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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撒谎

庭院清幽窗明轩,杨柳堆烟碧水环。

石子铺成的小路边,花木成畦,我呆呆地站在一垄翠绿的凤尾竹旁,直直地看着远处空荡荡地小径发愣。

“在看什么?”有人走到我身边,轻声问。

深吸口气,我侧过头,看向问话之人,“杨总,林宇浩去上海出差了,是吗?”

“呃?”杨俊达滞了滞,对上我的目光,不由一愣,“应该……是吧!”

“你不确定?”我直直地看着他。

“什么?”杨俊达一头雾水。

“林宇浩出差去了哪里。”

“呵呵呵……”杨俊达抓抓头发,眼神闪烁不定,“他是公司老大,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行踪?再说了……”剑眉蹙了蹙,他不悦地看向我,“你是他女朋友,他的行踪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

是啊!作为林宇浩的女朋友,曾经他的行踪我是清楚的,但一周前的那天晚上……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在看到我拿出的那摞照片时,他复杂的神色:惊慌、失措、愧疚、不安……甚至是心虚。

心虚?

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心虚,但那一刻,林宇浩不敢直视我,他甚至避开了我的目光。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是因为看到了“我”的不雅照片难以接受,还是因为生意上的事牵扯上我的名誉而愧疚……但直觉告诉我,那一刻,他确确实实地很心虚。

这和我预想中的他有点不一样。因为,按照对他脾气的了解和他对我的一贯霸道,预想中在看到那些照片时,他应该是愤怒的,为“我”复杂的经历而愤怒,为“我”不端的行为而愤怒。

可他什么神色都有,却唯独没有愤怒。

不但没有愤怒,甚至在听到我肯定地说出“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时,他的神色还上升到了惊惧,而这种惊惧在持续到我理智地给他分析出我所能猜测到的照片来源应该是PS出来的后,奇迹般快速地消匿了。他甚至还很强烈地松了一口气,连对于我受人威胁这件事,也没有恼怒,只是神色有些阴郁而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反常的情况?

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虽然看到照片后,他的神色如此反常,也如此奇怪,可因为他没有一点怀疑照片里的人是我的迹象,这让我的心生出了一丝被人信任的暖意和欣慰,为他对我的信任。毕竟看到自己女朋友那样的照片,相信大部分男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暴跳如雷也应该是愤怒难堪吧!何况曾经经历过我“抛弃”的林宇浩,除非……

手提包里传来音乐铃声,我收回心思,拉开包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林宇浩的电话,心头越上一丝喜意,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按下通话键。因为自从那晚看了那些照片后,这一周我们都没再见过面,打电话的时间也变得不如从前频繁。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出差因为事情多才没见面没打电话,可我的心里就是有股不对劲的感觉,而这股不对劲的感觉在刚才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刻变成了不安。

“在哪?”电话那端传来第一句话,如以往一样,霸道直接。

我瞟了一眼身旁的杨俊达,本想直接说和杨俊达在一家私房菜馆吃晚饭,脑子里划过刚才看到的背影,出口的话也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在街上呢!”

“在街上?吃饭了吗?”林宇浩的语气依然霸道却透着一丝的关切。

我有些心虚和不安,对上杨俊达似笑非笑的目光,语气不由结巴起来:“吃……吃过了……”

“那就好,”电话那端传过来杯盘碗盏相碰的声音,估计林宇浩正忙着吃饭,居然没有听出我语气里的异常,“我这边的事情还需要两天才能完成,所以这两天你乖乖地呆在公司,不能乱跑,知道吗?”

“我什么时候乱跑了?”嘴角抽了一下,我急忙转过身,背向杨俊达。自从与林宇浩确定重新开始后,我日渐发现林宇浩的霸道和唠叨,简直就像我老妈的复制版本。

轻轻捂住嘴巴和手机话筒,生怕背后的杨俊达听到,我低低阐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除了去公司就是回家!你这么说,简直就像……”我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林宇浩要是知道我感觉他因为唠叨而像我老妈的复制版本,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的!

“就像什么?”电话那端的林宇浩被我突兀的停顿勾起了好奇心,竟然追问起来。

“就像……”囫囵了一下,想着这些天因为威胁事件之后没见面而产生的不安,最终我吐出了比喻句,只是临时改变了拿来作比的对象:“就像我爸!”

“咳!咳!咳!”电话里传来激烈的咳嗽声,显然,听闻我的比喻,林宇浩差一点被水给呛了。

呵呵呵呵!一想到所有人眼里英俊帅气、沉稳多金的宇昕公司老总会被我的一句话气得形象大丢,就有一种很成功很开心的感觉,哇哈哈哈哈!

“柳歆婷,”咳了几声后,林宇浩幽幽的威胁顺着线路传进我的耳朵:“胆子肥了是不是,敢拿我与你爸比?你爸有我这么年轻,这么帅气吗?”

标准的林宇浩式自恋语句!

