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曹乐安晚上还要回宫当值,所以程子龙简单了解了一下京城的情况后就让他离去,两人约好下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等程子龙回到乌衣巷老宅的时候,天已经快要暗下来了,弄影正和徐婕儿她们围在院子的大瓷缸那里逗鱼为乐,见程子龙回来,徐婕儿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程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为了等你,弄影姐姐和我们连饭都还没吃。”
“饿着了咱们的婕儿妹妹,那岂不是我的罪过!”程子龙呵呵笑道:“知道你想干什么了,行,咱们这就出发,游秦淮河去啰!”
“吔,太好了!”徐婕儿欢呼雀跃,好不兴奋,花弄影和沈梦瑶站在一旁也不禁莞尔。
程子龙对秋菱和楚楚道:“你们两个也打扮一下,咱们一起去。”
秋菱和楚楚知道这次出游也有自己的份,她们当然高兴了,连忙回房匆匆打扮了一下,然后走了出来。两女衣着得体,秋菱成熟大方,楚楚稚嫩可亲,她们站在一起相得益彰。
外面弄影早就让何清锋准备好出行的马车了,有美相伴,夜游香艳无比的十里秦淮,程子龙好不惬意。等他们赶到河岸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婕儿在路上东张西望,什么都透着新奇劲,她倒不觉得饿,但程子龙的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刚才在酒楼,他只顾着问曹乐安的话,也没吃东西。现在程子龙就琢磨着今晚该吃点什么。
徐婕儿下车后,她看到秦淮河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画舫,而河岸两旁,一串串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不时有丝竹之声传来,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徐婕儿很是欢喜。
程子龙让邓伯联系了一条好一点的画舫,因为是陪徐婕儿来的,所以自然不涉风月。上了画舫后程子龙点了满满一桌的酒菜,然后和众女一边欣赏着秦淮河两岸的夜色美景,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
画舫沿着堤岸缓缓前行,不时的和其它画舫交错而过,今晚来秦淮河游玩的人很多。看来这次的科举,直接带动了秦淮河这边的消费,在上京赴考的人里面,也不乏一些豪富权贵子弟,所以程子龙见到不少的画舫上都有歌妓弹唱助兴。来秦淮河这种香艳之地寻花问柳,本来就是这些人的赏心乐事。
“公子……”画舫的老板这时候上前向程子龙和弄影她们鞠躬行礼,然后媚笑道:“今晚难得赵青璇赵姑娘出来献艺,不知道几位可有兴趣,到前面去聆听一曲?”
程子龙还没有说话呢,旁边的徐婕儿就抢着问道:“赵青璇?她是谁啊?做什么的?”她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程子龙不禁摇头,那个老板就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青璇姑娘可是我们秦淮河的红人,她自小就师从许夫子练琴,现在技艺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凡是听过她弹奏的人无不赞叹……”
“你说的是弹琴啊?”徐婕儿瞪大了眼睛,她摇摇头,“这个我可不懂。”她了解了之后反而兴致索然,徐婕儿是那种典型的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孩,她口无遮拦,倒也干脆。
那画舫老板顿时尴尬的站在那里,程子龙知道,秦淮河上经营画舫的人很多,其中的分类也很细,刚才邓伯找的这条画舫,就是专做饮食方面生意的,所以如果不是客人邀请的话,不会有那种风尘女子上来。不过象他这种不以风月为噱头的画舫,所赚不多,这也难怪老板会极力推荐那个什么赵青璇的演奏,估计他能从中赚取一些回佣吧。
程子龙想着左右没事,去听听也无妨,于是笑问道:“我说老板,你推荐的那个赵青璇,是不是真的弹的一手好琴?”要说程子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自从前年他的师傅过世后,程子龙的琴艺就一直停滞不前,他知道自己遇到瓶颈了,只是苦于找不到突破的途经。
“那是当然,青璇姑娘的琴技在金陵无人能出其右,放眼天下,估计也就江南才子程解元能和她媲美。”那个老板大言不惭的道,徐婕儿闻言不禁大奇,“程大哥,你也会弹琴吗,怎么之前不见你提起过呢?”她已经知道了程子龙的身份,所以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
程子龙是笑而不语,旁边的那个老板听了之后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嘴巴张开,正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子龙,按照徐婕儿的说法,那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岂不就是那闻名天下的江南才子程子龙?
