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千里舟车劳顿,顾砚菲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长安城外的新丰县,看天色已晚,便在驿站住下。这一路行来,众人大都是投宿在驿站,一来沿途驿站众多,起居方便,再者也比人多眼杂的客栈更安全些。每过一处,驿长都会妥善打理小意伺候,一来是因为世家子弟的气派在,而顾砚英出手又大方,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不定哪家的秀女就是将来的主子娘娘,这些小吏不想着能沾什么光,只要不在自己地头出什么叉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顾砚菲一行人一路过来,也并没吃什么太大的苦头。
看着顾砚菲还在灯下发呆,浑兰将她头上的珠花取下,发髻放下,轻轻帮她梳着头发,边梳边说:“小姐,眼瞅着明天就要进长安了,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到长安后可以好好松乏松乏。”
顾砚菲轻轻一笑,“也不怎么辛苦,我们这一路走走停停,欣赏湖光山色,倒比在家里还要畅快。只是哥哥一路上催得太紧,多少有些煞风景。唉!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再有机会看到那些风光了。”
浑兰回想起这一路上,小姐每到风景秀丽之处便要停下来游玩三五日,而少爷怕路上不安全就不愿多加逗留,又经不住小姐恳求,想想少爷被小姐磨得快要崩溃的样子,嘴角不禁泛起轻轻的笑意,“少爷也是担心路上安全,这回到了长安,他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顾砚菲想起今天哥哥听说明天就能到长安时,长出一口气的情景,也不禁轻轻一笑,“哥哥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咱们这一路上平平安安,连个盗贼都没碰到,这轩辕朝的治安还真是不是盖的。话说咱们到了长安,很多事情还要好好谋划一下。”
浑兰这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顾砚菲嘴里偶尔冒出的新鲜词汇,猜度着也能明白什么意思,正准备回话,就听院外有喧哗声,伴着犬吠灯火也恍惚亮起。不禁皱皱眉:“这大晚上的!小姐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外面是什么动静。”
看浑兰推门出去了,顾砚菲也觉得赶了一日的路有些困乏,准备看看书就歇息下了,刚刚走到床前,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屋里有人!是谁?要干什么?
顾砚菲此时心思急转,却也知道无法可设时,不挣扎惊慌恐怕要更安全些。于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惊惧,一动不动任由那只大手捂在嘴巴上。
“小娘子放心!在下并不想伤害你。只要你不出声,我便将手放下。但你若出声的话,我可不保证做得出什么……”声音低沉而魅惑,不象是威胁,语意中的一丝随意,更像是邀请某个知交好友出游。
事到如今,顾砚菲也只能尽量平静的点点头。嘴上的手果然松开了,顾砚菲也终于看清楚了那只手的主人。不象自己想象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反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嘴角的一抹魅惑的笑意,让人感觉不一般。这人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穿着淡青色长衫,可以看出是极好的料子,但这人却穿得浑不在意,任由长衫在身下褶皱着,他只斜斜的靠在床上,就好像靠在自家榻几上那般惬意。这样的人看起来全无杀伤力,但刚刚从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却让顾砚菲一点也不敢小觑。
这个擅自闯入自己屋内的青衫少年不说话,只是懒懒的上下打量自己,顾砚菲心中暗恨,但嘴里却平静的说:“私闯驿站的罪名不轻,这里是京城脚下,若弄出什么事来,恐怕你插翅难逃。我这边有几张轩辕票,大概有四五百两银子,你尽可拿去,放心,今夜之事我不会声张。”轩辕票就是银票,本来在北宋才会出现的,也被那位开国皇帝提前作弊过来,不过这倒的确提供了很多方便。
看顾砚菲此时说话仍有条不紊,青衫少年眼里闪出一丝欣赏之色,笑着说:“小娘子放心!我既不劫钱也不劫色,就是找地方躲避一时罢了……”说到这里时,仔细往外听了一下,便又道:“你那个丫鬟要进来了,帮忙把她支应出去。”说完也不管顾砚菲是否回话,就一把将她带到床上,顺手将床帷全部放了下来。还不忘冲顾砚菲魅惑的笑笑,就象两人合伙恶作剧一样简单,一点也没有劫持人质的觉悟,弄得顾砚菲也有些无语。
等浑兰进来时,看顾砚菲已经在床上歇息了,便道:“小姐,没什么大事,是京兆衙门的捕快来抓贼,已经被打发走了。不过少爷吩咐今晚还是要警醒些。”
顾砚菲从床帷中探出头来说:“浑兰,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将那苏合香点上后也早点去休息吧。”
浑兰听她这么说,也没走近床边,直接点上香炉放在床头附近就径自告退了。
等听着浑兰走远,顾砚菲嫌气闷,打开床帷走到桌旁倒了杯茶喝了起来,边喝边问:“你犯了什么事,京兆衙门的人要捉你?”
青衫少年看着顾砚菲的动作,并未阻止,仍斜靠在床上懒洋洋的说,“我能犯什么事,是那帮饭桶破不了案,想找我帮他们破案。”
顾砚菲看那青衫少年口气如此托大,就有些来气,说话也不由自主尖锐了起来,“笑话!京兆衙门办不了的案子反倒要来求你?真要找你帮忙,肯定会好言好语,好礼相待,怎么会大动干戈,大肆抓捕呢!我看你是在吹牛!”
那青衫少年傲然的说:“帮京兆衙门的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干嘛要吹牛。不是我夸口,这长安城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顾砚菲看他如此说,便问道:“你这么大本事,又怎会让他们追得你四处乱窜呢!”
青衫少年不满意的看了一眼顾砚菲,“小娘子,此话差矣,什么叫四处乱窜,真不好听,我只不过是懒得被他们烦扰罢了。你以为案子是那么好破的?破了案子恐怕要得罪大人物,还不如躲几天清净,等风声过了再出去好。不过这些和你说你也不懂。”
顾砚菲看他说的有意思又不象对自己有恶意,早已放下心,但看他自以为是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恶,便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躲着,跑到这驿站了?”
那青衫少年懊恼的说:“真是流年不利,我都躲出长安,跑到这新丰县了,谁知道那帮饭桶还不放过我,得到消息又跑了来。实在被他们追烦了,只有这秀女的住处他们不敢搜,所以只有讨扰小娘子你了,放心,我明天一早就走……奇怪,我怎么有点晕……不好……”话还没说完,这青衫少年就软软的倒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