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千诺对高嘉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最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Rainbow是陈千诺在大一时发起成立的乐队,那时的他,所看到的世界尽如尖锐坚硬的壳,充满傲慢激烈的碰撞和反叛精神。
他找来同是大一的主唱老周和鼓手姚键、加上主音吉他周彦,几人一拍即合便有了Rainbow。
最初走的是重金属歇斯底里的狂躁风格,没想到乐队却在校园里、小酒吧中混下来了。
只是,不到一年,研究生毕业的周彦不得不离开乐队。
剩下的几个人商议,重新招吉他手。
而当高嘉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眼前的少年白衣黑裤,黑发黑眸黑眼圈,脸苍白如纸,本来是肤白挺鼻星眸皓齿的妖惑少年,此刻给人感觉仿佛是从暗黑世界走过来的空灵影魅。
几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老周先开口:“咳,你……”
"你们不是招吉他手么?我看到告示!"少年扬扬手里的传单。
“哦,平时喜欢听什么?”姚键那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眼前这个人在他看来甚至不真实。
“都有,比较杂,英式rock和朋克、工业金属都会比较喜欢。”少年的嗓音倒是出奇的好听。
“来一段?”出声的是陈千诺,他看见少年背上的电吉他,正是吉他中的贵族——Guibson,心早有戚戚然。
少年应声,弹了一小段,居然是《Beat it》里的高速solo。
众人目瞪口呆,再对望一眼,还是陈千诺开口:“叫什么?几岁?”
“高嘉树,刚满15岁!”
“玩了多久?”
“4年吧!”
……
几人再次对望,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陈千诺伸出手:“欢迎加入Rainbow!”
“好!”自始至终,高嘉树都是淡淡的,仿佛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陈千诺的眼中,高嘉树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具娃娃,没有笑,没有怒,无喜也无悲,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生命的热情, 唯一能让他稍微动容的大概只有音乐了,曾经有几次,在他疯狂拨弄吉他琴弦时,陈千诺被他脸上所显露出的绝望和萧杀深深骇到。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让15岁的人拥有如斯表情。
所以,当陈千诺推开303病房的门,看到床上闹腾拉打的两人时,有瞬间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高嘉树不像高嘉树,他明明是生了气的表情,却与以往不一样,不冷冰冰,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显得异常生动;
而安狸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缺心缺肺的安狸了。
这两人,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陈千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也觉察到身边的人明显僵了,难道他也觉察到了?
陈千诺诧异地看了周彦一眼,周彦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你们,在干什么?”陈千诺问了出来。
床上的两人此刻正以极其暧昧的动作扭打在一起:安狸仰躺着哈哈嬉笑,一条腿正被高嘉树狠扯着,另一条腿眼看就要踹上他的脸。
听到声响,两人停下,一致看向门口,笑容怒容即时消隐,高嘉树放开安狸,冰寒眼神再次剐向她,伸出手:“再问一遍,给不给?”
安狸但笑不语,眼神挑衅,却问陈千诺:“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来看某人,听说小时候打遍G小家属大院无敌手的某人被人折断手了!”
“好久没练,生疏了,”安狸脸不红心不跳,“再说,这臭小孩明显练过,拿、捏、扭,那狠劲,明显不一样!”
“怎么了?阿树?”陈千诺看高嘉树脸色不对。
“问她。”
“玩下而已。”安狸斜眼白他,不屑的撇撇嘴。
“玩?”陈千诺脸色逐渐凝重,探究的脸色在两人间扫过。
“不然你以为呢?”安狸神色也冷了。
“不是,你明知你不……”陈千诺双眉微蹙,不是很害怕么?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
“啧啧,周总,你看你的好兄弟,像不像个老气横秋的家长?老爱瞎操心了。”安狸不满打断他,却朝他身后的人抱怨。
“还不是因为你让人不省心?”一直沉默的周彦不理会她的抱怨,徐徐上前,大手摸她的头,微俯身,竟是满脸宠溺,薄责:“你呀,好像真的没让人省心过!”下一句,却是对陈千诺说:“她受伤,不找点乐子估计会闷坏了!”
“彦,你这样会把她惯到无法无天了!千帆都没有这样过!”陈千诺哭笑不得,指高嘉树:“再说,阿树也是无辜的,起码不是故意的!”
他的前半截话里提到的名字,惹来安狸嗖嗖的眼刀子,而周彦不做声,只低头沉默,像陷入某种思绪中,良久,才抬头对高嘉树伸出手:“你好,我是周彦,Rainbow前吉他手,久仰大名了,姚键说你的技术比我好十倍不止,说得我老不服气了,有空真想跟你切磋切磋!”
高嘉树早已对他们扯各种繁复的关系感到不耐,此时听周彦如此说,也只伸手过去,略微点点头:“随时奉陪!”
“不错,有性格。”周彦握上他的手,谁知,对方力度加重,高嘉树手被狠劲捏住,差点踉跄不稳,再看周彦,眼神狠戾,警告意味浓厚。
不过,周彦转瞬脸色恢复如常,眼波温和,嘴角含笑,还像兄长般拍了拍高嘉树的肩。
这是高嘉树第一次见周彦,第一次较量,相比起后来两人间的博弈,这次可以算作忽略不计了。
只是当下,高嘉树到底年少气盛,被周彦此一赤裸裸的警告,倒激起他的逆反心了。
不就是想说,少动眼前这个女人么?
不让动,偏要动。
高嘉树转身走到安狸面前,在安狸防备向床里坐去,嘴里嚷着“想都别想,说不给就不给”时,俯下身,学着周彦刚才的动作,轻抚她的头,柔情满溢:“说什么呢?刚才逗你玩儿呢!乖乖的,我去上课了,今晚再给你送好吃的!”
说完,再不理在场目瞪口呆的三人,自顾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