花弄影清楚程子龙的情况,她微笑着对那个老板道:“那就劳驾船家你带我们去会一会那位青璇姑娘吧,咱们倒要看看她的琴技是不是天下无敌。”在她看来,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超过程子龙。
那画舫老板兀自在梦中,他连声称是后,这才恭敬的退下。画舫在水中缓慢前行,终于来到一处栽满桃树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港湾,程子龙依稀从岸上的石匾看到“筑香居”三个大字,此刻港湾已经停满了画舫,应该都是来听那个赵青璇弹奏的客人,看来她的生意还算不错。
到了之后,那个画舫老板又上来了,这次他是来伸手要钱的,当程子龙听说要收十两纹银时,他不禁有点诧异,要知道这笔钱足够好几户普通人家悠哉游哉的生活一年了,这个赵青璇可以说是吸金有术。
“公子有所不知……”画舫老板笑笑解释道:“青璇姑娘一个月只弹奏三晚,机会难得,收费这么高也是定例,你看,这不是还有很多人都赶过来听她的弹奏吗?”完了他又道:“要知道青璇姑娘卖艺不卖身,她又是秦淮花魁,许多人想见她一面都不得呢。”
“咦……弄影姐姐,什么叫‘卖艺不卖身’啊?”徐婕儿在旁边歪着脑袋问道,程子龙和弄影相视一笑,那些风尘女子,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个幌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又有谁能经受的住诱惑呢,何况是秦淮河这种烟花之地。
弄影怕徐婕儿再闹出笑话,忙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婕儿妹妹,这些事情迟点我再跟你解释,现在就先别问了。”
“哦……”徐婕儿眨着大眼睛,她脑袋里充满了疑问,但看程子龙和花弄影那暧mei的神态,她也不便多问。
程子龙吩咐邓伯将银子给那个画舫老板,那老板自然是欢天喜地的下去,不久之后,画舫就停泊在了港湾那里,只见大大小小三十几只的画舫围成一圈,程子龙还看到不停的有其它画舫靠过来,而中间是一只很不起眼的画舫,朴素的连彩带都不拉,只是在船头和船尾挂着两盏灯笼。
程子龙没有看到有人在那只画舫上走动,船楼四面都挂着长长的白纱,微风吹过,白纱摇曳,不知道传说中的这位赵青璇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人难免对不了解的事物有好奇之心,程子龙也不例外,就连对琴瑟之音不感兴趣的徐婕儿,此刻对那个赵青璇也充满了期待。
随着画舫越来越多,周围也渐渐的人声嘈杂起来了,有呼三吆四的,有高谈阔论的,程子龙不禁微微皱眉,在这样的环境下,何谈欣赏什么琴艺。今晚他来秦淮河是赏玩风花雪月的,而不是看一班焚琴煮鹤的人大煞风景。
就在程子龙准备让画舫老板摆船离开的时候,中间的那条画舫突然响起了叮咚的琴声,看似调音的弹奏,却高调激昂,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慢慢安静下来,因为他们知道,闻名遐迩的赵青璇要开始演奏了。
随着赵青璇的弹奏,悠扬的琴声徐徐送出,第一首曲调欢快明亮,宛如清风liu水,又好似乳燕归巢,真是美不胜收,在这初秋天寒的夜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好比行走在熙和的阳光中,暖洋洋的惬意无比。
此刻所有人,也包括程子龙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在认真的倾听着赵青璇的弹奏,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所谓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程子龙也是个中高手,没想到这个赵青璇还真的有点门道,他自问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还不一定能达到她那样的警界,程子龙心有所感,他回过头来看看弄影,弄影正朝他轻轻一笑,而沈梦瑶和徐婕儿她们早就听得是如痴如醉了。
