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朱雀阁上初见你时,举止优雅,处变不惊。一片慌乱中唯独你镇定自若,仿佛看透了人间世事。
我跃出阁楼的瞬间只看见你的脸,接着摔下去的时候也是记得这张脸。
不过在我心底阴暗的角落,时常希望能把这张永远胸有成竹的表情撕下来,为此和大花做了无数份“黑手”追剿路线图。当然一直没有付诸于实践。
不过现在看到你,是真的好。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哗啦啦的风啊,吹的那个响啊。
禹的手掌拖着那根红线,串着的三颗青丘魄依然碧绿纯粹,折射出醉人的光彩。
如此宝物,给我……实在是浪费了。
可是。
“拿去吧。”那手伸过来,没有半点迟疑。
我立刻跳过去夺下红绳,生怕他反悔了,忙不迭的往手腕上栓好。
“你还真是——不客气。”
谭禹皱了皱眉头,环抱着手臂倚在树下,有海棠的花瓣飘落到他头上,只是配着那张冷漠的脸——有些想打他。
“我怎么会跟你客气,你知道的呀,对于你和寄语,我绝对不会吝啬“快来救我”或是“我需要帮助”这些话。”
扬起的腕上,阵阵寒意透过脉搏传进身体里,燥热的症状去了不少。
我走到他面前,尽量保持着平视的高度,虽然我比他矮了许多。
“你能来,我很意外。”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淡淡的出声:“这红线是你第二次要去,切莫再还给我了,这份心意,容不得你再三践踏了……”
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外加不知所措。
“可是——我担当不起。”如今的我,连那些肆意的话都没有资格说了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弯出的弧度很完美。
“一切有我,你只要好好跟在我后面,这一次,不会再来不及了——那红线上,我早就把你的名字写进去了。”
轰,晴天霹雳。
“这……这也……太疯狂了吧……”
一根是他的名字,一根上封了我的名字,这是……是……与子成约么……
谭禹手掌上接了几枚花瓣,慢慢的送到我眼前。
“只需要绝对的信任,就足够了。你还是这样无私的接受我的帮助,欠我的情越多越好。”
这话听起来,应该是感到无上的荣光,却遮不住心底暗涌奔狂。
怎可能一辈子依赖于你,再多的宠爱,始终会有用完的一天。
“接受你的帮助是因为……”
我抬着眼睛看着他,从没有过的认真。他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变化,眉头微微簇了起来。
“因为,日后若你身陷困境,切要记得,即使是万丈深渊,黄泉碧落,我也会杀尽千军万马来救你。”
这是我一直想告诉他的话,可惜时至今日,我再没有半分资本去保护别人。不敢暗自揣测他会如何回答,讽刺或是当作玩笑?或是再次当成胡言乱语……
我看着他嘴唇张开,答案呼之欲出。
“呼啦啦啦……”
“啊啊啊……眼睛进沙子啦!”
不知道哪里起的妖风,吹的花瓣沙土一下子向我涌来,慌乱下拼命的揉眼睛,只听到支离破碎的声音,在风中慢慢消散。
“你说了什么?”
风声骤歇,他却没有再说明的意思。
风啊!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惹的祸!想我难得正经一次,尽然被你偷听跑了。恨!
谭禹无可奈何的替我擦掉了揉出来的眼泪:“该回家了。”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任何人也不要阻挡我回家的决心,美人算什么!县令算什么!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家里啊!
第二日清晨便去向主人家辞行,为了表示坚定的立场,差点就要负荆或是横刀了。
“噗。”何晚袖轻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天天把死挂在嘴上,其实心里怕的厉害吧?”
我尴尬的收敛起了嚣张的表情,做出唯唯诺诺的模样。
“这样,那个嘛。其实……总之……”
“别找借口了。”她刷的拔出针:“病情到现在也诊断的差不多,若你真想回家,以后我便去沈府为你看病就是了。”
“那怎么行!他们会知道的!”
她若有所思:“那怎么办好?”
