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亿年的风雨洗礼中,隅星有十座城市一废墟的形式保存着。流浪船上的十七万八千幸存者通过抽签方式决定自己未来十年的落脚点。小孩们围在一块有的互相玩闹,有的激动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的拿着手中的签票和伙伴相约聚会的时间,充满对陆地的向往。年轻人们更夸张,拿着手中的签票和朋友们又哭又笑又抱,完全不似拖家带口的中老年人,他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满腹心事满腔担忧,鲜有笑容满脸的,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没有丝毫吸引力。
当所有人都抽到属于自己的的签票后,开始分区列队。不少的家庭、情侣、亲朋好友被分开,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下面,大家可通过交换系统晒票换票,只限八小时,希望大家抓紧时间。”轩辕火声音才落,现场大部分人拿出掌上电脑,登记票号和交换要求,为自己寻求最佳的着陆地点。
忙碌的八小时过后,轩辕火接到一个请求:“轩辕头儿,我们不愿意离开海底,不愿意离开流浪船,请求留下。”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请求,“我们已经习惯流浪船的生活,习惯人工照明,习惯人造星空、习惯人造云雨雷电,习惯控制良好环境,不想改变。”
“这,”轩辕火很为难,要知道任何东西都有使用年限的,流浪船庇护幸存者们差不多一亿年,漫漫岁月里也得到他们无微不至的养护,可也到了不得不废弃的时候,“老人家,流浪船的使用寿命只有一年,我不能答应你们的请求。”
老人们失望之极,哀伤地流下眼泪,颤抖着,继续请求:“我们只求不离开流浪船,不上岸,在船上终老,行不?”
“是啊,我们只求在船上终老,行不行?”
“我们不上岸,不麻烦你们照顾,在船上养老,成不?”
老人们哀求凄苦的神色,哀痛的眼神,佝偻的身形,令轩辕火心如刀绞。岸上未知的世界,吉凶难料,年轻人满腔热血,自不会怕;小孩子天真单纯,对未知世界充满美好的希冀;垂暮的老人情愿固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肯让生活因为改变而多一分风险。老人们对未知的陆地满是担忧和恐慌,甚至连自己的儿孙也不信任,生怕被他们抛弃在不知名的地方,更不相信近亿年的科技成就能帮助幸存者重建废墟城市。此时更见轩辕火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已不少老人家垂头丧气,转身便走,也不听解释。急得轩辕火差点做出挠头骚耳的动作,左右不是办法,只得通知安检处:“即刻加强全船监控,务必在登陆时保证不留一人在船。”
可一般情况是,怕什么来什么。登陆很顺利,可到分拨去往各处待建城市,清点人数时就少了两百人,都是不肯下船的老顽固。安检处愣是没在船上找到人,气得轩辕火七窍生烟,把安检处的人骂得够血淋头。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那群老顽固对流浪船感情堪比海深,对船上的旮旯犄角熟悉程度堪比熟悉他们的身体构造,谁能找到他们,我把安检处的第一把交椅让给他坐。”安检处的头头也愤怒啊,有本事他轩辕火自己去找,凭什么指着她和同事骂?好歹她凌檬带着一帮同事也是尽心尽力找,结果找不着人找骂来着,咽不下这口气。
“找不着人还顶嘴?”轩辕火也火大,他从不跟女人讲道理,偏偏安检处的凌檬和他共事时总能摆出三五六条莫名其妙的道理,让他预定完成的计划出点意外,“那好,在流浪船报废的爆破时限前,安检处全体人员留在港口,继续找人。”
凌檬无语,哀叹,她将和丈夫、儿女要分别一年。同事们得知任务后急忙和家人道别,千叮万嘱,不胜唏嘘。
卡马城是被沙漠侵蚀的城市,黄沙漫进城市建筑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城市的基础,各类建筑的基本构架有如同一亿年前的色泽。到达卡马城的一万七千八百人扎好帐篷后的首要任务是清理黄沙。令人惊讶的是,这座被黄沙占领的城市其建筑的材质竟完好的保存着,时光犹如停留在一亿年前被人类遗弃的一刻。新移民们大呼:“捡到宝啊了,捡到宝了。”手中的清理工作更卖力。
可同样去到兰城的移民就没这么幸运。兰城是个连花草树木都要遗弃它的城市,城内寸草不生,头顶上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史前建筑只剩下骨架,东歪西倒,地上铺的是厚厚一层灰色泥土,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生灵的气息。而城外则是蓝天白云草木青翠,和城里宛如两重天。移民们选择在城外的空地上,才布置好,一头花豹衔着一个卷轴来,移民代首领顾雨接来一看,惊得下巴要掉,上写:“你们驻扎在豹族领地——防护林壹号地,驻扎租金每人每天一克黄金,每七天缴纳一次租金,请签字。如若不同意,请搬离。”兰城情况不明,谁也不敢为省几克黄金断送生命,新移民无计可施,头次做砧板上的鱼肉,准备好黄金待宰,还得庆幸,不是每天供个孩子给它们打牙祭。
茄城是建筑家的试验城,建筑的各式各样怪异扭曲的房屋造型。据记载曾有个建筑师仿造DNA双链条造就一栋扭曲的盘旋向上的千层螺旋楼,建成后,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可就是没人敢买里面的房子。还有宇宙飞船形状的、火箭升空型的、蘑菇型的、海鱼型的、花草状的——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设计不出来的。可当年磁极互换的灾难过后,这些奇怪的建筑零落的七七八八,只有螺旋楼顶住,屹立到如今。
“也不知道当年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竟比我们的流浪船还坚固。”
“是啊,是啊。”
“好想上去住一晚。”
“在新城没建好之前咱们都得住上边。”
……
一万七千多人同时议论纷纷,声音如同远道而来的蜂群,嗡嗡嗡的,越来越响,谁也没有注意到螺旋大厦的架构正在缓慢发生变化,细小的裂痕慢慢布满。
“啊,它要倒下来了,快跑!”
