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些高远的。如湛蓝天空里飞过的雁阵,传来几声鸣叫,村庄瓦背的炊烟直直上升,化为云朵。这不禁让人想到,是秋天了。
我的阁楼,在六层,仿清建筑的飞檐翘角,比死板的鸽子笼是好去了许多。然而从窗口看出去,却看不见一棵树,只看见四五座太阳能热水器,在阳光下泛着银亮,还有一些影子,斜斜地投照在黛黑的瓦背上。看不见树叶由绿转黄,或在微风里悠悠地飘下,这样的情状,让我不知季节的更替,更失去对大地的亲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飘浮感。
露台上,原来种了两盆绿色植物,仙人球和夏威夷竹。花鸟市场的卖主说,这是植物中最好养的,技术难度几乎为零。我高兴地搬回家来,养了半年,先后慢慢地黄萎了。我很不解,在老家农村的土地上,每一样植物,落地即能生根成长,我小时胡乱植下的枫树已经成景,植下的桃树的果实,已经被全村的孩子尝遍——那些孩子,我已是全然的不认识了。在露台上,我把花盆里的泥土翻倒出来,发现它是干瘪的,完全没有活力,当然更没有蚯蚓。这样的泥土,它是死了。
有一次在菜市场,从一个城郊的老太太手里买了几只红薯。这种红薯,破开后有白奶溢出,稍稍在阴凉处放一些时日,便宜于煮米粥吃,甘甜无比。有一只红薯,放在下水道边忘了吃,发现时已经在茎块上拔出了四五条手指长的嫩苗,长得茁状喜人。我想了想,便把露台上闲置的花盆利用,去江边挖取一些黑泥,将那红薯种下。几阵谷雨后,露台上承接了雨露,薯藤长得飞快。我又剪取几段藤,扦插在其他盆中,不久绿油油的薯叶已经铺满了半个露台。这让我们家人都由衷欣喜,常常登上露台来欣赏一番。
几月过去,薯藤已经很是粗壮,叶也渐渐转黄,我想是秋天了吧。它们的根部,是不是已经育结了硕大的薯块?我记得在农村,栗叶飘黄,霜降以前,农人们在地里挖红薯,那是一件饱含惊喜的农活。地底下,一锄翻开泥土,整串大大小小的红薯挂在藤上,劳动的收获感十分沉甸。我常讶异那贫瘠的土地,为何能滋养出如此甘美和丰硕的果实呢!然而花盆中的薯块我始终未去挖开,这秋天馈赠给我们的惟一礼物,像一件未知的惊喜,一直要留存到最后。
老家来人,捎来一编织袋的土货,艳红的辣椒,油亮的板栗,金黄的橘子。我又去菜场,花八元钱买了一只“簸篮”,竹条编制,直径有一米以上。洗净之后,把艳红的辣椒和油亮的板栗摊晾在簸篮里,摆在露台上,让秋天的风来把它们吹干。我自己一边剥食橘子,一边看看屋顶上高远的天空,觉得秋天的味道是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