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族的热情在这极北极寒的冰州几乎要将来自东陆的武士融化。
沸腾着雪水的巨大锅炉凭空架起,冰族少女从冰冻中迤逦而出,在冰层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熊皮毛毯,而后不顾武士们的羞涩,牵着他们的手跪坐在地上,唱起熟悉的冰族歌谣。
浓烈的酒香随着寒风在空中飘散,曾经深埋地下的冰族烈酒被整坛整坛的解封。
“早闻冰族对待客人十分热情,今日可总算见识到了。”牧野低声一叹,站起身子,躬腰向大君行礼。
“我族对待友好的客人才会是这样子,若是草原上的那些马崽子爬过雪岭来,迎接他们的就是雪狼的撕咬和战士手中的铁枪!”大君呵呵一笑,抬手示意让牧野坐下,“冰族从来都没有给大离带来过什么,但是大离却把最美丽的女子(说的是昭阳公主),最好的武器,最妙的诗词带到了冰原,我期待能够这样招待来自大离的客人已经很久了。”
牧野再次拜谢,天钦大君将他扶住,安排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为大离的使者和穿越雪岭的勇士痛饮一杯!”大君举起手中的冰杯。
冰族的勇士和女子们一起举起冰杯,东陆武士们也是举起冰杯,只觉得入手处冰凉,而杯中烈酒却隐隐散发暖意。大君一饮而尽,接着所有人都将杯中烈酒饮干。东陆武士们先是傻了一下,而后有几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幸好已经失去光明的夜晚中看不到他们涨红的脸色。
虽然早就从老师的口中得知冰族人的酒是为了抵御极北的严寒而诞生的,烈得令人无法想象,但这样一小杯酒还是超越了牧野的想象,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里,然后及至全身,都如同火烧一般,一股醉意从心底直冲他的头部天灵。牧野使劲的摇了摇头,他酒量本就不错,随老师学艺时喝的酒也是非同寻常的烈,这才缓缓回复了过来。
东陆武士都觉得受到了侮辱,此时却传来了大君高亢爽朗的笑声。
“冰州的酒是冰州的特色,虽处严寒,酒却要像火般燃烧;东陆的酒有东陆的特色,醇香淡雅,别有一股迷人的味道。我听说乌奕你到了东陆,竟然还喝不下一坛呢。”
乌奕品酒轻笑,“倒不是乌奕的酒量不好,有句诗说得妙,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好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天钦大君率先拍起手来,“这也是东陆的诗歌么?”
乌奕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大君一直都没有将乌奕介绍给牧野,牧野乍一听乌奕的名字就觉得熟悉,又见他一直都在天钦大君身后,连阿卡诺走过来也要向他和哈萨敬礼,他再一细细思量,猛然想起。冰族三长老:青木、乌衣、白发,叫乌衣长老叫的顺了,差点连他的本名都要忘记,牧野连忙站起身子,向乌奕礼敬道:
“乌衣长老竟也回了冰州,陛下和牧野都不知晓这件事情,没有单独备礼,真是失敬!”
乌奕走到牧野的身边坐下,只是递给他一杯酒,“牧野将军不必客气,把酒喝完就好了。”
“我也都还没礼物呢。”
不知何时,阿卡诺也坐到了这一圈,有些期待的看着牧野。
大君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让你学了这么久的中原礼仪,哪有人主动要礼物的?”
阿卡诺狡猾的笑笑,还是把期待的目光看向牧野。
“公子的礼物要等公子去到落日城之后由陛下亲手给您,下臣也不知道是什么。”
“要到落日城?”阿卡诺先是一喜,又是一叹,“我都不知道何年何月去得落日城。”
天钦大君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感叹也不知道还能够看着他这样成长多久,“牧野将军就是专程接你去落日城的。”
少年听了这话,抬起头用深邃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爷爷,又深深埋下头去,不知悲喜。
天钦大君看着这少年叹了口气,又转向牧野,“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东陆?”
“对于这件事,牧野也不清楚。”
牧野身边的几人都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只觉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优柔寡断之人,为何连个归程之期也无法确定。
牧野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道:“冰族武士向往草原的弓箭,但冰州的严寒却使弓背弓弦容易崩裂,这些与下臣都非常清楚,不过东陆的弩箭却没有这样的缺点,乌长老和大哈萨都去过东陆,对于这点想必非常清楚。”
乌奕和哈萨都是轻轻点头,弩箭的制造一直都是大离军方的不传之秘,各方势力用尽办法打听,也没有办法知道分毫。
“牧野此行担负着将弩箭的制造术交给冰族的使命!”
在场的冰族人都是深吸一口气,马上开始沸腾起来。
“离皇和牧野将军都没有想过,配上东陆精良弩箭的冰族战士有多么可怕么?”天钦大君虽然激动,但也还算沉得住气,微笑着看着牧野。
毕竟即使没有弩箭,冰族人只要越过雪岭,天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挡住狼骑前进的步伐。
“陛下对于这些都思量过,也放到朝堂之上讨论过,都一致同意。”
大君“嗯”了一声,牧野却又带来了更加震撼的消息。
“陛下在朝堂讨论之后,更决定不止要将弩箭之术交给冰族,还要将东陆的造船之术也一并交给冰族!”
这下整个冰族都无法平心静气了,冰州的树木生长缓慢,因此坚固非常,用白弧木制造的寻常船只都可以破冰而行。若是能够得到东陆的造船之术,造出传说中那种巨型船的话,既可以从冰州跨海行至东陆,将东陆新奇的东西大批量带到冰族;也可以从海上越过雪岭,到达草原,甚至于还可以渡海朝东击破棒奴和大和,带回无数的粮食奴隶。
冰族的几位领袖都是倒吞一口口水,他们都知道这两样东西的诱惑有多大,比之之前的和氏璧和龙纹血玉完全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正惊叹间,牧野忽然转过身子,面朝天钦大君而跪,双手并头撑于地上,“陛下虽然也极愿意将这两样技术交给冰族,但有个不情之请,也望大君答应!”
天钦大君的脸上现在倒是看不出变化了,他只是扬扬手示意牧野继续说下去。
“陛下之母孝廉太后身染重疾,每每阴雨天气便浑身疼痛欲裂,陛下生性仁孝,欲求良方为太后医病。后听说冰州外海有腾龙,其血乃是医太后之病的最好药引,陛下恳请大君能助他取得这腾龙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