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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寻水

行军两月,见到的景物越来越荒凉,绿色越来越少,黄色越来越多。太阳像一个炙热的火球,将一切融化了,黏黏呼呼连成一片。就连空气也变得粘稠,每吸一口气,都抽得胸口生疼。意识变得模糊,完全由坐骑带着前行。

“给,喝口水吧。”房遗直递过水囊说。

于子清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又还了回去:“你也喝一点。”在这个沙漠统治的王国里,水,显得格外珍贵。

房遗直抿抿干裂的嘴唇,将水囊挂在了腰间。

李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对这个叫“姜行本”的士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从遗直对他看似无意,实则精心的照料上,可以猜测出,他不是个普通人——遗直是怎样心高气傲的人啊,连自己都不完全放在眼里,能让他人心甘情愿照料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于子清没有注意到李恪探究的目光,她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着满是碎石的道路,明晃晃的,很刺眼。该进入沙漠了吧。怪不得高昌王能够有恃无恐地阻断西域的商路,原来是有这样的天险做屏障啊。

房遗直对李恪说:“过了这片戈壁,就到碛口了,离高昌越来越近了。”

李恪道:“麴文泰自以为有2000里沙漠做屏障,就可以阻挡我朝的骁骑了,简直痴心妄想。”

这时,一匹马奔过来,走近了,马上的人跃下马说:“大帅请吴王押后,他要带人去探路。”

李恪说:“沙漠里危险重重,大帅怎能轻易涉险?还是请他派手下的人去探路吧。我这就调队去押后。”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马上要进沙漠了,侯君集却突然要变换队形,不知是何用意。若想在沙漠里动手,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不连累遗直。

“是!”那人跃上马背策鞭而去。

于子清心头一震:侯君集打什么主意?明明是薛万均押后的,现在为什么要换成李恪?

李恪一边指挥着士兵调转方向,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把房遗直从身边支走。这时,侯君集带着两个骑兵奔过来,他的铠甲早已卸下,红褐色的袍子被汗水湿了一大片。他两眼通红,面孔黝黑,干裂的唇上蒙了一层黄土,一脸的疲惫。他用干哑的嗓音说:“吴王殿下,军中水源明显不足,为了不引起恐慌,臣才谎称要去探路。要是找不到水源,全军没到高昌就会途中渴死。事关重大,臣不得不亲自出马。”他从怀中掏出虎符,双手捧给李恪说:“这是兵符,万一臣有不测,全军将士就交给您了。”

李恪略吃一惊,没想到侯君集会让出兵符来。难道是自己错看他了?他急忙推让,说:“大帅,您是三军之主,岂可以身犯险?还是我去吧。”

“不不不,”侯君集急忙说:“吴王身尊位贵,万万不可。唉,只可惜薛将军近日中暑,身体虚弱,不能担此重任。事态紧急,拖不得了。吴王,您就不要推辞了,接下兵权吧。”他再次把虎符捧到李恪面前。

李恪说:“您身经百战,是我大唐第一将才,父皇将攻打高昌的重任交给您,您不能有闪失。我是副帅,寻找水源的事就交给我吧,您不要阻拦了。”

侯君集跃下马,跪在地上说:“三军将士的性命就托付给吴王殿下了。”

李恪急忙下马扶起他说:“大帅快快请起,我一定不负众望。”

侯君集指着身后的两个人说:“这两人熟悉沙漠环境,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李恪说:“那好,我再挑几名士兵,马上出发。”

侯君集紧紧握住李恪的手,说:“就靠吴王殿下了。”

李恪道:“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侯君集跃上马背,说:“吴王,保重。”说完,策马而去。

房遗直看着扬起的沙尘,低声对吴王说:“吴王,你太莽撞了,沙漠不比别处,可以说到处都是陷阱,很容易丧命的。”

李恪笑道:“我是吴王,就应该担当最艰难的任务。”反正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若能用性命换取全军将士的安全,那他也死得其所了。

于子清没有说话,她正在思考侯君集刚才的表现,一举一动似乎都合乎情理。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恪问面前的两个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高点儿的回答:“我叫李甲。”矮点儿的回答:“我叫王田。”

“你们熟悉沙漠环境?”