我忍不住嘿嘿的笑了一声:“林总,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回来再收拾你!”估计那边还有其他人,不方便与我继续调侃,林宇浩扔出一句看似威胁却带着笑意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回过头。

杨俊达竟然还站在原位,只不过在对着一棵花树发呆。

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自从开车送我去咖啡店,又在咖啡店外的街上等到送了资料的我后,杨俊达就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是看着我若有所思,便是看着什么东西发呆。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我受威胁这件事。虽然林宇浩出差临走前曾嘱咐过我,有任何事情都找杨俊达,但关于照片威胁的事我一直都认为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原本的打算是一个人偷偷地去送资料。

不想,在公司附近打车时,却遇到了杨俊达。他主动提出送我,送我去,去了之后又在街上等着我出来,等我出来后见我情绪不好,又带着来这件据他说很好吃的私房菜馆。

庭院清幽窗明轩,杨柳堆烟碧水环。

菜品好,环境幽的私房菜馆……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一个和我有着不可磨灭关系的女子……

世界上找得出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世界上找得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虽然科技日新月异,已经发达到几乎能够复制生命的地步,但现阶段,我相信还没有复制出的生命体能像本源一样独立自主到处行动。

所以……

清幽的古风庭院中缓缓弥漫起暮色,有细细的蛐蛐声,小鸟在屋脊上跳跃。廊檐下的灯盏已经亮起,轻柔而炽暖。

我失魂落魄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人影的走廊。

枝桠茂密的桂花树,米粒似的花瓣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中婉约静谧,空气香浓得如同醇酒一般熏人。

风景很美妙。

而呆立走廊上的我却很糟糕,仿佛见了鬼一般。

万物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胸口的心脏在“砰、砰、砰、砰”地跳跃。

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

那个女人……

克制住地寒意从脚底窜上我的身体……

我惊恐地瞪着已经空荡荡的走廊,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前一刻在这里所看到的……

手提包里传来欢快的音乐声。

木偶似的低下头,本能地拿出手机,我按下通话键。

“美女,你是去月球了还是去火星了?”电话那端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不是说去卫生间吗?都半个小时了,你到底好了没有啊?”

半个小时?

心猛地一跳,我蓦地从呆怔中清醒,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坐在杨俊达车上准备离开时蓦然想起应该先上个厕所,于是让他开着车先去了大门口等我,而自己则返回庭院内上厕所了。

上厕所?

洗手间!

看着近在眼前的三个篆刻大字,我忍不住扬手捶了捶脑袋。

竟然忘了正事!真是“浑浑噩噩一瞬间,光阴似箭三十年”!

想到杨俊达开着车子堵在人家大门口这么长时间,回去十之/八/九可能面临他不善的脸色,我的心就忍不住抖了抖。

“呃,马上。”我急忙一边回话,一边朝洗手间跑去。

虽然因为林宇浩的缘故,杨俊达看着平时对我挺关照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感觉他并不是出自真心的愿意帮助我,所以,我很不想惹他不高兴。

从洗手间返回到大门口。

果然,因为大门并不宽,又随时有车辆出入,杨俊达的车后已经排起了一辆车。

我急忙跑过去。

待我拉开车门,迅速钻进副驾驶,杨俊达忿忿地瞪了我一眼。

我的脸忍不住微微的红了。

假装没有看见他黑沉的脸色,我侧过头去系上安全带,不气恼,也不分辩。

车子缓缓驶入街道上的车流中。

行驶了一段距离,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杨俊达侧头看向我。

“老实说,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眼底流露出探究之意,他好奇地问。

已经平静的心骤然抽紧。

“上厕所啊!”我勉强笑道,垂在身侧的手紧握。

“上个厕所要半个小时?”眸中兴味一闪而过,杨俊达似笑非笑地用眼光在我神色不郁的脸上逡巡一周,“上个厕所脸色会这么难看?”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方面因他犀利的眼神而心惊,一方面又反复责难自己面上是否太过沉不住气。

“谁便秘脸色会好看?”恼怒地看他一眼,我不满道。

斯文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尴尬,杨俊达摸摸鼻子,讪笑:“女孩子,说话还是含蓄点好!”

“杨总,你不觉得与一个女下属纠缠在上厕所这种私密话题上,就很不含蓄么?”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指控道。这人既然想刨根究底,我继续撒谎也不是办法,唯一的出路就是切断他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

杨俊达一窒,有片刻无语,估计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追问时,他闷闷地嘀咕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假装没听到他的抱怨,我谨遵沉默是金的警句,扭头看向窗外飞逝而去的景色。

恰好绿灯亮起,杨俊达见我是真的不想说话,便不再审视我,开始一心一意地操控方向。

车辆缓缓前行,气氛陷入沉寂。

我倚住椅子靠背,缓缓闭上眼睛,不期然,一张娇艳动人的面孔浮上心头……

数分钟前,从杨俊达的车上下来后,我急急忙忙地往洗手间走。

因为不想让杨俊达在大门口等得太久,所以,我走得很急,脚上几乎达到小跑的程度。于是,毫无悬念地在快到达洗手间的拐角处,我撞到了一名女子,一名和我方向相反,从洗手间出来,急着回去的女子。

相撞的冲力,使得我们双方都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脚跟。

我很自然地抬头,目光大概地扫过那女子的身段。女子的身高和我不分上下,肥瘦和我不分伯仲。

我扯出微笑,看向女子的脸,想礼貌地与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对上女子面孔的瞬间,我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震惊地睁大眼睛——

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万物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蝈蝈在草丛里喧闹,小鸟在屋檐上叽喳。

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只剩太阳穴里的血管“砰、砰、砰、砰”地响,和眼前那张熟悉到灵魂的脸。

“对不起”三个字被活活地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我惊恐地看着那女子,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能够表达的能力,因为,那女子的脸,那女子的身材,让我感觉到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惊讶,又那么的……难以置信!

我恍若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我站在弧形的雕花走廊上,照着一扇巨大的玻璃镜。

镜子那边,“我”扎着马尾,穿着勾勒出窈窕身段的浅色连衣裙,瞳孔明亮,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我呆呆地看着“镜子”那边的“我”……

她,清纯之中透着娇媚,婀娜之中不乏性感……

她,十分像我,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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