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人是个特殊的群体。有人说六十年代是集体失语的一代,还有人说六十年代是沉默的一代。他们没有五十年代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与洒脱,也没有七八十年代人自由现实、观念前卫的激情与时尚。他们有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不太跟风,有点传统,有点清高,有点清醒。
六十年代人有强烈的距离感,他们喜欢站在门外看风景,对人不亲不疏,因此距离算是最核心的东西;朦胧是面对世界的一种方式,雾里看花花犹美;对已逝的含情脉脉,怀旧情绪浓厚;对现实的保持距离,唯我独醒;对自我倾情,有点自恋;对未来思虑,忧国忧民。六十年代人思维更加务实,因而在生活中的表象便也表现出更为平静和沉寂的特色来。
我不知道出生于别的年代人是如何看待死亡的,但我知道,出生于六十年代的人所接受的教育是从死亡开始的,因此死亡对六十年代的人来说,不是可怕,倒是罩上一层美丽的面纱,有点壮美,有点大义凛然,有点革命情怀。
看看教科书都教了六十年代人少年时候一些什么。
打从懂事起就是一种死亡教育,英雄人物大多有个惨烈的死亡:比如刘胡兰是被铡刀铡死的,所以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董存瑞是被炸药包炸死的,所以死得英勇;邱少云是被火烧死的,所以死得壮烈;欧阳海是拦惊马被火车压死的,所以死的崇高;焦裕禄是治理兰考的盐碱地累死的,所以死得悲壮……
理想、人格、道德、信仰、追求……这些美好的东西全因死亡而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六十年代人在老电影的声光影中,从幼童长成少年,这也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世界观形成的阶段;在半导体的电波中,聆听着,感受着,探寻着外面的世界。
融进了无数情感的红色胶片把六十年代人的思绪带进了时光隧道,让人不禁想起了童年,想起在露天电影院的潘冬子、李侠、杨子荣、董存瑞;郭建光……
最难忘,《英雄儿女》英勇的壮举,激昂感人的旋律;
最难忘,《小兵张嘎》机智的身影,制敌的嘎招;
最难忘,《地道战》神出鬼没埋藏着神兵千百万的机智;
最难忘,《地雷战》出其不意炸得鬼子魂飞魄散的开心;
最难忘,《半夜鸡叫》高玉宝智斗周扒皮的机灵劲;
最难忘,《草原英雄小姐妹》为保护公社羊群与暴风雪搏斗的感人场面;
最难忘,《永不消逝的电波》李侠大义凛然“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的奇迹;
最难忘,《卖花姑娘》朝鲜电影中悲伤的眼泪;
最难忘,《宁死不屈》巴尔干半岛上勇敢的人们走向刑场的背影。
六十年代生人经历了那样一个特殊时代的历练,既充满困惑,又满怀期望;既感受过大悲大喜,又迎接过峰回路转的时光。理想的信念,红色的情怀就那样深深镌刻进六十年代人的心上。
2011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