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路驶来,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几人终于踏上梧市的地皮,何锐这才稍微安心,到底是自己的地界啊,何锐感叹着。
这一路回来的只有何锐、大东、小七、丁燕和莫渐新五人,肥子聂子涵继续过着他的逃亡生涯,不过何锐答应过帮他探探消息,如果混不下去,随时可以来梧市找何锐;赖老头那边,何锐本想把他请到店里坐镇,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赖老头的鉴宝功力绝非何锐可比的,不过自从回成都以后,赖老头就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在此之前耗费了太多心力,以至于身心疲惫。何锐不忍让这位老人家劳师动众,只好留下自己的住址和联络方式表明自己的意图,赖老头也欣然接受,看来这事以后自有计较。
而小七一下火车之后,只是朝大家挥了挥手便匆匆的离开了,对于这个神秘的女人,何锐的心中除了疑问以外,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共患难的原因吧,反正她并没有害过大家,何锐也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再看大东,在小七走时只是皱着鼻子哼了哼,一副典型的没心没肺表情,不过何锐还是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失落,不过何锐没有提起此事。
偷瞄了一眼小七的背影,大东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道:“怎样,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吃田鸡煲饭,东哥请客不是常有的事哦。”
一听“田鸡煲饭”这四个字,何锐想起那只巨大的青蛙,心中难免有些后怕,再看丁燕、莫渐新,脸上一片惨白,想来也是这么一回事,何锐摇了摇头说:“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吃吧,只要你吃得下帮我们多吃几碗。”
大东鄙夷的扫了三人一眼,故作遗憾的说:“都不给面子啊,看来你们几个都是被那畜生吓破胆了。也罢,我一人去吃,走啦。”
说完,招来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何锐却看得清楚,那车行驶的方向却和小七离开的方向相同,心里不免暗笑一阵,看来,这事还不算完。
现在只剩下三人,虽然何锐的心里一直牵挂着沈青凌,可谓是归心似箭,不过丁燕这边还是要送回聚友斋的。再则他这个甩手掌柜走了这么几天,也该去和吴立打个招呼道声辛苦才是。莫渐新?何锐老早打定主意,今晚把他留在聚友斋,要不放个大电泡在家里,何锐和沈青凌连亲热也不免畏首畏尾。
心中有了主意,何锐自然不再做停留,招来出租车急急的往月耳巷赶。
夜晚的月耳巷依旧是那么寒森森的,走进这里,如同穿梭了时空,回到了民国时期。这样的感觉,就连久居这里的何锐也不忍打了个冷战。
用力拍了几下木板门,何锐接连叫着:“吴立,我何锐。快开门。”那沉闷的敲门声,混合着何锐的声音,变了调回荡在四周,仿佛是惊醒了本已沉睡的月耳巷,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临街的两排木板门都传来敲门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何锐敲门敲得心里发慌,却迟迟没有得到吴立的回答,甚是恼火。莫渐新和丁燕却不约而同回忆起吴立曾讲过的鬼敲门的故事,配合着这拍鬼片都不用布置的场景,均被吓得脸色发青,悄悄拉住何锐的衣角。
何锐没法,暗想吴立肯定又喝醉了,自己偷个懒都不成。于是翻箱倒柜的从行李箱最底层里找出钥匙,所幸这东西先前放在酒店里,这才没有遗失。
何锐就着朦胧的月光打开门锁,他轻推开大门,厚重而陈旧的木板门接连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宁静的夜晚尤为清晰,门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店面里溢出,笼罩在三人身上,寒寒的让人有一丝不舒服,三人却并没有在意,走进了那一团混沌的黑暗中。
三人走进了大堂,四周一片漆黑,就连门外的月光照进来也混暗暗的看不真切。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酒香,混合着古董所散发出的气味,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木架上摆放的古董,也似乎在变换起了形态,这让人有种扭曲世界的错觉。
“你回来了。”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大堂的灯被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这人居然是已死的——吴立!