“小人曾和王田随驼队去过西域诸国,我们在那里做过生意。”李甲说。

李恪笑道:“那就有劳二位带路了。”说完他又挑了八名身体强健的士兵。

于子清忽然眉头一皱:不对,侯君集拿准了李恪会主动请缨,这才惺惺作态的谦让了一番。要不然,他带的两个士兵怎么恰巧都去过西域?

房遗直叹口气说:“既然吴王决心已定,遗直定当跟随。”

李恪看着他说:“你就不要去了,危险。”

房遗直淡淡地说:“正是因为危险,我才跟你去。”

李恪心中感动不已,脸上却很严肃,说:“遗直,你的心思我明了。但这是打仗,要把尽可能多的战斗力留到战场上。你不用去了,带兵押后吧。”

房遗直平静地说:“那就让我带人去找水源,吴王你留下来押后。”

“不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是副帅,我命令你留下来押后。”说完,李恪跃上马背带着十名士兵绝尘而去。

“怎么办?”于子清着急地问。

房遗直调转马头,说:“你留在军中,我去追吴王。”

“我也去。”于子清说。

房遗直为难了:带上她吧,前面的路生死未卜,留下她吧,军营中危险重重。最后心一横,说:“走吧。”

两人策马追了上去。

李恪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房遗直和姜行本。他拉住马缰,停下马等两人过来。

“遗直,我一人去就行了,你何必跟来冒这个险?”

房遗直淡淡地说:“皇上命我要保护好吴王。所以不管你去哪儿,我都得跟着。”

李恪叹口气说:“既然如此,就一起走吧。”

十三人扬鞭而去,在空旷的戈壁上,留下一道沙尘。

李甲和王田在前面带路,众人随着他们翻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了一片金黄。暖风卷起轻沙,在空中打着漂亮的旋儿,妩媚动人。夕阳给连绵的沙丘镀上一层玫瑰色,耀眼夺目。可惜没人有心情欣赏这诡异的美景。谁都知道,在这片祥和宁静中,处处潜藏着杀机。

李恪挥挥手,示意众人前行。一踏上软绵绵的沙子,马匹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滚烫的沙粒灼伤马蹄,没走多久,它们竟然不肯前进了。

于子清渐渐紧张起来:动物的灵敏性通常高于人类,难道是马儿觉察到了潜在的危险?

李甲翻下马背,说:“军马从来没进过沙漠,可能有些害怕,还是牵着走吧。”

众人闻言,纷纷下马,拉着马匹前行。

于子清能感受到坐骑微微的战栗。可是四周一片宁静,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莫非真如李甲所说,是战马没进过沙漠的缘故?

夜幕渐渐降临,燥热的空气逐渐冷了下来,压抑的心情也舒展了许多。王田说,在沙漠里行走,最好是昼伏夜行,这样才能不被高温烤的脱水。所以大家趁着夜风继续赶路,希望早点能找到绿洲。

翻过一道沙梁,眼前出现的又是和刚刚翻过的一模一样的沙丘。于子清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月光下的沙漠,泛着荧荧冷光,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死一样的寂静。天空很低,星星很亮,似乎举手就可以摘到它们。如此美丽的夜空并没有使她的心情好起来,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里的夜,不可能如此安静。

马匹忽然躁动起来,停下不肯前进,还发出不安的嘶鸣。李恪不解地问李甲:“马是怎么了?”

