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了屋子,这个时候的我,既不再怕维宁,也不怕张晓兰,我谁也不怕,我想去会会那个鬼上身一样的张晓兰,我想去看看那个占了别人身子的鬼魂维宁。
张晓兰还是那样光滑地露着自己的半边肩,一副高兴的样子,站在一个花瓶前插花,花是那么的漂亮,只有维宁才有这样的手艺。
她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你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那一刹,我真的感觉到呼吸停止,我从后面拥抱着她,感觉她幸福地颤抖,但很快她就不再颤抖了,因为我的手摸上了她的脖子,我稍一用力,她就拼命地挣扎,我实在是太累了,和一个死人在一起生活太累了。
维宁,你不知道男人的爱只有这么一点,死了就不应该回来,就算是再爱,男人也应该有新的生活,你不应该再回到张晓兰的身体里来。
我埋下头轻声地说:“不要害怕,我杀了她,你就回来了,她占了你的身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我对张晓兰说的,我不要维宁占着她的身子,我要赶走维宁,哪怕杀掉她。
我的心像是被恶魔所占领,就那样无视张晓兰眼里流露出来那种神情,手里加大力气,直到她完全停止心跳。
她看着我,眼睛并没有闭上,有一种淡淡的泪光,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一种平静。
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死尸,会有这么安静又温暖的脸,这才是我的张晓兰,我娶的另一个妻子,这样的表情才是她的。
做完这一切,我忽然醒悟过来,我居然杀了人。
正当我很惶恐地想把尸体拖出去的时候,有电话响起,我惊慌地拿起电话,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用一种很冰又刻骨的声音说:“你居然真的杀了张晓兰,你这个白痴,你怎么会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上身,她变得那么像维宁,完全是因为她以为只有维宁才是你的最爱,她想变成你最爱的样子,来得到你的心,你怎么会这么蠢,杀了你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我抬起头四处寻找。
“不用再想着怎么毁尸灭迹了,我已经报警了,很不巧我正好住在你们楼边上的那个小区里,更不巧,正好从我的房间窗户看过去杀人的现场,而且还拍了下来。”她居然巧笑,然后她说道,“现在反正结束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的前妻维宁也是在我的暗示下自杀的,我只不过利用了她小小的负罪感。”
“我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你们不认识,但我认识你,多年前,有一个冬天,你和你的女友维宁狂欢回来,开着快车,在凌晨三点左右撞翻了一辆三轮运货车,撞死了一个母亲,而她无人照顾的孩子正在那一堆菜中,那个孩子从菜叶的缝间看到了你和你女友的脸。”那个声音咬牙切齿起来。
面前是那样的一幕,那个时候,我开着车,开得很快,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维宁就在我的身边,我感觉到我们应该做一点儿什么,于是,急着把车开到家里去。
很是冲动,全身的血都在燃烧,直到车子冲过一个红灯,撞到一个三轮车上时,我才清醒过来。
我和维宁都坐得笔直,看着那一个翻倒的三轮车,倒在地上的像是一个女人,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三轮车翻倒在地,地上有一大堆的菜,很多很多的菜,堆在路中央,像是一个坟堆。
我们都不敢下车,许久,维宁才说:“我们下去看看吧!”
我拉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这一段没有电子眼,也不可能有人看到,而这个车,我可以永远的毁掉,没人会知道。
如果下了车,我的一辈子就毁掉了,我刚刚才起步的事业,刚刚才享受的美好的人生,不能在这个冬夜就完全被毁掉。
所以,我选择了不下车,而是开车掉头就走。
那天,我没有下车去看看那个女人是死是活,可是,她那个固执的姿式,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开车逃逸的时候,维宁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我侧头去看她,她像是坐在车窗之外,离我很远很远。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共同的秘密,我们反而更加地恩爱,在旁人看来我们是那么好的一对,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因为我们不敢分开,害怕对方有一天会供出自己。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维宁,不管如何,维宁比我还要自私,她不可能出卖我,我能给她所要的生活。
“是,我还记得那次车祸,我只是无心之失,那天我和维宁都喝了酒。”面对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了刚开始的理直气壮,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底气。
那个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了:“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终于给我找到了,如果那天,你们能下车把妈妈送到医院,她根本就不会失血过多而死,你们能在菜叶里抱起我,你们今天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死去。”
“可是……”我哑然了,是的,那个声音应该恨我,那个声音一直都埋在我的身边,我却从来都找不到,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罪是我犯下的。
维宁的死是一种赎罪的姿态,我为什么不能多想想,难道我忘记地太彻底,还是我从不相信报应。
“但是,为什么张晓兰非死不可?”我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说:“一个爱个魔鬼又迷失自我的女人,那一颗心是永远都不会快乐,死对她是最好的解脱。”
我掩面而泣,张晓兰死前那种眼神一下子全部明白,那是真正的心碎,可以看到她那样地绝望和无助。
如果我可以多信任她一点儿,如果她可以爱得少一点儿,如果我们可以再坦诚地沟通一点儿,那么,我也不会被逼到疯狂的地步。
如果我可以告诉她,其实我多么爱那个普通的张晓兰,而不是那个总让我害怕的维宁,那么,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做自己。
是我害了她,我一直怀疑是鬼杀了维宁才会那么地疯狂,那不是爱,只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我爱的是张晓兰,那个平凡又真实,给我感动和爱的女人,可是,我杀死了她。
“是不是你安排了朱神仙,如果不是朱神仙的暗示,我也不可能确信维宁会鬼上身。”这个问题我一定要知道。
“当然不是,你去朱神仙那里也出乎我意料,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想到那里去,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当时非常害怕那个骗子会毁了我的计划,但是,没有想到老天爷也帮我,她成功地暗示了你,挖出了你心里最恐惧的一面,才让你真正地崩溃。”那个声音这个时候非常地得意。
“什么,那个朱神仙暗示了我?”
“是的,我后来去看过那个江湖骗子,她不过是一个精通心理学的学生,在大学的时候用暗示差点儿杀了同宿舍的女生,被开除才开了这个店,她的佛堂的布置,还有气味,还有那个会倒的水杯,都是心理的暗示,她在对你进行催眠,想挖出你心里最恐怖的事情,没有想到中途会把你吓跑,可是,暗示还是成功,所以,你才会相信有鬼。”
朱神仙不是说,鬼在我心里,她并不是骗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心里对撞死了一个人,而一直害怕的话,我就不会在暗示之后,又看到维宁在我的车窗外。
其实,那是我一直放不开的一幕。
终于都真相大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感激,对那个让我失去一切的声音,有一种不应该有的感激。
这个声音终于让我不再生活在迷团之中了,我至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放弃了挣扎,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那个声音说:“你也可以和警察说,都是我干的,可是,就算你能拿电话作为证据,你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你最爱的和最爱你的,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比死更轻松。”
电话轻轻地放下了,那边传来一阵忙音,我起身去开门,然后对着警察平静的说:“我杀了人。”
是的,她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活在地狱里,看,这就是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