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如此的寂静而深幽,仿佛所有生灵都已经进入了沉睡。
十个由原木和土石构成的多面堡横亘在黑夜当中,仿佛十头正在沉睡当中的猛兽。怪兽之间的间隙构筑着九个凸角堡。这些由两段垒墙构成的锐角型防御工事,仿佛是这些猛兽探出的利齿,将浓浓的黑夜衬托得格外肃杀。
凯文带着自己的猎兵连,小心翼翼地向其中一个多面堡悄然前进。在他们身后是整个营的士兵,战列步兵在前,掷弹兵在后。所有人的燧发枪已经上好了刺刀,军官们也是长剑在手。每个人都非常小心的向前迈步,每一次抬脚和落足都格外小心,仿佛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那沉睡当中的猛兽。
当潜行到距离多面堡50码时,凯文一招手,示意猎兵连停下。连里的几个军官和士官根据早已计划好的安排,将整个连分成10来个射击小组。每个小组将负责用火力封锁一个攻击正面上的炮位。布置完任务,凯文再次仔细观察了多面堡里的情况。多面堡胸墙上没有人在巡视,那些炮位上的大炮也是被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凯文的手臂向空中高举了三下,示意一切安全。2个连的战列步兵,怀抱着梯子和填充护堡壕的柴捆越过猎兵连,走向了多面堡。凯文的视线从这些沉默前进的士兵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战列步兵连。他们已经逼近了旁边的凸角堡。一些战列步兵已经快将凸角堡前的护堡壕里填满了,梯子马上就要搭到垒墙上了。还有一些战列步兵正打算绕到凸角堡后面,去搬开封闭用的防栅。
在其他的多面堡那里,也同样有一个步兵营在重复着这些动作。为了对付这些多面堡,法兰克斯军共投入了两个旅的兵力,其中10个营用于进攻,另外两个营担任预备队。
一阵沉闷但又很清楚的响声,将凯文的视线又来回到跟前。他前面的战列步兵们正向多面堡的护堡壕里投掷柴捆,制造了那些沉闷但又恨清楚的响声。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很远。
“不好!”凯文心中一紧,这么大的声音还没有惊醒熟睡的哨兵,太有点说不过去了!很明显,多面堡里的人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偷袭了。“大家……”凯文刻意压低了声音,刚想发出警告。
“嗖!”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起,一枚照明火箭从多面堡里直冲而起。随后所有的多面堡飞起了这样的照明火箭。在红光的照射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胸墙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枪口和士兵。原本静静躺在那里的大炮也已经将炮口对准了低下忙碌着的步兵。
那些抱着柴捆、抬着梯子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成为红光之下最好的靶子。他们看着上面即将宣告死亡的枪炮,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多面堡上的敌人似乎也对自己的绝对优势有些发愣,或者是等待着命令。结果本应该你死我活的两军,竟然在多面堡周围茫然的对视起来。
“开火!”一声凄厉的喊声打破了这种暂时的宁静。钢铁的暴风雨充满整个夜空,爆炸和燃烧带来地狱般的气息。
大炮在耳边轰鸣,排枪头上响起。凯文终于摸着出现了凹陷的胸甲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一发炮弹打中了一个抱柴捆的士兵。凯文被四处乱飞的木棍击倒,幸好有胸甲替他挡了一下。至于那个倒霉的士兵,凯文可不去仔细辨别那个残缺不全的尸体。不过刚才那个木棍也救了凯文一命。刚才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已经都被排枪打倒,猎兵连损失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兵力。那两个连的战列步兵,也已经在枪炮的屠杀下,伤亡过半,军官和士官更是所剩无几。幸存者都已经丧胆,他们嚎叫着,丢下手中的武器和装备,转身逃跑。
“封住炮位!”凯文一挥长剑,几个还存在着的射击组立刻用铅弹回击那些胸墙上的敌人。好几个正忙着为火炮装填的敌人惨叫着摔倒,成为防御者们所付出的第一批代价。
“整队!……开火!”后续几个连及时过来支援了。三个连的战列步兵排成横队与多面堡上的对射。虽然不断有士兵惨叫着倒下,但是胸墙后面的敌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种肆无忌惮的屠杀性排枪,暂时被克制住。
