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南擦试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抬眼却看到母亲还坐在他房间里发愣,脸上表情纠结矛盾,自己都走到她身边了,她还没有察觉到。
“妈,想什么呢?”逸南将手搭在母亲肩上,淑贞身子一颤,回转过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儿子,看得仔细认真。
“怎么了?”逸南担心地伸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妈,您别吓我。”
淑贞长长地叹了口气,挡开逸南的手,闷声道:“我没事。”
“那就好。”逸南看了看挂钟:“时间还早,您回房再睡会,上午要是累的话,就不要去医院了,玛亚在没问题的。我小睡一会就过去。”
淑贞嗯了一声,却没移动脚步,逸南确实很累了,没再说什么,放下浴巾,直接上床。“阿南,头发还湿的,吹干了再睡。”淑贞道。
“没关系的,妈,我累了,就这样吧。”逸南翻了个身向里,嘴里含糊地说,淑贞再过去看时,儿子已经睡着了。
坐在儿子床畔,耳边是儿子悠长的呼吸声,很久了,久到都淡忘了儿子的气息。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就以成年人的姿态出现了?好像不久前,他还在与意文争风相斗,为了得到自己更多的关注而制造事端,自己从来就是袒护意文,总想着男孩子么,应该让着女孩,而且,意文小,又是主家的小姐。有时候,明明是意文的错,自己也是责备儿子。
渐渐的,儿子就疏离了,总是很有礼貌,总是温和大度,却再也没有依在自己怀里撒娇了。阿南十六岁时,提出去法国,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不要说没钱供他去,就算有,他这么小,如何去独立生活?
谁知道,逸南竟告诉她,他考到了那所学校的最高等级奖学金,一切均已安排妥当,阿南说这话时,神情中的笃定,与准备的周详,让她一下子发现,儿子长大了。
阿南走了,自己不是不牵挂,只是一来忙,二来异国他乡,就算牵挂,也只能从儿子的来信里,得到思念的慰藉。
逸南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淑贞轻轻抚向儿子紧蹙的眉头,心里泛起柔柔的酸楚。阿南的心里,应该是很委屈的吧,被自己逼着娶了意文,聚少离多,这也就罢了,意文的心思,现在连自己也不能明白了。
哪有不袒护自己亲生儿子的母亲,看到意文与天培在一起,淑贞心里很不是滋味,强拧的瓜不甜,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总不能眼看着儿子如此难过。
儿子的隐忍,自己一直看在眼里,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做什么事都为他人想,微笑着对每个人,什么都埋在心底。让人心痛。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逸南的脸,逸南迷迷糊糊睁开眼,床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窗帘透出光亮,外面天已大亮,难道说母亲一直坐在自己身边?
“妈?”他微微皱起眉,母亲这是怎么了,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忧伤与怜惜。
“阿南啊,妈和你说会话。”淑贞叹息。
母亲的口气,让逸南的心一紧,他坐了起来,“什么事?”
“妈想过了,强拧的瓜不甜,你与意文两个,如果实在处不来,就分开吧,妈不再坚持了。”
淑贞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如同炸雷,响在逸南耳边。心沉沉地下坠,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她这样说话,难道?
看着儿子蓦然发白的脸,淑贞止不住泪下:“算了,阿南,是妈不好,当时没有考虑清楚,耽误了你,也误了意文。我原想着,我最爱的两个人,能够一直和我在一起。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看着你痛苦,妈的心都碎了。其实,意文也不快乐,你们两个,都不开心。算了吧。”
逸南的心,一点一点凉透,计划没有变化快,母亲的一番话,打破了他所有的期待。淡淡地勾起唇,还想着要让意文选择,原来,结果早就在母亲的眼里了。意文是柔弱的性格,真让她选,估计还是会选择与自己在一起,但她的心呢?
没有心,要躯壳有什么用?
“妈。”逸南开口,神色中,已有了下定决心的决绝,“我明白了。我知道怎样处理。”
“唉。”淑贞长长地叹息。
逸南看着母亲,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母亲神情憔悴,他心痛地揽过母亲,“事已至此,分开对大家都是件好事。您不要多想了。”
“嗯,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对你说。”淑贞点头。
再一次从母亲肯定的语气里得到确定,逸南的心抽痛着。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