“快跑!”
一浪接一浪的惊呼更加快螺旋大厦崩塌速度,轰然而落的大厦压住离它最近的人,飞起大小不等的碎屑又击中外层急着逃命的人。这一场飞来横祸让这一拨新移民瞬间损失一半人,在新茄城的历史上抹上最哀痛的一笔。
傲城是山顶上的城市,俯视周边,河水环绕,水草丰茂,半山上树林郁郁葱葱,傲城如同丛林上明珠——可惜蒙尘已久,期待来人让它重放光芒。来到这里的新移民在城上俯视大地,有如空中翱翔的苍鹰,眼界心胸都开豁。胡爱明有幸成为代城主,负责调度一切与旧城换新颜有关的事务。当忙碌半年的代城主欣喜的看到移民变居民,准备计划开发下山交通便道时,收到苍鹰和狼的来信。
苍鹰说:鹰族的领空只对飞鸟开放,为支持傲城旧貌换新颜,我们已经对阁下的城民开放半年之久,希望城民们以后出城莫要乘坐飞行工具,以免误伤我飞行的鸟族。
狼说:我们森林的走兽不愿和傲城居民分享下山的道路,希望城主管好自己的子民,若是他们误闯我们的领地,别怪我们将城民视为猎物果腹。
上古时期因为交通不便而没落的小城,如今又将面临与世隔绝的境地吗?
胡爱明和城中居民商量,唯有拓展第六空间,和其他九个城市联络。不联络不知道,一联络吓一跳,其他各城也面临飞禽走兽的孤立,城里能进不能出,有线无线的联络方式也被禁,大家正烦恼。听得胡爱明的提议,各个代城主和城民商议,决定共同开发第六空间,做个任意门,千里之外也能串串门,无视城外飞禽走兽的围追堵截。
浒湾城在上古时期是常被强盗打劫的城市,如今强盗没了,周边的老鼠、黄鼠狼等爱打劫的小动物却很多,新移民一边要努力建新城,一边要防止劳动果实被小动物们偷窃破坏,劳心劳力。
废城是名副其实的废墟,上古时期当地资源枯竭,市民集体撤离。过了一亿年,只有更荒凉。新移民一看,齐齐吸口凉气——灰败的建筑,布满蜘蛛网、青苔,杂草丛生,走一步,会从空旷处传来回音,说话声音都能在城市上空震荡,很明显这城是空架子。他们材料人手不足,连本地资源都不帮忙,着实难做。一旁的飞禽走兽水族还派代表表示愿意资助他们需要的资源,不过价钱方面好贵——移民们都有进套子被套牢的感觉,可为着仅有的立足之处,他们忍了。
哒哒城前身是豪华城市,城市格局相对其他的城市都好,规划也较为完备。一亿年的风吹雨打仅仅令它多几分风霜,多几层尘土,多些参天大树、多些花草树木和鸟雀昆虫,新移民们只需清理城内的垃圾便可以依势重建。——此城重建速度之快冠居十城之首。
袖珍城是上古时期贫民的聚集区,一亿年的打磨下,已经夷为平地,上面杂草树木丛生,亦是动物乐园。新移民重建该城市之前,向当地的土住户——动植物协会缴纳一笔昂贵的土地管理费用才获准建城。——此城重建速度堪比蜗牛,移民甚至有三年时间住在树屋和洞穴内,很有野人风范。
塞城原是穴居城市,其居民喜欢打洞,地下通道四通八达。新移民建城市的首要工作是勘察未被填实的地下,填充夯实才规划新城动工兴建。
纱丽岛曾是美丽的度假天堂,也是海上的一个岛屿,风光秀丽,海产丰富。新移民很满意,一边建城一边和海族做生意。代城主轩辕小乂和海族开发换身海上陆地游,始创轩辕游乐公司,明为旅游,暗地帮助想成人的海族与想做海族的人互换身体,兼营制造躯体。此君颇有经商天分,加上海族的王鼎力相助,其他各城的反对声音无效,其余九成只能创造法规约束——每年互换身体的灵魂不得超过1000,而且要在人类总数不增加的前提进行。
最难过的是留守流浪船的安检队员。老人家和他们躲猫猫,任凭安检队员喊破嗓子也不出来。安检队员甚至拿爆破船只来威胁老人家们,老人家也不肯出来,只是派个代表和凌檬面谈。
“我们不是害怕广阔的大陆,更不是怕适应不了陆上生活,我们是害怕登陆后无边延展的人生。人老了,经不起太多的变化。我们在流浪船这个小小的空间出生长大变老,就让我们在流浪船上终老吧。”老人表露自己的心愿,诚恳的态度让凌檬很为难,请示总部。此刻的总部协调各个城市的重建工作,下令安检队撤离,遂老人家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