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饭时间,顾砚菲才看到自己的这位宰相大伯顾庭曦。初见时,顾砚菲简直不敢相信这位仅比自己父亲大五岁的大伯父竟会如此显老。这位当朝最显赫最年轻的宰相实际年龄都不到五十岁,但两鬓的发色已经花白,额头和眉间布满深深的纹路,让人感觉是位将近六旬的老者。想想自己在益州的父亲顾庭昭,整日以花鸟为伴诗词为乐,心情愉悦心胸开阔,四十多岁的人了,脸上都少见皱纹,竟象三十刚出头一般,让顾砚菲不得不感叹耍心眼斗心机思虑过甚真是催人老啊!想想自己今后要去的地方,她暗暗提醒自己今后要越发重视美容养颜才好,未老先衰的滋味对于女人来讲,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不过这位宰相伯父精神却是很好,理了一天政事仍然没有一丝倦怠,一双眼睛虽不锐利,但却好似能将人看透一般。常年管理政事积累的上位者的气度,更是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不过这些对顾砚菲的影响却不大,前世二十多年的自由民主生活,让她不象这个时代的人,对权威有种盲目的崇拜和敬畏。话虽如此,在哥哥顾砚英向这位宰相伯父禀报家务事时,她一直低眉顺眼的做淑女状,毕竟,在传说中的老狐狸面前过早的露出小狐狸尾巴,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
听完顾砚英的汇报,再看完弟弟顾庭昭的信,顾庭曦语气温和但不失长者威严的说:“砚英,既然你已经决定留在长安了,那就先住下来,熟悉一下环境。”
顾砚英点头称是。
“至于差事,也不急于一时。这几日先多看看,交些朋友,也和砚菲多聚聚,秀女一旦选中,就没那么容易见面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帮你在六部安排份差事,你有功名在身,这事并不难办,你也不用心急,不论做什么,总是还要从最底层做起的。”
“伯父教训的是。但砚英私下对自己的前途有些小想法,也想请伯父帮忙参详一下。”顾砚英知道事关自己的前途,说话也更小心了些。
“哦?那你说来听听。”
“相比做文臣,砚英更愿意将来做名武将。”说起自己的志愿,顾砚英刻意的挺了挺胸,说话也比刚刚更有底气。
“为什么?难道做文臣不好吗?”顾庭曦微微有些吃惊。本朝重文轻武,特别是这几十年来,边界更无重大战事,即使是武将也无用武之地,提升进级颇为不易,也不为人所重视,可以说并没有太大前途。
“我轩辕朝已开国百年,国力强盛,四海来朝,可以说是不世的基业。但砚英私下却认为,天道周章,天下和久必乱,且不说我朝中文恬武嬉奢靡成风,以为动荡埋下诸多隐患,就是突厥吐蕃这些异族,附翼我天朝,这几年也发展迅猛。但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些外族都是好勇斗狠贪得无厌之辈,觊觎我天朝不止一日,终有一日会见机引兵攻打,到那时,便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更何况,顾氏子弟在朝为官的多是文官,多砚英一个也不多,少砚英一个也不少,但如能在军中为我顾氏打下一片天地,那岂不是更好。”
顾庭曦微微有些震动,点头捻须道:“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有如此见识,你刚刚说的有些过激,但能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也是难得。不过事缓则圆,你不要太多心急,我先将你安排在兵部,耳濡目染先学学东西,至于今后的去处,只要你还算长进,必能如你所愿。”
顾砚英心中大喜,躬身道:“伯父放心,不论砚英身处何职,一定兢兢业业为国效力,定不坠我顾氏威名。”
顾砚菲看着侃侃而谈的哥哥,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为顾氏在军中打下一片天地,这些都是他俩事先想好的托词,虽然相处没几个月,对于这个哥哥,顾砚菲简直太了解了。顾砚英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也没什么心机,他身为世家子弟,本应对虚与委蛇这套得心应手,但偏偏心里却腻歪的要死。所以虽然早有功名在身,却迟迟不肯入仕。这回如果不是想照应妹妹,恐怕现在还在益州老家混日子呢。即便如此,让他整天守着一堆文臣咿咿呀呀的,他也极不愿意。相比之下,宁可混入军中,和一帮粗老爷们攀交情反倒更合心意。所以兄妹两个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套又是国又是家的说辞应该可以打动老狐狸。
果然不出所料,顾庭曦虽然是老谋深算,但毕竟还是被套说辞所动,不但不加阻拦,反倒是好好慰勉了一番。
顾砚英也再三表忠心,世家子弟这套表面工夫他虽不屑,但做起来也是炉火纯青颇为地道,让这位宰相大伯颇为受用。宾主尽欢后,顾庭曦和声和气满脸慈祥的对顾砚英笑道:“砚英,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和砚菲交待。”
顾砚英担心的看了一眼妹妹,他实在不愿意将妹妹单独留下来。但看妹妹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便也只得躬身告退。
顾砚菲看着这个传说中的老狐狸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好象被看穿一样。她只好低眉顺眼的扮淑女,好在没等多久,老狐狸顾庭曦开口说话了,“你父亲的信我看过了,他说你是个聪明识大体的好孩子,也知道家族的意图,愿意为家族的利益进宫,所以让我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你。”
“父亲大人过誉了,砚菲从小到大都受惠于家族,却从不曾有任何回报,这次有机会,也是砚菲的福气。”
“你能这么想很难得。放心!家族会全力支持你的,我顾家的女儿,就算进宫,也不至受什么委屈。”顾庭曦点头赞赏道。
顾砚菲心里却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的这位宰相伯父又在试探自己了,这开空头支票开的,自己想相信都难。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砚菲晓得,进了宫也会谨守规矩,不给家里添麻烦。”
顾庭曦看她如此晓事,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如此,我也很欣慰。你父亲的信上还说你要自己做些小生意?”
顾砚菲赶忙说:“并不是我自己做,是从小跟我长大的一个丫头,我想帮她谋个出路,所以做一些女人家的生意。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让哥哥帮忙照应一下也就没问题了。没想到父亲大人这般重视,反倒扰了伯父。”
顾庭曦点点头,“这就好。毕竟你将来是要进宫的人,这种与民争利的事,说出去不好听,今后最好不要插手了。不过毕竟是你身边的丫头,我会让人多关照的。”
顾砚菲点头称是,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