何锐三人却不知这两天聚友斋里发生的情况,要不然肯定被吓个半死。他点点头,回话道:“我叫了半天你都不开门,怎么搞的。”
吴立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喝多了,吐了一次。现在脑袋还沉沉的,有些不舒服。”
“哦,”何锐见他脸色发白,还时不时的捂着胸口干呕两下,他是知道吴立每天都要喝酒才睡的着的,想来今天确实喝多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别喝那么多,你先去休息吧,我安排好他们俩就走,有事我们明天再说……咦,你身上怎么冷冰冰的,天凉记得多加床被子。”
“恩,”吴立依旧是那副表情,转身退回后院。临走时,何锐依稀听到吴立囫囵的丢下一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过很显然,何锐没有在意。
接下来,丁燕自是回她的房间,何锐安排好小莫子后,从窗外见吴立房间里黑漆漆的,想来他已熄灯休息了,也没有去打搅他,轻手轻脚的退出聚友斋。
走出门口,一阵清风吹过,吹得何锐浑身一颤,思维似乎清明了许多,左右看看,月耳巷依旧如来时一般平静,心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拍了拍脑袋,想起沈青凌,却没有把那股异样放在心上。
这一来一回只用了十来分钟,好在他先前叮嘱过出租车司机在巷口等他,那司机也是等得百般无聊,见何锐终于出来了,打开雾灯狠狠的闪了两下以示抗议。
何锐进车道了句抱歉,便报下自家地址,这司机也不太厚道,硬是在城西兜了个圈子才慢悠悠的载何锐到了家门口,何锐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计较,付足了车钱扭头便走,心里却早把这没人品的司机骂了好几遍。
终于到家了。何锐心中有些激动,这来回的耽搁已到十一点多了,料想沈青凌应该睡下了,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如果悄悄的钻进沈青凌被窝里,那一定事件很刺激的事。想到这里,何锐搓着手“嘿嘿”的怪笑起来,一副弯眼色狼的模样,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也太过猥琐了,连忙收回笑容,轻轻的打开自家的大门。
等当何锐打开大门后,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破产了,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而空气中居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味。何锐关好门,寻着香味摸索而去,只看见饭厅里一个女人的背影在来回忙碌着。
“还有个汤,马上就好。不准偷吃!”那女人没有回头,何锐一听就知道是沈青凌。刚想上前温存一下,沈青凌一个转身就走进了厨房,让何锐扑了个空。
何锐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见桌上放着四盘小菜,荤素搭配刚好,而且都是他最爱吃的,不免食指大动,往厨房里偷瞄了一眼,见沈青凌还忙活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用手抓了几挫含在嘴里一阵乱嚼,这四样小菜均是色香味皆佳,何锐一边暗叹着沈青凌手艺见涨之外,一边毫无风度的把五根指头都吮了个遍。收拾好作案现场以后,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厨房。
厨房里,沈青凌还在忙碌着,何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回忆起这几日发生的种种惊险,如果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死,如果在山洞中被万蛇吞噬,如果葬身巨蛙之口,那么就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心爱的女人了。“如果我死了,青凌一定会很伤心吧。”想到这里,何锐有些动情,忍不住上前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沈青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惊得全身一颤,却马上平息了下来,责怪道:“你看你,差点把汤弄洒了。”
听着她的声音,何锐的心中无比的平静,所有负面情绪在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他用鼻尖来回的蹭着沈青凌的脖子:“这不是没洒嘛。怎么换发型了,连香水都换了。”
“是啊,好看吗?”