李甲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咱们继续赶路吧。”说着,使劲拽自己的坐骑。那马高高扬起头,不住的嘶鸣,甚至拖拉着屁股向后退。

“不对!”于子清脸色一变,惊恐地说:“快走,沙暴来了!”说着,便拉起马向回跑去。

“行本,你要去哪儿?”房遗直问。

于子清停下来,说:“你们听,远处是不是有暗暗的轰鸣声?那就是狂风卷着沙子起来了。还不快逃?要被沙子埋了的。”

众人凝神一听,远处果然有暗暗的声响,像闷闷的雷声。

王田笑道:“不可能,夜空这么晴朗,怎么会有沙尘暴?我和李甲在沙漠呆的时间长了,不会搞错的。大家不要惊慌,继续前进。”

于子清心里暗骂王田这个害人精,救人要紧,没功夫跟他争辩。她疾步走到李恪面前,问:“你是信我还是信他?快点儿,没时间了。”

李恪看着他,这个人,瘦瘦弱弱,小小的眼睛里射出坚定的光芒。即使他说的是假话,只要被这双眼睛盯住,就使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理。“快点掉头,向回撤。”他发出命令。

众人匆忙拉着马匹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响声越来越大,天渐渐暗了下来,星星都被厚厚的沙尘遮住了。此刻,死神仿佛已经伸出了他黑色的手,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

风越刮越大,卷起的沙土迷住了双眼,空中的沙粒打得人脸生疼生疼,厚重的尘土味呛得人无法呼吸,而身体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几乎站不稳。房遗直既要保护公主,又要照应吴王,一时忙得手忙脚乱。最后他喝令公主丢开缰绳,拽紧自己。于子清一手拽紧房遗直,一手拉住李恪,生怕他被风卷走。

霎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举步维艰。房遗直的马陷入沙中,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于子清大喊:“吴王,把你的马杀了吧。”

李恪不解其意,问:“为什么?”

“我们是逃不了了,只能找个地方避沙。把两匹马堆在一起,可以阻挡沙子啊。”于子清大声说,片刻,嘴里全是沙子。

李恪一掌劈出,那马应声倒地。他和房遗直在狂风中把两具马尸堆在一起。于子清拉着他俩躲在马尸的背风处,示意他俩用衣袖掩住口鼻,这样可以隔住沙土,勉强呼吸。

风依旧再刮,于子清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就像压了千斤巨石。空气里除了沙土,没有一点氧气的成分。渐渐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过来,太阳已升的老高,利箭似的阳光刺得她头疼。风停了。低头一看,沙子已漫到了她的腰部。她急忙扒开压在身上的沙子,活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下肢。

“李恪!”于子清第一个搜寻的人便是他。明明记得昨天她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此刻却不在身边。她四处环顾,看见不远处,房遗直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她急忙爬过去,拼命地扒开他身上的沙土,费了半天功夫,才把他刨出来。

“房遗直!房遗直!”于子清摇着他的胳膊呼唤,没有反应。不会是死了吧。她心中一凉,急忙把手探到他的鼻翼前,谢天谢地,还有呼吸。“房遗直!房遗直!快醒醒。”她拍着他的脸喊。

半天,房遗直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见于子清,便问:“你没事吧。”

于子清哑着嗓子说:“我没事,吴王不见了。”

房遗直“噌”的一下翻身起来,说:“还不快找?”

两人四处搜寻,终于在离马尸三米远的地方找到了李恪,他只露着一个脑袋在外面。于子清一惊,据她所知,只要沙子压住肺部,人就很难存活。

“你千万不能死啊!”于子清扑到李恪身边,几近疯狂地刨着沙子。房遗直一脸焦急,帮忙把吴王从沙子中刨出来。

两人把李恪救了出来,可他躺在沙地上一动不动。无论他俩如何呼唤,他都不醒。

房遗直把手探到吴王的鼻翼前,绝望地摇了摇头。

“不,他不应该这个时候死!”于子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跪在李恪的身边,双手重叠猛按他的胸部。折腾了半天,他毫无反应。

房遗直拉住她,痛苦地说:“吴王已经去了,公主请节哀。”

