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飒惊喜地接过那个白色的绸缎布卷,轻轻展开。绸缎上书写内容果然是抄录自大荒,月白的底色上,以暗金色的彩墨书写着奇形怪状的文字,那是咒术经文。小飒一看之下便知道,这是奥林匹斯山的文字。这种奇形文字是上古时期,从巫族流传出去的,大荒中蛮族种群极多,有些大族群经过多年演化,便形成了自己的文字。奥林匹斯山是大荒里非常著名的地方,那里极端崇尚力量,充满着野蛮暴戾。或许正因为那种严苛的生存环境,奥林匹斯山曾经孕育出许多修为通天彻地的英雄人物。
咒术需要念诵某些特定的音节,通过心念的配合,来控制天地灵力,这样的术法并非像元气和魂力那般将元力蕴藏于体内,而是凭借咒语的独特律动,直接借用天地间的力量。咒术修行者的本体中,只有极少的元力作为控灵之引,藉由这些本体的元力,来融合更多的天地之力,形成类似灵劫时产生的半元气。这种修行方法需要混合修行元气和魂力,只有元气增强,才能在运用咒术时,融合更多的天地之力,只有魂力增强,才能更好地以咒语沟通天地力量,控制最终形成的半元气。有些蛮族将魂力称作精神力,而将作为控灵之引的本体元力称作魔法力。在东方修行者看来,这其实是取巧的术法,不加强自身本源的修行,终究难以窥探大道的玄妙。
蛮族的修行者即便天资再高,也很难跨入圣阶,他们的本体灵引相比灵师的气结来说实在很弱,那样的力量根本无法引动雷劫。当然以这种修行方式修炼到极致,也会具备不俗的实力,甚至有极少天资卓越的人,他们从巫族的巫术中获得启迪,能利用众生信仰之力强行增强本体元力,最终打破桎梏度劫成圣。虽然蛮族人无法像巫族那般汇聚纯粹的信仰元力,但是只要能晋入圣阶,那便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据说在奥林匹斯山镇守的至尊强者,有可能已经突破到天师了。
小飒欣喜地看着那些经文,大荒中流传下来的术法,是元气和魂力的混合修行方法,很多咒术是魂师和灵师都能修炼的,而驭兽咒术主要是与灵宠沟通心魂意念,倒是更适合魂师一些。小飒在隐星宫的典籍里也看过各种大荒的经文,然而却没有针对独角兽的咒术,这种魂兽就算在大荒中,也是如同九嵘参皇般珍稀的存在,其专属咒术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隐星宫的魂术以攻击性和探查性的术法为主,很少有人与魂兽签订魂契,毕竟驯服魂兽比将之击败要难上百倍,不过小飒也知道,能够与魂宠相互辅助修行的话,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洗心涧白家便是魂师世家中最擅驭使魂宠的,据传他们也是从大荒蛮族那里借鉴了驭兽咒术,再与白家独有的法器“唤月印”结合,便能够让魂师与魂兽心魂交汇,发挥出近乎两者魂力叠加的实力。要知道,魂力融汇后,实力的增长可就并非简单的叠加。就好比一个拥有两百斤力量的人,对上只有一百斤力量的人,那可就不是以一敌二的问题了,恐怕就是一对四也是很轻松的。
小飒并不指望能够与乐乐配合达到那种程度,然而即便加快些修行速度也是好的。她时刻记得与父亲那为期三年的约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四品顶峰可并不容易。妖族在度生劫之前,修行的进境会越来越慢,毕竟那是在向着地魂的极限进行冲击。若是有独角兽这样的极品魂宠相助,或许能够提早很多修至巅峰状态,那时便能够选择合适的本命灵草了。
墨轩的注意力也放在经文上,他虽然不识得大荒的文字,不过那种古朴的意味却让他隐隐品出些味道。施乐笑而不语,悠然地品着清茶。谁都没注意,旁边的艾慕早就噘起了小嘴,她见到施乐好半天都不理睬她,心里愈发感到委屈,低声说道:“破施乐,坏施乐,有这么好的东西却不给我。若是我有经文在手,早与小光签下魂契了。”
小飒听到艾慕的话,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施乐笑道:“若是你学得这些咒术,必然会怀着功利之心去接触独角兽,那种心境可无法让此等魂兽驯服。我和艾弼共同商议,最终决定,只传授给你基础的驭行咒术,希望你能在潜移默化中与它心意契合。不过你现在也不必遗憾,我们总会帮你找到合适的灵宠,虽然不见得比独角兽好,但是必定也是极品。那卷经文的原本在你大哥那里,你随时可以修习。”
艾慕突然站了起来,伸手便抓住了施乐的衣襟,大声道:“不行,我不许你再去大荒了。”她的眼中顿时噙满晶莹的泪水:“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不过我从来没想要你为我受那么多的苦。我现在之所以那么舍不得小光,那其实是因为……”艾慕的声音忽然低了好多,小脸变得红红的,不过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那是因为这是你和哥哥送我的礼物啊!”女孩子对爱人的给予都是分外在意的,若是艾慕早知道获得独角兽有施乐的一半努力,她在萧家是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所以情绪郁闷的她才会去萃华楼搅局。
施乐面对态度蛮横的艾慕时,总是淡淡地不予理会,然而看到这泪眼婆娑的少女抓着自己的衣袖,施乐也有些慌乱了,他还真没有哄女孩子开心的经历。他憋了半天,也就冒出一个字:“好!”