赵青璇的弹奏还在继续,她的琴声有时似泉水涓涓,叮咚流淌,有时又象大海波涛,汹涌澎湃。曲调欢快的时候,令人不禁心旷神怡;曲调忧愁的时候,又使人黯然神伤,瑶琴七弦,在她的素手操弄下竟然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琴声依旧在秋意萧瑟的秦淮河上回旋,赵青璇的高明之处,就是她的琴声犹如一股清泉为在场的每个人洗去心灵的污垢,洗去那种疲倦的尘埃,让人产生一种知音的共鸣,大家的思绪渐渐的与这灵动美妙的琴声融为一体,那是一种超脱红尘的感觉。
最后琴声渐渐低了下去,就好象一个清纯少女在默默叹息,低低吟唱,直到缥缈虚无。
现场依旧沉寂,大家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种美妙的境界,良久良久,雷鸣般的掌声这才热烈的响起,程子龙也和大家一起鼓掌,看来今晚花的这十两银子很超值。而中间的那条画舫从此却了无声息,好象那个赵青璇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
但这依然阻挡不了有人对她的狂热,一条画舫突入其中,往赵青璇那里靠去,一个衣着优雅的男子立于船头,他高声道:“青璇姑娘端的弹的一手好琴,在下泉州柳大宇,想邀姑娘过来画舫一聚,不知可否?”他坐的这条画舫雕龙刻凤,张灯结彩,比较奢华,而船楼上还有一众人等探头观看,那些应该是他的狐朋狗友。
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大家对高雅脱俗的赵青璇早已充满期待,这个柳大宇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向来卖艺不卖身的赵青璇当作了那种青楼的风尘女子,周围的人不禁呵斥起来,但那个柳大宇和他的一众朋友却嘻嘻哈哈的,丝毫不以为意,可见他们的嚣张。
赵青璇的那张画舫上很快就传来“铮铮”的琴声,短促而且急快,受此欺辱,赵青璇应该非常的岔怒。但那个过来纠缠的柳大宇却是个无赖家伙,可能是他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又人多势众吧,等他的船靠过去后,柳大宇竟然想爬上赵青璇的画舫。
这时候一位和楚楚年纪相仿的紫衣少女掀开薄纱从船楼下来,她面带严霜,虽然愤怒,却显得清丽动人,秀美轻盈。
大家都以为她就是赵青璇了,所以屏声静气,想听她有什么话说,正准备爬船的柳大宇也停了下来,在那里诞着脸仰头看着紫衣少女。
只见紫衣少女来到船沿那里,她叉手娇叱道:“这位公子请自重,我家小姐从不见客,任谁来也不见,你请回吧!”原来她还不是赵青璇本人。
这位紫衣少女应该是赵青璇的侍女吧,连侍女都是这等姿容,那赵青璇岂不是美若天仙,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
柳大宇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当然有点不高兴了,“是不是钱银的问题,告诉我,你家小姐要怎样才肯出来相见,多少银两我都付得起!”
“你这人好生无赖!”紫衣少女呵斥道:“你以为有钱就很了不起了吗,我们不贪图你的银子,请你速速自行离去!”她开始还喊柳大宇一声公子,现在紫衣少女已经动怒了,她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哟……还赶我们走是吧?”柳大宇也是恼羞成怒,“刚才我们过来时可是付了十两银子的,你说你家小姐不贪图我们的银子,那这又算怎么回事啊?”他身后的那些狐朋狗友自然是附和起哄,搞得那紫衣少女脸色红胀,“不就是十两银子吗,你给我等着!”说完她蹬蹬的跑回船楼,很快就捧着几锭碎银出来,然后往柳大宇的画舫上扔去,“现在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