“不!他不可以死!”于子清甩开他的手,大声吼道。她没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现在她不能让这个时空中唯一的亲人死去她爬到李恪的身边,掰开他的嘴,把里面的沙子清除掉。她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吻上他的嘴唇。

“公主你在干什么?他,他是你三哥。”房遗直惊异地说。

笨,这是人工呼吸,好不好?于子清在心里暗骂道。一口,两口,三口……求求你,快点醒来。当她吹入第六口气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吹入他的口中。

于子清吹入第八口气的时候,李恪咳嗽了一声。当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男人正在吻自己,那种震惊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出于本能反应,他一掌击出。

“啊!”于子清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房遗直还没来得及扶她,她已经扑向坐起来的吴王,一把抱住他,激动的热泪横流,哽咽着说:“你,终于醒了。”

李恪扯下这个黏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男人,不满地说:“姜行本,请自重。”

于子清一愣,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立刻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吴王殿下,我一时高兴过度,忘了,忘了。”

房遗直见公主“吻”醒了吴王,表情由惊诧变成惊喜。他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说:“吴王不要生气,还是行本救了你。”

李恪狐疑地看了于子清一眼,用手背抹抹嘴唇,红着脸说:“就算救我,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

嘿嘿,脸红了,莫非是赚了你的初吻?于子清心中偷了不已,却一脸平静地说:“这不叫‘吻’,确切的来说是叫‘人工呼吸’。当一个人停止呼吸时,运用肺内压与大气压之间压力差的原理,使呼吸骤停者获得被动式呼吸,获得氧气,排出二氧化碳,维持最基础的生命,达到恢复呼吸的目的。”她一口气狂背,心想,应该没记错吧。

李恪和房遗直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看着他俩的表情,于子清知道,要把每个术语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她挑挑额头上他垂下的头发,说:“总之一句话,这是一种救人的方法。至于什么‘肺内压’之类的,你们不用知道是什么东西。”

因为忙着救其他人,李恪也顾不得追问下去,他说:“快找找,还有没有幸存者。”

三人四处寻找,只找到三匹埋在沙中的马,竟没有找到一个。

于子清自责道:“都怨我,昨晚只顾着让大家逃命了,却忘了告诉他们不能朝南跑。”

“嗯?逃命就该向相反的方向跑啊。”李恪疑惑地说。

“没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可在沙漠中,风会吹着沙丘移动,如果逃跑的方向和风向一致,很容易被移动的沙丘埋没。如果和风向成一定角度走的话,情况可能会好点。”于子清说。

“那咱们为什么活下来了?”房遗直问。

于子清说:“昨晚因为你的马陷在了沙中,于是咱们三人落在了后面,幸运的是咱们处在了沙漠的迎风坡的中上部,加上有马匹避沙,所以幸免于难。那些跑得快的,处在了沙丘的背风坡,结果就被移动的沙丘埋没了。不信,你们看看,咱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不是在沙丘的中上部?”

李恪和房遗直抬眼一看,不远处就是连绵的沙脊。

李恪露出佩服的笑容,赞叹道:“行本小兄弟可真厉害,知道这么多东西。”

于子清急忙自谦道:“吴王过奖了。”

房遗直忽然问:“你没来过沙漠吧?”

“当然。”于子清随口答道,猛地瞥见他审视的目光,知道这家伙肯定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便说:“虽然我没来过沙漠,可是我看过关于沙漠的书。”

李恪疑惑地说:“你不是个乞丐吗?怎么会……”

于子清说:“是啊,我在讨饭的路上捡了一本书,是写沙漠的,挺好看,就翻着看了。”

“是吗?把那书借我看看,行吗?”房遗直水波不兴地说。

知道我在瞎扯,还给我添乱。于子清在心里说,表面上却道:“可惜啊,我把那书烧了火了。”

“哎,的确可惜了。”李恪惋惜地说。房遗直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马也没了,怎么办?”李恪环顾四周,焦虑地说。他一个人死在这里没什么,让遗直和姜行本搭上性命就不好了,他必须想办法带两人走出沙漠。