“我的女人,永远是最美的……”话说道这里,何锐猛的一顿。沈青凌那齐颈的发型,和她身上的香味,让何锐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丁燕。这念头一出,何锐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从回家以后自己一直没有看到沈青凌的正面,而她给何锐的感觉,太像丁燕了。难道她是丁燕?想到这里,何锐连忙松开手,后退两步。
“你怎么了?”沈青凌回头看了一眼何锐,而后者这才确定,自己面前的女人真的是沈青凌。想起自己抱着她时,居然还想到另一个女人,当下羞愧万分,勉强挤出个笑脸说道:“我……我帮你拿。”说完,接过沈青凌手里的汤碗,低着头溜出厨房。
“小心烫哦。”沈青凌却不知道何锐的心理活动,只是叮嘱了他一句。
我到底是怎么了?何锐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丁燕,这个女孩本不该出现在何锐的感情世界里,绝对。
是我太累的缘故吧,是的,一定是这样……
回过头来说大东这边,原本大东是想第一时间回家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上车后第一句话居然是“师傅,帮忙跟上前面那辆车。”那辆车正好是小七乘坐的。
在司机的笑容中,大东分明看出了一丝暧昧,很多爱情剧里的恋人,都是这样跟来跟去的,可见这位司机很有想象力。
读懂了司机的表情,大东有些后悔,却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他是想查探小七的真实身份。毕竟像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出现还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却完全不知道她的用意,而且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对的,我只是想查清她的身份。”大东捏紧了拳头毫无底气的说着,但他却搞不懂,为什么在小七出现时,自己会有熟悉的感觉,仿佛是多年不见的友人,而当小七离去时,怎会惘然若失。
一见钟情?对大东来说,只是个笑话。
“你对每个女人都是那么无所谓吗?外表亲热,心却离得很远。”这是很久以前冰冰对大东说过的一句话。
“不,除了你的老板娘。”大东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可惜她不是你那杯茶。如果将来出现一个女人……”
“如果真的有那个女人,我想我会感动。”
冰冰当时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大东的头上,温柔的揉搓着他的头发:“你只是个期待被爱的孩子……”
“期待被爱的孩子?”回忆起这句话,大东嘲弄的扬起嘴角。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笑容里,还夹杂着一丝苦涩。
这时车突然停了,司机师傅扭过头,一脸惭愧的对大东说:“哥们,兄弟对不住你,我们好像被发现了。”大东失笑,又不是搞地下工作。透过车窗,他看见前面的车停在了路边,而小七依在车身旁,面带微笑的看着这边。
看来避是避不了的,大东索性付钱下了车。
小七依旧风情万种,朝大东招了招手说:“想跟踪我的话,不必那么麻烦。上车吧,记得车钱一人一半。”
大东无奈的笑了笑,自从遇上这个女人,自己就对他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当然,除了三姐之外。
出租车缓缓发动起来,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话题可聊,大东一直注视着窗外,而小七正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要从里面找出一丝瑕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任谁也没有打破的想法。
车停了,大东一下车却发现是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地方——七色酒吧。他疑惑的看着小七,而小七却朝他投来一个富含深意的笑容,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大东有些搞不懂状况,跟在小七身后,见她熟门熟路的来回穿行着,但大东确定自己从未在七色见过小七。
七色酒吧依旧如往日般冷清,四周回荡的还是那首一沉不变的Blue小调,因为这里的老板似乎和钞票过不去,那些酒鬼、吵闹的、暗地里做不法勾当的甚至是不喜欢这里音乐的人,都会被扫地出门,所以这里的生意向来不好。
一眼望去,吧台边侧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人,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她眯着眼似乎在享受着音乐中的韵味,素手纤纤时不时的拿起高脚杯,放在红唇边抿上一口。这女人,正是七色的老板娘三姐。
小七的到来,把她从音乐中惊醒过来,两个女人对视一笑,亲热的扭抱成一团,这让不远处的大东有些疑惑,也有些羡慕。
在音乐的掩盖中,大东听不清她们的对话,却见她俩在说话时,偶尔会瞄上自己一眼,想来她们说的和自己有关,而他却不好意思走上去过问,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
小七和三姐同坐在一张椅子上,亲热的说了好久,直到小七伸出手指了指大东,然后在三姐耳边耳语几句,三姐这才对大东一笑,招呼道:“大东,傻站着干嘛?”
大东耸了耸肩,向二人走去,开口便问:“你们认识?”
大东这一问,小七和三姐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弯着腰笑得合不拢嘴,直笑得大东莫名其妙。等三姐回过气后,指了指小七,满脸潮红的对大东说道:“傻子,难道你真的认不出她是谁了?”