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飒想起施乐尴尬的表情还是感到好笑,她心中想着,好男人有时候都是傻乎乎的。她偷偷地瞄着墨轩,不禁脸上有些发热。
墨轩此时的心情也分外明朗,今晨在半山居巧遇施乐和艾慕,算是解决了在纳云山结下的小小矛盾。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对于墨轩而言却是心性的极大转变。从前的墨轩向来是以开朗的心境看待世人,他的天性便是乐于广交朋友的。然而离开蒝凝后,他几乎见到任何人都会生出防范之心。不得不说,叶家的出卖实在是对他伤害至深。直到进入苜茼,结识了锋魄兄妹,墨轩那低落的心情才有了极大的转变。及至方才,墨轩看到艾慕那有些难为情但是却很纯真的笑意,看到施乐大度地赠予驭兽经文,他便感到自己心里也被某种快乐的情绪所充满,那是久违的真挚快意。
墨轩想起了蒂芸和炆刀羽的那些传说故事,他们那样的英雄人物,便是归去千载,也依然被无数人敬仰。甚至于还有萧澜那样的朋友,只是因为两个先辈的关系,便无私地授予丹诀。墨轩走得越远,了解得越多,便愈发感到当年的妖师和匠神是何等不凡。他体味着先辈的意境,便感到自己站在了更高处。所谓叶家,那只是前行道路上的有点咯脚的小石头罢了,不能因为一块小石子,便对所有的砖石都起了戒惧之心。
墨轩心里想着:“蒝凝的遭遇固然要心中警醒,但是却不能成为永远的阴影。想到这一路走来,还是结识的朋友更多些,齐渊大哥和悠芷姐姐便是真正关心我的人,即使那些世家子弟里,不是还有富容偌和叶子然直到最后也坚定地支持我吗。此番游历天下便要广交朋友,增长见闻阅历,磨练丹术修为。当然不论身在何处,都注定会有人因为各种利益,而成为我的阻碍。不过那也是这份历练所不可或缺的部分,只有在这样的磨砺之中依然保持心意通达顺畅,才能修行的路途上越走越远,获得更高的进境。我的目标是成为像炆刀羽和蒂芸那样的人物,怎能被区区叶家吓得裹足而行。”
回到萧家,墨轩和小飒便去了后院,那里灵草众多,灵息充沛,是个修行的绝佳所在。小飒开始研读施乐赠予的驭兽经录。独角兽乐乐也像是能看懂那些奇形经文似的,跟在旁边不住地晃着脑袋。不过这些经文咒术并不是每样都适合,很多都是采用暴戾的手段来控制灵兽的。大荒的许多族群之所以被称作蛮族,便是因为他们为追求实力不惜使用邪异血腥的手段,那样的作为是正统灵师魂师所不屑的。小飒把乐乐宠溺得不得了,更是不肯让它受半点委屈的,她所着重体悟的经文,都是于双方皆有益处的咒术。
墨轩则开始修炼起真武玄炎,他昨日为南思驭火镇压寒气,在长时间的精细操控之下,几乎要超出他的心神运转的极限。墨轩当时对真武玄炎隐隐有了许多的体会,然而他心神消耗过大,回家后倒头便睡,还没有来得及去整理那份体悟感受。现在乍一运转真武玄炎,墨轩惊喜地发现,原本有些桀骜不驯的真火,此时竟然操控自如,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墨轩让翠绿的火焰在指尖跳动变幻着,火焰便如同肢体的延伸,随着心意做出各种变化。墨轩心中的喜悦当真难以言表,虽然这种程度肯定远远不及炆刀烨,但是对于墨轩来说,却是本质的飞跃了。
墨轩忽然想到个有趣的念头,他心念一动,火焰便沿着指尖一簇簇向外吐出。很快地,那些小簇火焰便首尾相连组成了长长的火焰缎带,像极了南思使用的净焱绫。随着墨轩的操控,碧绿的火焰缎带缓缓地摆动起来。墨轩操纵的很小心,想要控制脱离身体如此距离的元气,还是颇有难度的。
墨轩开始尝试着逐渐加快火焰的舞动速度,然而那条缎带却忽然颤动着从中断裂,紧接着,那些脱离了墨轩控制的火焰便渐渐消散了。不过墨轩并不懊恼,反而心中还有些兴奋。从前的他可无法在不使用藤蔓的情况下如此操控元气真火的,看来这次挑战极限竟然收获颇丰。
这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墨轩公子的控火之术果然不俗,公子不妨尝试一下净焱绫,或许能在火焰的威力上更进一步。”一只纤纤玉手,拈着一段月白色的绫缎递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