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瞻部落的火熊熊燃烧。
洛河部落的首领洛河晟策狼而立,天钦部落的公子,冰原未来的主人就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凝视着那颗头颅。
火光下的东城力瞻紧闭着双目,头颅微倾朝向远方的星空。阿卡诺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人会这样宁静过,那最后一刻凝成的表情就像看破了未来,看破了无尽的虚空。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洛河晟有些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那蠢笨的孩儿差公子太远了,甚至在寒风中站久了也会剧烈的咳嗽。”
阿卡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那个病怏怏的少年,还有他手中一直都在把玩的小刀。
铁淩将一个珍贵的白弧木匣子奉了上来,身后跟着的是铁勒。少年一看到冰桌之上的那颗头颅,便夸张的大声叫道:“他就是白熊王么?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呢。”
铁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靠着冰桌,跪了下去,脸朝着星空,默默念诵着一些很古怪的文字。一边念着,一边流泪水。
铁勒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悲戚的脸色,更加没有看到过父亲的泪水,即使在母亲死的时候,父亲也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的为她哼唱追求母亲的时候唱过的歌曲。
洛河晟和阿卡诺都是神情肃穆的看着铁淩,直到他小心翼翼的将头颅用匣子掩藏,然后双手如捧着圣物一般将匣子送到阿卡诺的眼前。
“公子,这是属于您的战利品。”
阿卡诺摆了摆手,轻轻的道:“铁淩叔叔,你把他带给爷爷看看吧,爷爷经常在思念着他呢。”
铁淩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匣子递给自己的儿子,冷冷喝道:“拿好他,这将是你一生中做过最荣耀的事!”
少年的铁勒梦想着杀遍整个冰原,甚至与将雪狼的足迹带到雪岭以南,他并不能理解自己父亲的话,更加不愿意相信父亲的话,直到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之后,他才真正的意识的父亲的话是那么的正确。
一名洛河武士从外面走了进来,跪伏于地。
“还没有找到殇儿么?”
那武士只是惊恐的道了一声:“属下无能!”
洛河晟脸上暴起青筋,一把将跪在地上的武士揪起,喝道:“你作何解释?”
洛河殇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洛河部落未来的继承者,洛河战士杀入力瞻部落已经有两个多时辰,还没有自己儿子的消息,这如何会不让他着急。
洛河武士不敢直视自己大君的脸,只是道:“现在天色已晚,人都被冲散了,公子可能在乱军之中。。。。。。”
洛河晟的脸越来越可怕,过尔才又渐渐平静下来,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传令下去,点起火把,搜索每一个冰洞,就算是尸体,也要把公子带过来!”
那武士被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跑的出了冰洞。
“我们的战士也派出去寻找吧,反正力瞻部落的男子都死绝了,先不必急着杀人。”
铁淩点了点头,捧着匣子转身离了去。
遥远的冰山上,一位老者牵着一个少年的手,望着星空。远处飘来的哭号声狼啸声让他的泪水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力瞻部落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伟大的斯惟力瞻子孙用鲜血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一位老妇人被洛河武士从冰冻中拖了出来,她的双手在空中乱划,却始终都抓不到那洛河武士的脸庞,双腿在乱蹬,被突起的冰棱划出条条血丝。也许是因为她挣扎的过于凶猛,又或许她已经不再年轻美丽,洛河武士提起她的头发,手起刀落,猩红的血顺着冰棱流到少年的脚下,少年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妇人的怀中落出一个木筒,那里面温热的狼奶混着鲜血洒落一地。
“是公子,公子找到了!”
那洛河武士欢乐地呼号,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要再看见洛河大君那可怕的双眼了。
洛河殇痴痴站着,洛河大君兴奋的挥舞手臂,“我的儿子已经找到了!传我的令,男子过三尺者杀,女人留一半,老者全杀!”
儿子已经回来,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发出屠杀令。
洛河殇张大着嘴巴,想要伸手将那只发出命令的手拿下,却又遥不可及。
他撒开腿,疯狂往冰洞之中跑去,一掀开帘子,就看到那充满慈爱的脸,原本雪白的脖子上渗出殷红的血液,顺着身体流到她的胸膛。
“不要离开我。。。。。。”少年紧紧抱着女子,“姆妈,不要离开我。。。。。。”
女子眼神中的神采渐渐黯淡,双手想要再抚上少年的脸庞,却无力的垂下。
男人有力的大手拍在少年的肩上,“殇儿,凡事不能过于怜悯,不要在力瞻部落呆久了就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人了,这女子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在洛河以南等着你。。。。。。你知道我们的部族死了多少人么?”
“战士们跟在我们的身后拼杀,甚至流血牺牲,都只是为了能够得到荣耀,能够得到战胜者应有的利益,如果今天杀进洛河部落的是东城力瞻,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洛河殇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站起身子赤红着双目,朝着自己的父亲怒吼。
“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
“这个女子是我的姆妈,我来力瞻部落之后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每天给我讲故事,给我一杯新鲜的狼奶。。。。。。”
“外面那个女人,她奉献了多少的狼奶给你们喝,你们全都是喝着她的狼奶长大,却毫不留情的将她杀了,她是你们所有人的母亲啊!”
“你们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还要逼死我的母亲啊!为什么!”
少年无力的嘶吼,想要摆脱噩梦,洛河晟只是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阿卡诺和铁淩走进冰洞,将所有一切都收入眼中。
“让你们见笑了,我的儿子就是这样不争气。”洛河大君苍白无力的笑着。
这个和洛河殇一般年纪的少年却摇了摇头,“他。。。。。。真的如大哈萨讲的那样,是个好孩子呢。。。。。。”
阿卡诺扔掉手中的战刀,走近洛****,将他紧紧的抱住,熊油灯还在灼灼燃烧,天地间只有两个少年拥抱的影子。
“天钦山有温泉,也有鲜奶,你们能不能把殇儿也带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