“你是……”大东圆瞪着双眼,上下的打量起小七,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倩影,失笑道:“难道,难道是你……”
何锐安逸的躺在床上,饱餐过后,又美美的泡了个澡,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块烂泥,一动也不想动。饭菜的美味还在味蕾上盘旋着,这些对何锐这么一个顾家的男人来说,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轻松过后,何锐本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但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愿去思考,只想懒懒的躺着,毫无戒心的睡上一觉。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何锐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今天的沈青凌总是给他一种新意,而这新意里又处处透着熟悉。当他问到沈青凌怎会知道自己回来时,她只是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或许是大东给她说的,或许是爱人之间的默契吧。
这时,房门缓缓的打开,有一束光从房门外钻了进来,照射在何锐的脸上,随着那道光的扩大,一条拉长的身影出现在何锐的视野中,他温柔的一笑。
沈青凌慢慢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是如此仪态万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的香味,让人嗅过之后,绮意顿生。
末了,沈青凌坐在床边,低下头用她湿润的发丝在何锐面颊上来回扫动,何锐半眯着眼侧过头想要吻她,却被沈青凌灵活的一躲,差之毫厘。可恶的是,等你放松警惕,她又来惹你。
如此再三,任你是得道高僧也被逗得心急火燎,何锐猛地起身一扑,把沈青凌拥进怀中,这次她没有再挣扎,只是眨巴着双眼,朱唇轻启呼出一丝兰香,如待宰的羔羊,却内含几分诱惑。何锐低头吻住她那诱人的红唇,舌头笨拙的想要叩开她的牙关,却不想嘴角一痛,被沈青凌咬了个实在,于是故作哀怨的瞪了她一眼,索性放开双臂,大字型躺在床上,干脆以不变应万变。
沈青凌跪坐在床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时的她,比平日多三分妩媚,少三分庄重,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在这种情况下,任哪个男人都喜欢妩媚胜过庄重。见何锐一动不动,早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慢慢褪下身上的浴袍,引得何锐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眼中闪过一道如野兽见猎物般的光。
沈青凌似乎很喜欢看何锐如此的表情,浴袍褪到一半却停了,只露出光滑的香肩和半掩的酥胸,在这充斥着粉色爱意的空间里,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魅力。
看着她那张媚若桃花般的俏脸,一股燥热从何锐内心里迸发出来,他张开双臂,故意把嗓音压得低沉的说:“宝贝,来,哥哥爱你。”
沈青凌“噗嗤”一笑,显然是被他逗乐了,于是趴在何锐的身上,柔软的四肢如蛇一般缠在何锐的身上,手指轻轻的按压着何锐的皮肤,然后用她那小巧的舌头轻舔着何锐的嘴角,然后一直往下,到喉头,胸口,小腹……
何锐半张着口半眯着眼,承受着沈青凌在他身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耳畔传来沈青凌轻声的呢哝,如浪花拍打着岩石刺激着何锐的耳膜,刺进了他的心里,给他无尽的快乐与力量。今晚的沈青凌特别狂野,这是他们俩认识以来,最快乐的一次,以前都是何锐占主动,像今日这般,从未有过。现在的沈青凌,就好似一片汹涌而温暖的潮水,浇熄了何锐全身的灼热,也毫不留情的把他吞没进情欲的漩涡。
何锐搂住她,用力一翻身,两人调换了位置,怀里的沈青凌,满面桃红,那半眯的双眼如一汪清澈的潭水,微张的红唇不时呼出如兰花般的香气,此时的她,又像一只乖巧的小猫,等待这主人的爱抚,令何锐意乱情迷。
两人纠缠在一起,连汗水也结合到一起不分彼此。此时,他们的身体仿佛是一条河,汇成一处向前奔流着,永久,永久……
激情过后,何锐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叶扁舟,荡漾在大海里,任凭浪花把自己轻轻的摇晃。点上根香烟,深吸一口后,又连忙灭掉,何锐突然想起,沈青凌是不喜欢自己在她面前吸烟的。
“没事,想抽就抽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沈青凌特别温柔,非但没有计较,还乖巧的把香烟放进何锐嘴里,再次点上。这让何锐有些愕然,但也未过多去想,心头一热,把沈青凌抱得更紧些。
沈青凌温驯的趴在何锐的胸口,小声的说道:“锐,我爱你。”
“傻瓜,我也爱你啊。”
