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行,便越是荒芜。自从离开碎叶城,张铁匠一行五人,一直都是露宿荒野。渐渐地,距离秋溟山脉越来越近,而螯谷便在秋溟山脉中。
墨轩高声叫道:“师父,前面就是芍陂村了,咱们快点走吧。”
张铁匠点点头,众人也都加快了脚步。穿过了一片树林,果然见到一大片茅草屋,竟然有几十栋。在如此荒芜的地界居然能见到这么大的村落,烈熊等人大感惊讶。云风更是欣喜非常,连续多日风餐露宿,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还是很辛苦的。
墨轩走在头里领路,他似乎对芍陂村非常熟悉,左转右转便来到了一栋茅屋前。
“嘭嘭嘭!”墨轩捶门大叫着:“齐爷爷,墨轩来看你了!”
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小墨轩啊,又跑来给你齐爷爷捣蛋了。”
墨轩背过身吐了吐舌头。
门开了,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服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一脸的皱纹。老人家看着墨轩,满脸是慈爱的笑意。
林度和烈熊微感失望。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们还以为能在这个地方看到世外高人呢。这两个人被墨轩违反常理的藤蔓法诀小小震撼了一下,对此行所遇到的任何特殊事情,都会向灵师修炼方面去联想。
老人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几人,说道:“咦,这次有新的娃子来!”
张铁匠冲老人点点头:“齐伯,他们是我的朋友,也要一起进山的,这次麻烦您了。”
齐伯道:“不麻烦不麻烦,家里难得来客人,就是怕粗茶淡饭怠慢了各位贵客。进来说话吧。”
茅屋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屋里有一个中年女人,正在蹲身洗衣,看见众人进来,点头一笑,却不言语。齐伯对烈熊等人说道:“她是我儿媳麻姑,从小耳聋,也就不会说话。”
墨轩跳到麻姑面前,双手穿花般地一阵比划,麻姑笑着点点头。
齐伯也笑了起来:“这个小鬼,每次来了除了捣蛋,就是要吃的。他最喜欢吃麻姑做的荷叶包饭了。”
墨轩扭头问道:“齐爷爷,宝山叔呢?”
“宝山他进山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墨轩笑道:“没关系,等我们从山里出来再来看他。”
众人团坐屋中,多日来的疲劳似乎被村落中的平静感觉洗涤一空。
烈熊打量着茅草屋,公子哥出身的他,还真没住过这种农家的屋子。忽然烈熊惊讶地“咦”了一声,起身走到屋子的角落,伸手提起一把锄头。看上去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锄头,握手处被磨得光亮亮的。但是烈熊却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手握锄柄,一手在锄头的锋刃上轻轻抚过。白云风和林度不知道烈熊是怎么了,居然捧着个锄头发痴,也都走了过去。
“咦!”云风一动魂力,立刻便感应出来,那看似不起眼的锄头上隐隐传来一丝灵魂波动,云风不由得惊讶道:“这是魂器!”
林度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回过头,向张铁匠望去。铁匠却把眼睛一闭,养神去了。
三人相视无语,魂器的产生实际上是非常艰难的,即使是各大灵师世家在多年传承之下,也仅仅有那么几件。烈家是炼器世家,可论起魂器数量,也是屈指可数,这其中还包括像赤羽鞭这样无人可以掌控的鸡肋魂器。
器魂分三等:最上等的器魂为炼魂,是在炼器之时汲取天地精华自然产生的,但是这样的器魂产生太过困难了,炼魂之器,莫不是天地至宝;次一等的器魂为元魂,是灵师用自身的精血元气培育而成,这类器魂离开了灵师便会逐渐消散,当然一些传承魂器由于有相近血脉的人世代滋养,可以逐渐凝实不再消散;下品的器魂为注魂,乃是通过强制的手段把一些强大的灵魂注入到灵器之中,如此产生的器魂,戾气杀机很重,极易反噬主人。
这把锄头拥有什么样的器魂呢?它的灵魂波动凝实稳固,也没有蕴含任何灵师的气息,显然并非元魂;而这灵魂的气机中正平和,也不像是注魂;难道这是器道中的最高境界炼魂不成!难道,这号称是最高境界的器魂就孕育在这把普通的锄头上。
三人看了又看,却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铁匠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好去问。
