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正文,作为真正上过战场、在部队度过大半辈子的军人,纪律性被他看作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他一生中最显赫的战绩是和战友凌尧一起创造的。当年他带领一个小分队成功突袭敌后方,却被内鬼出卖,他和凌尧在身负数枪情况下,跳河躲过,坚持了三天,回到战营;也是那次患难与共让他们两人成结义兄弟,双方儿女联姻更是亲上加亲。后来他们一人居北,一人闯南,皆成为军中重将;只是相比起唐尧的精明稳重,高正文脾气耿直暴躁,得罪人也不自知,以致埋下祸根,竟遭人诬告受贿,差点锒铛入狱,舆论哗然,后来还是在北方的凌尧从中活动,才躲过一劫。
也是经此一事后,高正文对政场心灰意冷,趁机退了下来;但更致命的打击是来自两家儿女婚变,他的女儿算计令凌家惨遭重创。他和凌尧几十年的友谊也至此搁浅。
连遭巨变令高正文积郁成殇,性格更加暴戾乖僻。他一爆发,身边的人犹如置身灾难现场,身心俱损。
现在便是这个境况。
“6门主课,5门没及格,到现在为止这学期过了16周,你旷课记录10,早退20次,你咋不上天呢?”高正文怒发冲冠,把一截成绩单和出勤表劈头劈脑扔到面前的人的脑门上。
高嘉树扒拉下脸上的纸,环视四周,校长和班主任孙老师正诚惶诚恐看着他们一老一小,再看吴叔,同样的担忧和恐慌。
高正文怼完他,立刻将炮口对准吴叔:“还有你,竟然帮着瞒了我近一年,你就是这样帮我照看孙儿的?要你何用?”
吴叔惶恐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一个头两个大,当初就是经不住高嘉树的恳求才答应当他的“代理家长”,现在好了,两头不讨好,他懊恼地瞪了高嘉树一眼,暗怪这孩子太过放肆,他唯唯诺诺地说:“司……司令,我最近对小树是疏忽了点,上学期这孩子的成绩还是班上前10的,谁知……”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高正文气得差点又要开骂,被校长拉住:“高……高司令,高嘉树这孩子平时的表现还是不错的,所谓孺子可教,我们请您来也是想好好商议解决办法,骂也没用啊!”
吴叔赶紧附和:“是了,勿要气,伤了身体就不好了。小树,还不跟外公认个错。”
高嘉树略微估量了一下情况,也知道得这个时候最好服软,不然有得他受的。
他淡然地瞅了成绩单一眼,低头作诚恳状:“外公,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我目无校纪,公然对抗老师和学校的规章制度,对其他同学也造成十分不好的影响。我愿意接受处罚和监督!”末了,站在校长和老师面前,十足诚恳的语气:“李校长,孙老师,我为我的行为向您们道歉。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接下来一定会努力表现,不负众望!”
高嘉树完全是三好学生的口吻,都是为了门面上过得去,不过是想要皆大欢喜的结局罢了,那认个错又有什么?
哪知教他的孙老师虽然40上下年纪,可并不是那种守旧碎碎念的老师。他自然看出他心里打的小九九,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高嘉树在他印象中就是人俊性格孤僻十分自我,也早知道高嘉树在校外做乐队和DJ的事,还去了几回现场,回来虽然耳朵一直在打鸣,但依然觉得那是值得赞许的事,这个年纪不该只有学习,在青春勃发的年纪就应该做些疯狂炫酷的事儿,才对得起这份年轻不是吗?如果不是这小子这次做得太过分,他还真不想为难他。
孙老师洞穿一切的笑,拍拍他肩膀,对高正文和校长说:“高嘉树同学的认错态度很好,不过,这次迟到早退确实过分了点。我建议是记小过一次,留校察看。”
高正文皱眉:“学校处罚我不干涉,家里的处罚也要有表率!”