于子清举目望去,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沙丘,没有树,甚至连根草都没有。昨晚的大风使他们迷失了方向,沙漠中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房遗直说:“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只走了半天,应该离军队不远。”

李恪沉吟一下说:“李甲王田都死了,没有向导,就无法找到水源,只能回去从长计议了。”

于子清淡淡地说了一句:“恐怕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房遗直平静的问。

“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怎么回去啊。”于子清说。

“不要紧,晚上北斗星出来,我们就能辨别方向了。”李恪自信地说。

于子清不想打击他,可是又不能忍住不说。她现在可以断定,李甲和王田就是侯君集派来的杀手——他们要借沙漠之手,除掉李恪。她说:“不用回去了,大军已经出发了。我们就算返回原地,没有坐骑,照样赶不上队伍。”

李恪暗暗称赞这个弱小士兵敏锐的洞察力,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大帅不可能不等我们。再说我是皇子,他不可能抛下我不管,说不定现在已经派人寻找我们了。”

于子清冷笑道:“别天真了,吴王殿下。正因为你是皇子,而且还是皇上的爱子,这才有人想借机除掉你。想想看,大帅要你带人寻找水源,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司南都不给?还有那两个向导,既然他们熟悉沙漠环境,为什么连最常见的沙暴都预测不了?还有,沙暴来袭,他俩为什么连最基本的逃生方法都不会?也许不是他们不会,而是压根不想告诉你。”

李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是苦笑一声,平静地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要在战场上动手。”

于子清和房遗直一愣,异口同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李恪说:“我只是猜测,没想到成真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于子清生气地问。

“这是一个武将的宿命。”李恪轻松地说:“我也没想到人心会这么坏。”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现在怎么办?”于子清又气又心疼地问。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天黑了再说。”李恪道。他在心里盘算,就算大军已经出发,只要找到行军的痕迹,就能赶上大军,这总比在沙漠里瞎碰强。这时,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茫茫沙海,到哪里去找吃的?

房遗直把目光投向公主,似笑非笑地说:“行本,是不是该给咱们找点吃的?”

于子清捏捏嗓子说:“先给口水喝。”心里说:你俩堂堂大男人,还要让我找吃的。转眼又一想,这两个家伙在沙漠中就是俩白痴。哎,为了生存,只能自己动手了。

房遗直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她,于子清接过来喝了一口。清冽的水使她混沌的大脑豁然开朗起来,她多想再喝一口,可是看见李恪和房遗直干裂的唇,又忍住了。现在,他们只剩下这么一袋水了,在找到水源之前,这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她把水囊塞好,交还到房遗直的手里,说:“吃得东西很多,就看你们敢不敢吃。”

李恪看看四周,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便开玩笑说:“吃什么啊?不会是沙子吧。”他从没到过沙漠,根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做什么。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现在他是两人的精神支柱,他不能倒下,否则谁也出不了沙漠。

于子清倒是很佩服李恪的心理素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笑。她也笑了,指着马尸说:“就吃它们。”

“啊?”李恪万万没想到他说得竟然是死马,顿时目瞪口呆。

房遗直微微一笑,说:“果然是美味。”说着就走到马尸旁边,抽出宝剑砍下一只马腿,暗红色的血汩汩涌出。

于子清两眼放光,扑上去,双手接住马血便饮下去。腥臭的味道立即让她呕吐起来。

房遗直急忙上前,拍着她的背说:“你这是做什么?”