“或许,有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青凌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何锐心中一痛,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没有或许,也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相信我。”
“恩,”沈青凌破涕为笑,“睡吧,你也累了。”说着就要从何锐的怀里出来,何锐手一紧,又把她抱进怀里,“就这样睡吧,被你压着挺舒服的。”
沈青凌点了点头,合上双眼,侧过头放在何锐的胸口,倾听着何锐的心跳。何锐却不知道,黑暗中几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滑过沈青凌的面颊。
一夜温存,等何锐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沈青凌已不在身边,想来是回学校温书去了,再过几个月就到考试的时间了,一想到等她考试过后,两人的婚礼也将排上日程,何锐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回味着昨夜的一番激情,再到看桌上的营养早餐,何锐的嘴角忍不住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一路哼着歌来到月耳巷,这个时候来买古董的人不算多,往来的倒有几张熟面孔,但都不是有钱的主,几乎是只看不买,在月耳巷只有等到下午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聚友斋里,丁燕正来回忙活着,何锐走进店里朝她打了声招呼:“丫头,早啊。”
丁燕原本在拖地,见何锐来了,俏脸一红说道:“师傅,这还早啊,都十点了。”
“呵呵,反正现在没什么客人。”何锐说着,大堂朝里面看了一眼,却不见吴立,便问道:“吴立呢?还在睡啊。”
“吴哥,一直没看到啊。”
“哦,那你继续忙吧。”何锐点点头,想来吴立昨晚是喝多了,丁燕是女孩子不好进他房间,于是自个儿转进后院,拍了拍吴立的房门,却见他房门虚掩着,推开过后,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两盘冷菜和半瓶酒,而房间里却没有吴立的影子。
“这家伙,一大早跑哪里去了?”山中一夜,何锐把手机丢了,现在不好联系吴立,想来他是个有主张的人,应该不久便会回来,也就没再多想。转到小莫子的房间,见莫渐新睡得正香,也懒得叫醒他。独自泡了壶香茶,坐在太师椅上假寐。
坐了一个多小时,何锐闲得发慌,按理说早上的生意虽然不好,但不是完全没有,今天可奇怪了,自己到这儿一个多小时,居然没半个人踏进聚友斋,何锐默默的看了一眼街面上,往来的人不少,其中好几个熟面孔,也只是在店门口晃了一下,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根本有没进来看看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何锐有些疑惑,却发现柜台边的丁燕红着脸悄悄的瞄他,见何锐向自己看来,丁燕马上低下头眼光收了回去。何锐不是瞎子,当然知道从他坐这儿开始,小丫头就不知道看了他多少回。丁燕的心理,何锐清楚得很,却不想挑明说个清楚,害怕伤了她的脸面,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不过被人注目的感觉还是不太舒服,何锐打着活动四肢的幌子,溜出了店面。
一出聚友斋,何锐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聚友斋门口空出了一大片,居然连一个地摊也没有。要说他这聚友斋可是黄金口岸啊,位置醒目,又有何锐这个鉴宝师坐镇,以前想在这里摆摊的人几乎抢破了头,最后何锐把这片划给了几个熟人。
再看看别人的店铺前,地摊一家挨着一家,而这里何锐还认出个熟人——麻脸张。这麻脸张是何锐出道时就认识的熟人,这几年何锐生意做大了,聚友斋门口自然有麻脸张的位置,而今天却不同,这人好好的地方不要,居然蜷缩在青竹轩门口,夹在另外两地摊中间,货物摆不开不说,还遭人白眼。这更让何锐怀疑,其中必有猫腻。
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慢悠悠的转到麻脸张面前,何锐开玩笑的问道:“张老板,你坐这儿,在晒太阳啊?”晒太阳是地摊们的行话,意思是一天下来没得生意,就好比坐在那儿晒了一天太阳。
麻脸张老早就看见何锐了,本想避开,谁料何锐先打了招呼,自己也不好不回话,只能苦笑着说:“何老板,您这玩笑开得……抽烟,抽烟。”说着,递上一根香烟。
何锐摆了摆手,“烟就不抽了,见你在这边挺舒服的,过来打个招呼而已。”说完,何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麻脸张被何锐盯得心慌,他当然知道何锐的意思,但想起三天前那件事还心有余悸,吴立死在自家店里,这是月耳巷里里外外都知道的,头七都还没过,这时候谁敢来你那边招惹晦气?不过当下也不好点明,只是说:“何老板,你这开店做生意啊?”
“是啊,不开店做生意我吃什么?”
麻脸张暗地里有些纳闷,哪有合伙人刚死你就开店做生意的,不过脸面上还是挂着笑容说:“那个,吴哥的事怎样……”
“吴立啊,”何锐原想探探他的口风,却没想到他提到吴立身上,顺口便答道,“他还好啊,就是昨晚酒喝多了,人不太舒服。”
听到这句话,麻脸张的脸刷的白了下来,愣了半响才口齿不清的说:“你……你说昨晚看到吴立了?”