“外公……”高嘉树哀嚎,这个才是最致命的。
“怎么?还想侥幸?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当初你搬出来住是怎么承诺的?不到2个月你给了我这样的结果?”高正文不容置疑的语气,“立刻搬回家,你在外面玩的打打闹闹的玩意也给我停了。”
“不行,学校都有留校察看,为什么你就一棍子打死,一次机会也没有?”高嘉树据理力争,心中不禁懊恼万分,这该死的2个月里,他到底怎么了?净是想些有的没的不着边际的东西,心情烦乱到一刻钟也不想待在沉闷无聊的教室,而问题是他至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兔崽子,战场上被打败还有机会重新表现一次吗?”高正文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依然是气得随时冒烟。
高嘉树哭笑不得,不过他识相地闭嘴,论吵架,论气势,他不及外公的十分之一。
最后还是孙老师和校长出来调和,高正文才偃旗息鼓。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以学期末成绩为准,若再有闪失,回家,退团,接受家人的安排。
好在,EP的制作,他需要配合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跟其他几只说起也没什么异议,反而都怪兮兮的问他:“你是怎么样考上g中的?居然最高分才60分,绝对名垂千古。”
通常这种情况下,高嘉树只有翻白眼的份儿。
2、
处分结果在星期一的校会上当众宣布,一时间,会场上窃窃私语声顿起,四面八方的好奇目光皆往他这边扫。
高嘉树本来在校就是风云人物,又出了这档事,路上的回头率更高,尤其那些女生眼里冒出的粉红泡泡更亮了,这不,刚下课就被堵住了。
高嘉树木然看着眼前的心形信纸,而女孩细白脸蛋早红透,嫩润如水蜜桃一样,望向他眼里有东西在闪烁。
高嘉树认得这个女孩,叫杨柳。去年开学第一天他华丽丽地迟到了,风风火火地赶到新教室,刚跨进门口一步,里面有个人影闪出来,那人回头对着教室里面说着什么,大概也没留意到门口有人,眼看就要撞上来,高嘉树向后退了一小步,偏不巧,外面风风火火地也抢进来个人,一下子就撞上后退的高嘉树,就这样,三人连环撞,全部往教室里跌落。
被他撞的女孩就是杨柳,撞上他的男孩叫王一然。
教室其他人都已经离开。杨柳站在高嘉树面前,头羞涩地低得不能再低,完全没注意到王一然从教室后面走了进来。
高嘉树突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刚被记过处完分,你不能再让我戴上早恋的帽子了吧?”
有人“噗”的笑出来,是王一然。杨柳羞红了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眼睛委屈地奔出来了。
王一然搭上高嘉树,嬉皮笑脸道:“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要像我这种来个处分什么的,估计要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你也可以让我尝尝的,非常乐意!”高嘉树不屑,收拾好书本离开教室。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说!”王一然再后面喊道,高嘉树早蹬下楼了。
来到停车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他那辆山地HR。因为“早退”的需要,车他很少停在学校里面,而是放再西面球场围墙外一个废置的单车棚里。
在附近转悠了好一会,也没找着,估计是被盗了,不免沮丧,心想应该多上几道锁,像某人那样,五花大绑起来保证不会被偷!
思绪正万千时,猛然听到前面拐角处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呼痛声,不过声音很快重了起来,因为伴随着的还有其他咒骂声以及拳脚声。
“你这贱货也配用这些东西?说,是不是偷来的钱?”嚣张的女声。
“啊……求求你还给我,那个,是我姐姐买给我的!”胆怯的女声呜咽哀求道。
高嘉树奇怪,怎么细碎的声音感觉那么熟悉。
一步,两步,缓缓走近。
又是“啪”的挥巴掌声音,“你姐姐?你姐姐也是贱货,这个东西一定是她从男人那里得来的!”女生骂完觉得不过瘾,又想再挥巴掌过去,不料手却狠狠地被捏住,她痛得脸扭曲。
“你再动她试试看,我把你全身皮都抽下来!”高嘉树声音冷得挤出水来,眼却怜惜地望向地上跪着低低抽泣的身影,那张肿得老高的脸,他认得,是安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