一旁的齐伯踱步过来,说道:“这个锄头是去年墨轩那小鬼打造的,还挺好用。”
“什么!”三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了。这件事情太震惊,也太滑稽了。
齐伯的倒是稳重得很,没被三人的大叫吓到,还是慢悠悠地说着:“墨轩那年吃麻姑做的荷叶饭上了瘾,出山以后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住了好些天,小鬼不好意思了,就给我儿子宝山打了个锄头。别说,用起来很顺手呢。”
“嗨,你们干什么呢!”墨轩从里屋探出头来,“一把破锄头有什么好看的,快来尝尝麻姑做的荷叶饭吧!”小鬼嘴里还在嚼着东西,鼻子上的饭粒一翘一翘的。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墨轩却不管那些,转身回到里屋。
烈熊、林度和白云风一脸傻笑,看向墨轩的眼光却已经改变了好多。
夜幕渐临,众人也都休息了。云风和麻姑睡左边屋子,墨轩和齐伯睡右边屋子。铁匠、烈熊和林度就只能委屈在厅里睡地板了。
天方蒙蒙亮,熟睡中的众人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原来是墨轩又在拉着林度试招。
墨轩想起当日看到孟闾和纤明远比试时,纤明远的第一式推鞘出剑潇洒非常。看似平淡无奇,却攻守兼备,便和林度说了起来。
一边说着,墨轩一边比划,可却不得要领,倒是把架势摆得似模似样。
林度微笑着看墨轩演示,不禁赞叹道:“你这小鬼还真是一个学剑的好材料,只看过一遍就已经有了这么深的领会。”林度这句称赞的确是发自心底,刚开始和墨轩试招的时候,明显能感到,这小鬼除了有元气辅助以外,竟是一点不通武道。而现在,剑招虽然还没学几式,可对剑术的领悟已经有了很大进境,藤蔓攻守之间已隐有法度。
“林总管,这个是什么招式,你会不会?”
“这是纤悠剑派的独门剑诀纤悠九剑中第一剑的起手式,也是最基本的一式,名字叫做‘腾蛇蜕甲’。”说着林度手握佩剑微一运劲,啪的一声,剑鞘激射而出,三尺青锋似灵蛇一般腾跃而出。这架势和纤明远使起来,已经有九分相似了,虽然那份潇洒飘逸有所不如,但是威力气势却犹有过之。
林度摇摇头,无奈道:“纤悠剑派可以说是朝云国的第一剑派,他们的纤悠剑诀精妙非常。这腾蛇蜕甲看似平淡,却需要剑诀的要义才能演出那种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感觉。没有这一分心诀运用,也就只能练个样子,难以有所进境的。”
铁匠暗自点头,纤悠剑派的剑诀绝对不是仅仅样子好看的,那种心意剑诀的修炼方式其实隐含着对天地灵气的感悟。这林度尽管尚未破关,可是剑法了得,甚至触类旁通,竟然能够感悟到纤悠剑诀中剑意之妙,可是说是一个剑法奇才。这样的人,没有一个好的师承,着实可惜了。
墨轩从自己的大包裹里,翻出一把短剑。在林度的指点下,也练起这腾蛇蜕甲。不过正如林度所说,外人只见其形而未得其意,总是少了一点韵味,墨轩反复几次练熟了之后也就失去了兴趣。又叫林度演示了几个纤悠剑派的其他剑招,跟着学习了几下,总是不能尽兴,完全没有自己的藤蔓用得顺手。墨轩一脸失望的样子,转而忿忿的说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去纤悠剑派把那纤悠九剑偷来,练到最高境界!”
小鬼一番话把其它几个人都逗笑了。
林度笑问:“墨轩,你可知道,纤悠九剑最顶层的功法是什么?”
“不知道啊。”墨轩看着大家笑呵呵的样子感觉莫名其妙。
“纤悠剑派有上中下三个山门:下山门的弟子只能学习纤悠九剑中最基础的前三剑,这些弟子如果婚配门派以外的人,就没有资格修习更高深的剑招了;进入中山门后可以学习九剑的中三剑,中山门的弟子必须舍弃原来的姓氏,男子一律改姓纤,女子一律改姓悠,并且要婚配本门弟子,否则视为叛徒;上山门则必须是夫妻或者情侣才有资格进入的。”
“怎么有如此古怪的规矩,这是为什么啊。”
林度缓缓道来:“纤悠九剑最顶级的上三剑被称为纤悠合璧,这套剑诀必须要男女合练才能发挥威力。纤悠剑诀首重心境神韵,只有夫妻或情侣才能真正心意相通,达到剑诀的最高境界。”
墨轩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大家为什么笑话他。
这时,一直在旁边晒太阳的齐伯却慢悠悠地发了话:“这还不好办嘛,等以后让小墨轩到了那个什么派,不但要偷到最好的剑诀,再顺手偷一个姓悠的女娃子。等你们有了小娃子,也要带来让齐爷爷看看的。”
齐伯很认真,众人很开心。
冰凌鸟在几人的笑声中一飞冲天,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前方便是秋溟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