“开火!”凯文的命令带来了一阵短促而有力的枪声,铅弹飞过胸墙,找寻到了属于它自己的目标。凯文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喊出这个命令。能够执行这个命令的士兵,也越来越少,可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伤亡过半的猎兵连就是凭借着这股坚决不退的韧劲,杀伤了不少敌人的炮兵,大大降低了敌人火炮的射速。
这些进攻者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火力上的暂时平衡,给后续者提供了机会。剩下的那个连开始收集刚才那些梯子和柴捆。负责压阵的掷弹兵连在收拢好那两个连的溃兵之后,也加入了攻击的队列。
“法兰克斯万岁!”伴随着这些喊声,护堡壕被填满,士兵们冲到垒墙边,梯子搭上了垒墙。
“法兰克斯万岁!”勇敢的步兵们高喊着向上攀爬。尽管士兵们知道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和枪口、刀剑,但他们仍义无反顾的向上攀爬。一个士兵被打下来了,那就上两个!一个梯子被推到了,那就再架起三个!前仆后继似的攻击,让登上垒墙的法兰克斯士兵越来越多。防御者大多已经陷入了肉搏战,可怕的排枪也就没机会响起。其他连的法兰克斯士兵也开始向垒墙发动了冲锋,他们打算用人数上的优势压垮防御者。
“手榴弹!”一个眼尖的士兵发出了恐惧的高喊。随着这声警告的发出,许多个被点燃了导火索的手榴弹从多面堡下面扔了下来,巨大的爆炸声接踵而至。攻击者的血肉飞上了天空,士兵们再一次陷入了混乱。
凯文躺在地上无奈着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大洞。刚才一枚手榴弹的大号弹片,击中了凯文的前胸,这次胸甲没能保护住凯文。弹片击穿了胸甲,更深深嵌入了这个身体的胸腔。鲜血正汹涌地从这个伤口喷出。不过这些凯文再也无法看到,他的视野已经从伤口转移到不断被照明火箭弄得红红的天空。
一动也不能动,凯文只能静静地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凯文甚至感到这个身体已经不善于自己,并且有什么东西已经离开了这个身体。
过了好半天,凯文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牧师的身影。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个再也不能动的身体,然后从身后的人高喊:
“他死了!”
……
“啊!!!”
凯文大喊一声,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检视自己的胸口。可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伤口,他也没穿着什么胸甲。错愕的凯文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一个帐篷里。迷茫的凯文安抚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又擦了擦自己的满头大汗。
过了有一会,凯文才清醒过来,自己不可能出现在战场上。因为他正带领着那支赶往维埃诺的大队伍。现在经过一个来月的旅程,队伍距离维埃诺只有不到10天的路途了。
“我这是怎么了?不像做梦啊?我的感觉如此真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凯文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可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拿破里昂尼亲王送给他的魔法水晶球。现在这个摆在行军床床头的水晶球正闪烁着魔法的光泽。
“难道是因为它?”凯文不禁端起了水晶球,耳边回想起了马吕斯少校对自己说过的话。
因为凯文这次远离战场,没能参加对博兰尼亚的远征。为了能让凯文获得难得的战场经验,亲王就把这个魔法水晶球送给了凯文。这个水晶球和一个头盔有联动魔法,头盔上被附着了鹰眼术和锐耳术魔法。这个头盔目前的主人是伊万·普列斯特中尉,他的身份是博兰尼亚复****的参谋。通过这个水晶球,凯文就能听到和看到战场上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了。
“爆发大战了吗?魔法水晶球应该不会自己激发魔法,那个头盔的主人不晓得如何了。”带着这些疑问,凯文回想起这一个月当中,他所了解到的博兰尼亚以及诸国联军的形势。
法兰克斯、普罗斯、霍亨索伦和哈布斯堡的军队,于半个月前同时攻入了博兰尼亚。不足万人的博兰尼亚常备军只能退守首都,而那些本该承担防卫任务的博兰尼亚贵族,却早已经成为联军的盟友。特别是拥有大量私人军队的拉德斯维尔、巴托里和奥斯特罗格斯基三位大公,摇身一变成为了普罗斯、霍亨索伦和哈布斯堡三国在博兰尼亚的代表人。因此一路上,各国联军势如破竹,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