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皇放下手中赏菊宴诗卷,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堂下跪着之人,“你说真儿进了天临居?”
“回陛下,明王于今日午时出宫,径直去了东城,入到天临居,其后属下就失去明王去向。”
“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若问起帝都中何处最为神秘,十个有九个会说出三个字——天临居,还有一个会告诉你某处勾栏院子的名字。青楼多秘谍,无数商贾官僚却还是对其趋之若鹜,只因天下发生何事,稍有风声就已经在勾栏院子中传遍,第一手的消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何等重要,更何况还可以顺便享受美酒佳人,何乐而不为。天临居不是青楼,是茶楼,可这茶楼却不接客,无论你官有多高,财有多巨,只要没被天临居邀请,便是寸步也不可入。高官巨富们往天临居派过无数秘谍,却都没能活着回来,天临居就像个黑洞一般将秘谍们吞噬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于是,后来也没人敢浪费财力人力去干这般不讨好的事情了,就连离皇也不能。这其中还有一个故事,当年太宗皇帝还是个普通世家公子之时,被邀入天临居一次,结成了某种秘密协定,之后太宗起兵,身边竟突然冒出能人无数,最后一举拿下这万里江山。虽世事变迁,但天临居与太宗皇帝当年所结的秘密协定却一直存在,也没人打算违反。
也是因为有太宗皇帝这样的传奇,天临居也被人说成是鱼跃龙门之地,但凡寻常人入了,必定成龙而出,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信无真听着身边太监给他说起天临居的事情,看到那高出周围建筑几倍的楼阁,不觉壮观,只觉有些突兀。他还记得昨夜叶青珊那神情,惊愕、不安、恐惧、凄然。她,难道也和这天临居有故事么?
宫人都被挡在门外不得入,嚣张跋扈如他们也不敢在天临居门口撒泼。
信无真跨过门槛,只见偌大的茶楼之中零零散散摆了几张桌子,并无客人,那身材略显臃肿的掌柜笑脸相迎,“可是明王殿下?”他虽知信无真身份,却并不行叩跪之礼,信无真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点头。
那掌柜拎起那边正靠着打盹的小二,大声吼道,“来贵客了,还不干活!”
那小二这才迷糊着睁开眼睛,有些不满的看着信无真,口中碎语几句。掌柜的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而后才笑着对信无真道,“杜相爷今日不会到了,若殿下愿意的话可以到天临居的最高处品茶,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帝都呢。”
“是么?”
掌柜的没有骗他,天临居的最高处确实可以看到整个落日城,“千百家似围棋书”,以前信无真读到这句描述落日城的句子时,总是不能理解,可是在看过围棋棋盘和眼前景致之后,信无真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四四方方的结构,规则的东西南北正向布局,明明显得古朴,却总有华丽从中透出。
自上岸后,信无真已经好久没有到过这般空阔的地方。
那远处的咲山已经漫天红色,如火一般熊熊燃烧,“咲山红叶”,这是帝都的骄傲,也是东原诗人最喜欢吟唱的景致。可是信无真却不喜欢,总觉得这山处处透着秀气,又哪比得上雪岭的雄阔壮丽的纯白。
他不怎么喜欢皇宫,处处的亭台楼阁让少年就算是走在青石路上也觉得非常憋气,也没有在冰原策狼狂奔的豪气,不过这样的地方却能够一整天都享受阳光。
少年抬起头来,深黑的眸子直视太阳,若是能把它带到冰原就好了。他开始想念爷爷,哈萨,殇哥哥,想念冰原的一切一切,直到双目流出刺痛的泪水,也兀自不觉。
“这少年还真奇怪,没事盯着太阳流眼泪做什么?”
信无真偏头看去,天临居顶楼的茶座之上不知何时来了两名女子,两人都是紫色长衫,腰悬长剑,容貌美得非同寻常,那看似年长一些的有一种出尘的清雅,而那稍幼的则显得有些精灵古怪,两个眼珠子冲着信无真上下打量,煞是可爱。
“师妹,不要乱说话!”那清雅女子知道能够进到这天临居的,定不是寻常人物,当下呵斥一下师妹,转而向信无真道歉,“我家师妹无礼,打扰公子雅致,还请见谅。”
信无真沉浸在自己的四年之中,略略瞥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扭头过去继续看着。
那师妹似乎有些不满,想想以她们两女的容貌,还有极为受人尊崇的师门背景,到了哪处不是被人当仙子一般捧着供着,阿谀谄媚的讨好着,谁知竟然遇上信无真这样一个这么不知味的,当下恨恨道,“我看是他无礼吧。”
那师姐心中也是惊奇,那少年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她稍稍用了些媚术,谁知他的气息竟然没有一丝变化,果然非同寻常。她拉了拉自己师妹衣衫,也在靠窗的桌子坐下,细细打量这个沉默不语的少年来。信无真虽是一身大离贵族装扮,可是头发却没有用发簪扎起,随意飘洒于肩,而且手臂上还系了东原不常见的白熊尾,显然不是大离人。
“天临居何时允许外族进来了?”女子嘴角轻扬笑意,再往下一看,那少年腰间之刀显然极不寻常,她悄悄用念力一探,那刀初时还没反应,正要放弃,那刀“嚯”的一声叱鸣,冲天杀意直扑而来,女子被惊得大退一步,喘息不止。
“师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
信无真如何没有发现,此时已经回头,冷冷看着那女子,“自作聪明!”而后大踏步离了开去,那师妹猛地站起,正要出言斥责,那小二哥却走了上来,笑道,“两位姑娘,天字三号房的那位客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