“是啊。”何锐点头,“有什么问题。”
“啊哈,没,没什么问题。”麻脸张连忙低下头,翻来覆去的检查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装作很忙似的,何锐也不好再和他扯下去,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吴立把他撵走的,如果是那样,自有吴立的道理,等他回来了再问个明白也不迟。
想到这里,何锐又转回了聚友斋,却没想到,前脚刚踏进店门,迎面就闯来一个肥大的身影,把何锐撞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后一看原来是熟人——木头李。
几天不见木头李还是那火爆的脾气,一把抓住何锐,心急火燎的问道:“何锐,你怎么还开店啊!”
何锐一愣,今天可稀奇了,连续两个人问同样的问题,于是回答道:“我不开店我吃什么?”
“你……”木头李两眼圆瞪,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对何锐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人是钻钱眼了?都这时候还要钱不要命!”
何锐一听他的话,心生警觉,立刻问道:“木头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吴立死了!”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何锐惊得全身一晃,用力抓住木头李的胳膊,哽咽到:“吴立他……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都死了三天了,你老婆沈青凌发现他的尸体,都被吓疯了!”
“三天……”何锐面色一寒,放开木头李的胳膊,冷冷的说,“木头李,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昨晚我还在店里见过吴立,还说了还一会儿话。”
“你说,你昨夜见过吴立!”木头李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几眼,这才吊着胆子问道:“何锐,你……昨夜真的看到吴立了?”
何锐点头,“当然看见了,小丁他们都见到了,丫头你说是不是。”
丁燕被问到先是一愣,回答道:“师傅,昨晚我没看到吴哥啊,我一直听到是你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少喝酒,天凉多盖被子。然后就领我们进房睡觉了。”
“一直是我自言自语?”何锐有些恍惚,关于昨夜的记忆,如剪切过的电影胶片,一张张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每一张都不那么清晰,关于吴立,关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在记忆力都变得模糊起来。不只是这样,还有昨夜和沈青凌发生的一切,似乎也是镜花水月般不实,他甚至……甚至有些记不得自己昨晚曾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
何锐努力的回忆着,而他越回忆,脑海中吴立和沈青凌的身影就变薄几分,等他回想起昨夜的事,那两个身影最终如烟雾般散开。
何锐记得,从昨夜踏进聚友斋的时候起,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他闻到过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少喝酒……天凉多盖被子……”
他还记得,当时莫渐新还嘀咕了一句:“三叔,我不会喝酒。”
而后来呢。
“怎么换发型了,连香水都换了。”那是他回家后,抱着一团空气在自言自语……门开了,有一束光发散开来,沈青凌走进卧室……却是何锐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门,而那扇门至始至终从未打开过。
我居然和空气做爱。何锐有些自嘲,但想到这里,那场绮梦,却还在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而何锐的身体感觉告诉他,那似乎不是场梦,但那时的沈青凌,放佛被包裹在一团雾气之中,何锐怎么也看不清楚。
“何锐,你没事吧。”等何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时,他看见一只大手在眼前晃动着,于是拨开木头李的大手问道:“是我昨夜太累了,不过现在没事了。那,吴立究竟是怎么死的,沈青凌呢?”
木头李看了他一眼说:“警方给出的尸检上说,因为吴立长期饮酒而导致的心衰竭,属于正常死亡,所以没有立案。而当时你不在,我也联系不到吴立的家人,吴立的后事,只好等你回来拿主意。沈青凌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是她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惊吓过度。”接着木头李塞给何锐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沈青凌的病房号。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何锐紧握着纸条,露出惨白的指节,全身微微的颤抖着。
“哎,人总归有这一天的。你还是先去看沈青凌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吴立那边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去通知他的家人。”
“吴立他……早就没有家人了。”何锐咬着牙,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万道光芒刺进他的瞳孔,何锐眯着眼冷视那团炽热的火球,他到现在都不相信,吴立真的死了。一股莫名的悲凉从心底最深处涌了出来,恍惚中,他记起自己刚出道的那段时光,那时的他们都在别人屋檐下摆地摊,受尽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态炎凉。也正是那段患难的友情,造就了这对月耳巷“黄金组合”……可是,曲未尽,人已散。
“吴哥,你稍等片刻,兄弟很快就来送你。”何锐紧盯着太阳,在心中暗暗的说着。等他回过头,木头李发现,何锐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此时的何锐却冷静得像一头潜伏在丛林中的野兽,令人不敢直视。
听到吴立猝死的消息,丁燕早已哭得雨带梨花,何锐看了她一眼,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丫头,坚强些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说完,何锐又回头对木头李说道:“老李,事出突然,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不过,我还想麻烦你。”
“没事,你说就是。”木头李回答道。
“吴立单身一人,做兄弟的还是希望他早些入土为安。他的丧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这方面我托付给你了。我先去看看沈青凌,很快就回来,这边的事麻烦你多费心。”
木头李点点头说:“别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你快去照顾沈青凌吧,毕竟她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吴立的事我来安排就成,不过……”说道这里,木头李担忧的看着何锐,“你没问题吧?”
