生,但是以前翁同颌不怎么在意他,所以一直都是做一个六品的小言官。等到翁被罢黜了,王文轩才有机会成为翁同颌的座上宾,知识这时候来得有些晚了点。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现在翁同颌正是落难的时候,不知道这个王文轩的脑子里到底再想些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死死的抱住翁的大腿不放,果真是死忠分子。
翁同颌听了王文轩的话之后,笑着道:“子柔,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被贬闲赋在家的糟老头子了,再也不是什么中堂大人了,自从我被罢黜之后,以前我一手提拔的爱徒骨干只有很少的几位还到我府上坐客,其他的也只有你还时常到我这里来陪我这老头子聊聊天。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称呼我中堂大人为好,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弹劾于我。”
“中堂大人,我永远都忘不了,当年我是带罪之身,是您老人家出面替我担保使我有了参加科考的机会,您对我的再造之恩我永远难忘,在我的心目中您永远都是我的恩师,永远都是中堂大人。”王文轩显得有点激动,更加慷慨的道,“那些以前奉承您,现在疏远您的官员都是些势利小人,他们根本不配做您的学生。我相信您一定会东山再起的,老佛爷一定不会就这样忘记您的,等您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就是李合肥和这帮势利小人们的末日,中堂大人我一定会用尽我的一切助您东山再起的。”
“难得子柔你有这番心思,我真的很后悔以前没有重用提拔你,如果以前我真好好的栽培你,即使我被罢黜了我也不会太担心,因为有你能继承我的衣钵继续与李合肥斗到底。可是你看看现在,我提拔的那帮人,不是退缩畏首畏尾,就是向李合肥献殷勤,真是让老夫伤透了心。不然这次算计李合肥也不用我出面策划了,有时候想想我这一辈子做人还是很失败的。”翁同颌显得非常的沮丧懊悔。
“中堂大人您千万不能这么说,这只能说明那些人太势利,个个都是软骨头,被李合肥一番恐吓就乖乖的就犯。还有就是李合肥这人真是非常的卑鄙,手段更是非常的狠毒,一般人很难在他的淫威面前不屈服。”
翁同颌很是诧异的看着王文轩。过了一会才缓缓的问道:“子柔,听你的口气好象是和李合肥有深仇大恨似的,能告诉我到底你和李合肥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王文轩咬牙切齿的道:“中堂大人不瞒您说,我当年是带罪之身,得您的提点才有机会走入仕途,可是我更加不能忘的是,我的带罪之身就是拜李合肥所赐,如果没有他我就不用受那么多的磨难,我就可以早七八年考得功名,我也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前程和生活。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老家伙,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曾经暗暗的发誓,就算是用尽我的最后一滴血,也要让李老贼品尝到比我多百倍的痛苦。”王文轩双拳紧握,额头青筋爆起,牙齿咬得咯嘣的响亮,整个人仿佛进入了疯狂痴癫的状态,摸样极其恐怖。
翁同颌被王文轩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能听出那仿佛深入骨髓般的痛恨,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翁同颌自叹自己对我父亲的恨跟眼前这人比起来差得很远。他也只能出言安慰王文轩道:“子柔,你不用如此激动,我相信老天是公平的,他一定会惩罚李合肥的,一定会换你一个公道的。”
“多谢中堂大人宽慰于我,我也始终相信总有一天李老贼会受到惩罚。幸好这次中堂大人您出面,在您的英明策划之下,抓住了他们的小辫子,虽然不能直接扳倒李老贼本人,但是能让他的亲生儿子尝尝痛苦的滋味,也是一件让人痛快的事情。”
翁同颌认真的看了看王文轩,问道:“子柔,你知不知道我这次叫你联合一种官员弹劾李经述的真实目的?”
“中堂大人难道不是想参倒李经述,砍掉李老贼的一只臂膀吗?”王文轩带着一丝疑惑的说道。
“这只是我的第一层考虑,现在李合肥已经日见老迈,北洋这么大的摊子他一定回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好好的培养,李经芳、张佩伦是他最倚重的两个人,这两人也是非常的聪明,但是这两人在做大事的气度方面有所欠缺,做真正的掌舵人他们都缺了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而李经述则不同,他以前虽然吃喝嫖赌,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其实他那些都是在做戏,只是想寻得一时的放纵,好好的享受青春,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在这点上老夫我当初也是看走眼了,当初我还笑话李合肥生了一个犬儿。”
王文轩不服气的说道:“可是现在那个李经述也没有多厉害,做事又粗心,就像这次轻易的让我们抓到了把柄。”
“呵呵,子柔你看的还是不够深,他这次是大意了,那也只是因为经验的欠缺,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个小子最近做了一些事情,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的成绩,但是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件东西,那是一种气质,一种说做就做勇于拓新的勇气,这一点和当年金戈铁马赤手空拳打下北洋如此家业的李合肥何其的相似啊!李合肥有此麒麟儿,你何其幸哉!”
“中堂大人,如此说来,我们这次岂不是奈何不了他们了。我们选择李经述做为突破口岂不是错了?”
“呵呵,我们选择李经述做为突破口非但没有错,还正中了李合肥的要害。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第一就是任由我们弹劾他儿子不管,如果我们弹劾的罪名有一条落实了,就基本上掐掉了他这个最合格的继承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所以他只有选择第二种方法就是全力保住李经述,这样他就回面临两个困难,一个就是我们联系的这些弹劾的官员和满朝文武的悠悠众口。另一个就是来自朝廷的猜忌,自从我被罢黜了之后,朝中已经形成了北洋一家独大的局面,一时之间朝廷也找不到合适能够牵制北洋的人选,所以朝廷也有意敲打一下李合肥,这次我们弹劾李经述正好给了朝廷一个机会。如果李合肥力挺他的儿子,必然会加深朝廷对他的猜忌,会使太后更加的忌惮于他,从古至今受到皇族猜忌的官员,不论你权势通天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倒是非常的希望李合肥能够全力的保住他的儿子,我倒要看看他的下场会不会比我更惨!”
王文轩若有所误的道:“高啊!如果李老贼全力的保他的儿子,就会使朝廷更加的忌惮他,朝廷必然会加快寻找能够制衡北洋的新势力,但是现在朝中有资格和能力与李老贼相抗衡的真是找不出来几个,算来算去只有您老合适。这时只要我们再花些银子,走走门路,然后再捐一大笔银子给老佛爷修园子用,必然能够博得老佛爷的欢心,到时候您老再在老佛爷的面前痛苦一场,让老佛爷知道您已经痛改前非,已经真正的认识到了错误,老佛爷一定会重新起用您的,到时候就是没有弹劾到李经述也已经不是问题了,只要您老重新掌了权还怕没有机会他们吗,是不是中堂大人?哈哈……”说完王文轩放肆的大笑起来。
翁同颌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子柔,你终于想通了我的所有用意。的确,我要想再回去重掌大权,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花点银子无所谓只要我还有机会回去,一切都好办。子柔,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要,你一定要全力去办,现在你回去再联系那些官员,用尽一切办法继续上折子弹劾李经述,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再在朝廷之外造写声势,传得越悬乎越好,这样我就不相信李合肥不上套?”
“中堂大人真是英明,您这几步棋简直是走得太高了,我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难道王文轩是韦爵爷的后代?
翁同颌对王文轩的这一通马屁很很受用,有点飘飘然的道:“哈哈,李合肥、李经述我让你们父子两代人都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
“阿嚏”天津总督衙门里,父亲和我同时打了一个喷嚏,我在那里想:又是哪个老东西在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