于子清抹了一下嘴,喘着气说:“快,别浪费。血里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啊,你们快喝呀。”说着又去接马血。

房遗直默默的看着她,半响,从腰间解下水囊递到她面前,说:“别喝了,喝这个吧。”他无法忍受让公主喝这么腥臭的东西。

于子清横了他一眼说:“现在不是娇贵的时候,要活下去,莫说是喝马血,就是马尿也得喝!”她摒住呼吸,将一捧马血强咽下去。

李恪心底涌起一股钦佩之情,这个弱小的士兵,在关键时刻竟能变得如此坚强果断。他走过去,笑着说:“好东西要大家分享,行本,你可不能独吞啊。”说着,用剑在马脖子上划了一个小口,张嘴去接那暗色的血线。第一口恶心的他快吐了出来,渐渐的,味觉麻木了,也就尝不出什么味来。

房遗直把两人从马尸上拽下来,说:“你们喝水,我来喝血。”他把水囊塞到公主手里,自己趴到马脖子上吮吸起来。

李恪一把拉起他,说:“遗直,这个时候,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对,只有兄弟,没有君臣。”于子清走上去,握住两人拉在一起的手,说:“咱们有水一起喝,有血一起饮。”

房遗直感动地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李恪道:“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咱们不放弃,就一定能走出沙漠。”

“一定能走出去!”房遗直坚定地说。

于子清道:“好,现在你们听我的,去找水囊,越多越好。”

说罢,三人分头去找。最后找到了五个,其中四个是空的,他们把四个空水囊灌满马血。

李恪说:“咱们刚刚喝了葡萄美酒,现在是不是该吃点肉了?”

于子清笑道:“这么大的一匹马,包管你吃饱。”

房遗直用宝剑剥开马皮,将马肉割成细条,递给两人。李恪接过马肉,咀嚼了几下,皱着眉头咽了下去。于子清干脆伸长脖子把肉咽了下去。

“嗯,味道还不算太坏。”李恪说:“遗直,你也吃,我有剑,自己切。”说着抽出剑来,割下一块肉。

房遗直把切得很碎的肉递给于子清说:“这样容易消化些。”

于子清感激地看看他,心想:真是个细心的人。

三人吃饱肚子后,李恪问于子清:“现在做什么?”此刻,他已经把这个小兵当成自己的头儿了。因为他干得每一件事,看似荒唐,实则很有用。

于子清说:“你们把剩下的马肉切成片儿,我要晒肉干,以后的口粮就靠它了。”

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发号施令的士兵,李恪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十七妹。哎,这个时候怎么想起她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她一面。

房遗直走到马尸前,伸手将那具马尸抛上天空,身体随之跃了上去。只见银光一闪,宝剑出鞘,“唰唰唰”,剑光密如雨织。接着,一张完整的马皮落在地上,然后一阵肉雨,全都下在了那片马皮上。肉雨停了,房遗直举着一个马骨架落在地上。不,那不是马骨架,上面还蒙着薄薄的一层白膜,内脏隐约可见。

于子清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干什么都如此酷毙。

李恪见她微微张开的嘴,自语道:“十七妹。”

于子清一愣,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嚷道:“看什么看,人家房公子几下就把马肉割好了,你就只会看。”

李恪回过神来,赞叹道:“遗直兄果然好剑法。”他走到剩下的一匹马尸前,抽出剑,喟叹道:“唉,父皇赐的宝剑,未饮敌人血,却做了剔骨刀。”他挥动宝剑,黑色的剑影像一道旋风,袭过马尸。蓦地,他收剑入鞘。

于子清凑上前去,那个死马还完好无损的仰面躺在那里,不由大笑:“哈哈,姿势摆得挺酷,就是这结果嘛……咳咳。”

李恪笑而不语地站在一旁。

房遗直叹道:“吴王的剑术精湛到如此地步,竟然可以隔物伤人。”说着用剑尖轻轻一碰,黑色的马皮“哗”的一下落在地上,里面鲜红的肉像含苞待放的花朵,瞬间绽放,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恰似花蕊。

于子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家伙,比房遗直还会耍酷。

李恪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傻了吧?”