何锐苦笑了一下,“没事,我还撑得住。丫头,店先关了,收拾一下去把小莫子叫起来,帮李哥打个下手,我很快就回来。”
丁燕红肿着双眼,呆呆的看着何锐,现在的他异常的冷静,这一面是丁燕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刚开口想要对何锐说点什么,还未来得及,何锐就抛出了店门。丁燕突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却说不出口。只留下柜台边那几道指甲划过的痕迹,表达了她的心事……
停车,熄火,关车门,然后准确找到沈青凌的病房。从聚友斋到医院的过程中,何锐冷静并专注的做着每件事,他的动作规范而僵硬,全然失去了平日里的潇洒。没人知道他心里正在想些什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轻轻推开病房的大门,阳光从门口洒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凉,将纯白色的房间映的更加明亮。沈青凌半卧在床上,在她的床头边放着一束百合,鹅黄色的花儿在阳光的斜照中,反射出几滴晶莹的露珠,为这病房增添了几分生气,而那淡雅的香气又掩盖住了医院里刺鼻的气味。
似乎是听到有人进来,沈青凌从睡梦中惊醒,她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何锐。此时的沈青凌依旧美丽,清新得如那束百合,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而她那原本灵动的双眼,时不时的闪过一丝慌乱。
何锐坐在她床边,用手梳理着她略显凌乱的长发,何锐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生怕伤到她一根头发。看着何锐专注的样子,沈青凌把头依偎在何锐的肩膀上,像娇憨的小猫一样眯起眼睛,唇角弯成了幸福的弧度。日光倾斜,墙壁上那两道朦胧的人影慢慢重叠。
两人都没有说话,很显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两个人沉浸在这种宁静而自然的感觉中,任甜蜜蔓延。
“你是沈青凌的爱人吧?”不知道几时,病房里多出来一个白衣女护士,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对爱侣。而当这护士出现的时候,沈青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紧紧的抱着何锐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似乎很害怕。
何锐挤出一丝笑容,点头说:“我是他男朋友。”
“难怪了,她今天特别安静,好像知道你要来似的。”
“是吗。”何锐看了沈青凌一眼,宠爱的抚摸着她的头,“麻烦你们多费心了,她具体情况怎样?”
“刚开始情绪不太稳定,如果每天都能现在一样,配合药物的治疗应该很快就能康复出院。”护士一边说着,把药丸和水放在床边,“过会儿你照顾她吃药吧,她对我们的抵触性比较强。”
“好的,我以后每天都会来。”何锐把眼光放到那束百合上,“这束花……”
护士想了想说:“今早一位女士送的,她就在门口看了沈青凌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哦……还记得那位女士长什么样吗?”
“这个……我也记不太清楚,当时她戴着墨镜,打扮很时尚,挺漂亮的。”护士的表情有些难堪,她忙了一上午,怎会记得那么多。不过她不想让眼前这深情的男子失望,努力回忆着。何锐的气质,对于这个二十岁上下的女生,似乎很有杀伤力。
不过何锐本人没有注意这些,得到回话后,就陷入了沉默。那护士也不好继续打扰他们,吐了吐舌头就溜出病房。
病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何锐把唇轻轻的落在沈青凌的额头,嗅着她发丝的清香,那熟悉额味道如温暖的手,轻轻的抚平着何锐那异样的心情,就连僵硬的身体也稍微放松开来。沈青凌甜甜的笑着,时不时乖巧的蹭他的下巴,此时的她流露出的却是童真的一面,就像受伤的小猫,只有她认为最亲近的人,才能得到她的认可。
一切都那么自然,又是如此美好,两人周围是轻轻回旋的风,温暖的日光还有那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