“所谓生死在天,你不必为我这废人耗心力了……”我一边摸了摸红线,心中暗爽。
“听说西边有名贵药材,我已经托人去问了。”她摇了摇头:“可惜我资历太浅,我是绝对不相信这世上有治不好的病。”
我恭敬的对她拜到:“这几日劳烦你了,我无以为报……”
只是萍水相逢,却这般待我,莫非是当年许的宏愿真的实现了么?
“不必。”她抬起我的胳膊,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也是受人所托啊……”
回去的路途,我终于坐上了马车,平稳扎实,舒服的很。
“今天天气真好呀,最适合睡觉了……”
我眯着眼睛看一路桃李阵杂,望之如绣,余光扫到谭禹的脸上,似乎有大大的不满。
“小心哪天睡死在床上了。”
忍住扑过去咬他的冲动——毕竟这车马是他提供的,这么长的路途绝对不想再走第二次。
“笑话,不死在床上,你想横尸荒野么。”
刚一说完,眼前又浮现出我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连忙侧过脸做出“我其实是赏花高手马上就要吟诗作对”的模样。
谭禹发出一声轻笑:“怎么会,昨天的话,我可听见了。”
我眼睛乱转,恩,我可什么也没有听见。
转悠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沈家后门,我兴高采烈的往下蹦,被谭禹一把拽了回去。
“快死的人了,别把自己跳炸了。”他丢了个凳子下去:“踩着下,记好了。”
我不得不接受了这善意的威胁,老实的走下车叉腰回望他。
“你要回山暝居么?”
“我还有些事要办,这几****会一直在棠城。”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等我回来。”
“你可一定要救我啊。”听说他要走,我突然有了惊恐的感觉:“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不用那么久,这一世就报了算了,我可不喜欢追债。”
他放下了帘子,马车骨碌碌又跑远了。
暖风醉人,我目送他远去,起了半分惆怅。
果然,我还是不适合想复杂的问题。这样的日子,还是睡觉来的实在点。
刚摸到后门,突然发现二哥鬼鬼祟祟的钻出来。
“你在做什么!”
“哇!”二哥怪叫了一声,做出了抱头捂耳的动作,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哇,原来是你!”他又一下跳起来,拉着我闪到一边。
“到底怎么了?堂堂大男儿还有这等猥琐的模样,丢!人!”
“屁!”他怒气冲冲的骂我:“你这几天玩的爽了,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苦?”
“沈清遥!我严重警告你,这几****可是食不能咽,睡不安稳,你倒好了……”
“行行行,我错了……”他挥手打断我:“我给你说,要是月华要给你唱歌——你一定记得赶紧跑远!”
他苦着脸抱怨:“这是什么妻子啊,天天唱那些恐怖的曲儿,她是嫌我活的长么。”
“咦,月华嫂还会唱歌么?她唱什么了?”
二哥艰难的回忆,表情无比痛苦:“什么‘卡……门?’……”
“卡……门……?”我也疑惑的看着他:“是说吃的太胖卡了门么?”
“鬼知道,总之我先走了……”他推了我一把,往大街上窜去。
“慢着慢着,我有好东西给你!”
我一把拽住他,右手勾起来,在他满脸期待的同时狠狠的砸了他一拳。
“二哥,你说你……这几****没回来,你都不想着去找我的么……”
“咳咳……”他半蹲着身子:“你能上哪去啊……不就是……在周围乱晃一下么?”
瞧着一抹轻云移过来,遮蔽了原本晴好的天。
“二哥,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会离开你们呢……”
他愣了一下:“你要去哪里?”说完后,他又皱起眉头:“小小年纪别想着离家出走,我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我是说,你会去找我么……”
“当然会!”他笃定的点头:“找到你,揍一顿,拖回来关柴房。”
“去!死!”
他哈哈大笑,半晌又指着我说:“不对呀,你这两日都没有回来,怎么会知道消息的。”
“什么消息?”
二哥挂上诡异的笑容,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我可怜的妹子哟,有人上门向老爹提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