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婉要识字了,可是她有个要求,非要叫两个哥哥和她一起上课,开始两个哥哥都借口说自己要温课,没有功夫,后来在爹的逼迫下,两人才不得不得生着闷气答应下来。
一大早,她便被娘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待娘帮她穿好衣服后,才懒洋洋下了地。
今天对她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娘特意把她打扮了一下,在她头上插了一朵小花,还给她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荷叶裙,林月婉很喜欢绿色的裙子,但这条荷叶裙,是她最最喜欢的。
吃过早饭,娘给她擦了擦嘴,牵着她来到书房,先生吴柳元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母女二人进来,行了礼,便看着身边这个小人儿。
爹曾经对她说过,吴先生在京城里很有名,好几个状元都在是他的学生,若非爹的请求,和她太子妃的身份,一般人是请不动他的,之前爹还告诉过她,吴先生对学生非常严格,要好好听他的话,不然,会吃苦头的。
林月婉望着这个干瘪瘪的老头儿,目光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犀利,觉得他的笑容都有些硬,像是挤出来的,但是林月婉对他才不感兴趣,看了一眼他,把头转向一边,看旁边的鹦鹉去了。
吴先生看着她,捋着胡子笑了笑,本来的就很小的眼睛被他这么一眯,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林月婉不喜欢小眼睛的人,她喜欢像哥哥那样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咦,对了,哥哥呢?
林夫人和先生寒暄过后,弯着腰,叫她好好听先生的话。林月婉见娘要走,忽然拽着娘的手,开始哭闹起来,非要见到两个哥哥。
这下林夫人可着急了,她两个哥哥一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她要哥哥,叫她到哪儿去找呢。
正是伤脑筋的时候,她远远的看见林文轩和林骁勇耷拉着头,朝这边走了过来,后面林正南,负手跟在二人后面。
林月婉见哥哥来了,这才高兴起来,赶紧过去拉着林骁勇的手,调皮地笑了笑。林文轩和林骁勇才不像她那么高兴,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天,却因为她无理的要求硬拉到这里陪着她学习,刚要出门,却在门后被爹活捉了回来,两人望着林月婉的笑脸,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夫人见两个孩子被爹揪了回来,才放心离去了。
三人在吴先生的召唤下,来到案前,林月婉想都没想,就爬上凳子,手放在案上,看着案上的东西。兄弟二人气还未消,软绵绵地站在她一边生着闷气。
兄弟二人一副懒散的样子,被吴先生看在眼里,不要看他皱纹满面,弱不禁风的,骂起人来可如雷鸣。
他背着手,对兄弟二人大吼一声,“都给我站好了。”吓得两人像见了爹似的,抖了一下,立刻站直了身子。林月婉从来只知道爹爹这么凶,没有想到这个先生比爹爹还要凶,顿时傻了眼。她之所以叫两个哥哥来这里陪她,是因为她觉得很好玩,如今刚一开始,哥哥就被他制服了,想到这里,她葡萄似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放下手中的笔,把手放在腿上。
吴先生见三人老实下来,这才满意的点点了头。
开始学字肯定是从最基本的开始,林月婉除了拿筷子,拿碗,从来就没有拿过笔,费了好大半天,才教会她怎么握笔。林骁勇站在旁边,这些东西他早就会了,现在却来陪着妹妹做这个无聊的事,渐渐忘记了吴先生的严厉,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不是对着林文轩嘀嘀咕咕,就是看着窗外的鹦鹉。林文轩才懒得理他,呆呆想心事去了。
而林月婉,不知是被先生的吼声吓怕了,还是故意装作一番听话的样子,任凭他怎样握着自己的双手,她都一脸平静。
林骁勇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哥哥也不理他,妹妹好像也在专心学写字,他的心早就飞到外面了,站在那里晃来晃去,惹的身旁的林文轩心烦起来。
这时的林文轩,一直在想红秀送给他鸳鸯荷包的事。
昨天,他从学堂回来,见红秀坐在石凳上,刚开始他没有在意,后来她跑了过来对他说,她在这里等他很久了。然后从怀里掏出绣好的鸳鸯荷包送给他,那个时候,她的脸已经红到耳根,羞答答的样子,就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虽然林文轩从来不喜欢和下人待在一起,但红秀在众丫鬟里,算是极美的一人了,送给他东西,以他的为人,是不好拒绝的,就算他不喜欢,但还是要装作一副喜欢的样子,于是,他便把荷包欣然接受了,但是脸上一直就没有浮现过任何表情。
他现在想起此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他自己确定,肯定不是喜欢,用傲慢或者讽刺来说,应该确切些吧。
想着想着,林文轩竟然冷哼了一声,觉得身边的人影晃动了一下,然后传来弟弟“啊”的一身惨叫,回过神来,林骁勇握着手,一脸伤心,林月婉手停在半空,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磨盘。
原来,吴先生在教林月婉写“一”字,但林月婉好像眼神不对似的,每次都写得像个波浪,林骁勇在一边看着,想到这个妹妹一向聪明伶俐,今天却笨手笨脚的,吴先生也好像从来没有教过这样笨的学生,扔下一句“写不好就不准下课”就再也不吭声了。
这下可把林骁勇急坏了,看着妹妹写的字,肚皮都快气炸了,而林月婉,好像这一切跟她无关似的,握着笔在纸上乱画,林骁勇看着纸上的鬼画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掐了一下林月婉的手臂,眼睛一瞪,从案上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去,笔尖刚落,吴先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竹鞭,狠狠打在他的手上,这一落下去,林骁勇手上马上一道红红的痕迹。
三人忽然之间傻了眼,只听吴先生背着手,微微弓着背,嘟着嘴向林月婉道:“你这个字,实在见不得人,下去后,你得把这个字写一千遍。”
“一千遍?”林月婉拿着笔发愣,自己数都不识几个,要写那么多,这可怎么办呀?她抬头望了一眼吴先生,眼睛又红红的了,想到自己若不是太子妃,爹爹也不会让她这么早就开始学习,也不会请来这么一个严厉又古里古怪的老师。又想到,两个哥哥在她这么小的时候,还在庭院里玩泥巴,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来越觉得娘每天在她耳边念的太子妃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心里嘀咕着,我才不要当太子妃呢!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太子妃你们谁愿意当谁当去,我才管管不着呢。
吴先生对这林月婉说的这句话好像是在给她安排作业似的,林骁勇虽然手还很疼,但是似乎看到了下课的希望,脸上挂起了笑容。
就在他高兴的时候,吴先生慢慢抬起了头,严肃的看着他,片刻后才缓缓道:“你,我又叫你动手动脚的吗?你回去,写一万遍。”
什么?一万遍?我没有听错吧?不对吧,又不是我学习,我凭什么写呀?这一番疑问,被搁浅在他的笑容上,慢慢沉淀下去变成一副痴呆样。他愣了半天,吴先生说的什么再没有听下去。
后来吴先生离开后,林文轩有好一阵子都没有理他,甚至一见到他就翻白眼,他是下次吴先生来上课,见到哥哥老老实实交上课本的时候才知道,哥哥因为他听见自己要写一万遍,哼了一声,就因为哼这一声,吴先生要他写两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