于子清咽口口水,说:“你们把这些肉平铺在沙地上。”

“为什么?放在马皮上多干净。”李恪说。

于子清道:“中午的太阳温度极高,沙子比马皮吸热快。把肉放在沙子上,容易烤干,就不容易腐烂。没听过吧,傻了吧。”她模仿着李恪刚才的口气说。

呵呵,这个小家伙还挺会记仇。李恪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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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爱,就不要藏着掖着,大胆去说才对。既然相爱,那么就要一直爱下去。倾尽一世真心,一世包容,一世温柔,一世痴爱,去爱。任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 王爷,这个王妃乖萌狂

    王爷,这个王妃乖萌狂

    “王爷,王妃去太子府了。”轻一可以想象王爷那风雨欲来的脸。“哦?”一个浅笑之后眼前便没了人影。“王爷,王妃说今晚让您睡书房”轻一哭着一张脸,王妃,这种事小的真不易来传达,果然,王爷火山爆发的脸,他都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内伤了。“君澜凌,给我放开!”自从上了这个人的贼船,就没下来过!“王妃,又不是没看过,还这么羞涩的?”某王爷邪魅一笑。“你...你...你别过来啊!”某个夜晚,岚梓防备的看着君澜凌,像一只炸毛的刺猬。“小梓儿,你这是让谁欺负了?我去帮你报仇!”君澜凌腹黑一笑,一把捞过岚梓抱在怀里。喜欢胜过所有道理,原则抵不过我乐意!
  • 我在柯南世界修剑道

    我在柯南世界修剑道

    什么,竟然穿越到案件频发的柯南世界?!没事不慌吃口药,离那个死神远一点就好...在同个学校会不会有危险啊?在线等,有点急。要不要转学呢?...可是班长佐藤真由美好漂亮呢,她还邀请我加入剑道部!当然还有好友高山次郎的原因,我可不是见色忘义...我叫十文字樱九,诸君请多多关照!
  • 绝品宝器

    绝品宝器

    ***********漫漫修仙路,板儿砖自横行!***************此物方方正正,一改刀、剑、钟、鼎之套路,简约的线条以完美的黄金比例勾勒出菱角分明的六面。通体透亮,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臣服的高雅气息!不错,它正是仙域大名鼎鼎的绝品宝器——板儿砖!诶,你问为什么会是板儿砖?!这个——“板儿砖,自古以来都是突施冷箭、杀人灭口、顶风作案的不二之选!特别是自己身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人士,刀啊剑的,太过凶险。而且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呐!”婴孩模样的肖瞳身着一件艳红肚兜,手抓一件方正之物,傲然站立于峭壁之巅。一阵冷风刮过,两行鼻涕飘飞半空……PS:宝器可理解为宝贝器物,在川话中也形容某人很二~~
  • 重生之战天神帝

    重生之战天神帝

    真仙叶起凡为求神位,进入葬神海,却意外重生到了一个小族大少身上。为重证神位,叶起凡再世重修,以吞天战魂吞噬一切,再战天下。任你是战魂无敌,我自一口吞之。任你是天赋异禀,我自无敌镇压之。任你是万年老怪,我自以上世真仙经验统统碾杀!这一世,我定要重修真仙,再入葬神海,白日飞升,证道成神!
  • 暗恋单思

    暗恋单思

    这小说讲述的是颜林夕长达12年的暗恋,最后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一切,12年她像一个傻子一样为他付出,但是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但是还有一个跟她一样的傻子在等着她!“颜林夕你是不是太过分啦?”“呵!我过分?”“她都这样了,你是不是犯贱!”“哈哈哈!我不仅犯贱,我TM还眼瞎!”“我当初我就是瞎了我才喜欢你,喜欢你就算了,还喜欢了整整十二年”“如果可以,我TM宁愿我从来没见过你”“林夕!不用跟他废话,我们走吧!”
  • 永曜辰光

    永曜辰光

    从永曜,到泽东。在谷雨初遇,又在谷雨决离。壬水之体,却饱受炽火焚身。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但这天道莫不是被人蒙蔽?什么天道眷顾,修炼一途本就逆天而行。“没有追求极致力量的野心,怎么能够保护我所爱之人。”生性平和的少年,一步步看清这世间的獠牙。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