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是永国谍报组织天机专用,上面有特制的剧毒。
梁爽暗中把匕首交倒女孩手上的时候,就用手语交代好了一切,随后用强攻将对手逼下山坡,继而再用毒弩迫使对手踏入陷阱。
他不知道女孩能不能偷袭成功,因为他对大雪山的功夫并不了解。
在这一点上,他也算是小赌了一把。
女孩才狼狈地爬了上来,就急忙拉住梁爽的手,惊恐地望着下面。
金属与肌肉割裂的触感令她害怕倒了极点,尽管是大雪山的人,可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无论定力还是眼界,世上没有那个孩子能与梁爽这个怪物相提并论……
怪物,也正是坡下那位杀手心里在转的念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猎人,这些孩子是猎物,可是到了现在,一切似乎被颠倒了。
夜寒如水,冷风拂过,插入匕首的地方异常冰凉。
他没有去管腿上的伤,天机的毒他自己也解不了。
至少现在没有办法解。
他必须先杀了这两个该死的小煞星。
他感觉自尊心被灼痛了,他无法忍受自己败在一个八岁的孩子手里。
又抽出了三支箭,上弦,拉弓。
他深吸了一口气,瞬间便将弓拉成满月。
他自信将所有的精气神都蕴入了这一射之中,山坡上那两个小杂碎,最少要死一个!
梁爽有些惊讶于这个人的精神力与毅力,不过他此刻已完全放松下来,望向坡下的眼神却是带着赤裸裸的怜悯,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冷风玩弄着大地,卷起一根又一根的枯草,偶尔也会卷起一片花瓣,黑色的花瓣……
杀手完全怒了,被梁爽无视的态度所激怒,在愤怒中,他松开了弓弦。
箭离弦,却越来越慢,最后凝固在了空中,静止不动,并没有如他所期望插入那坡上少年的胸膛。
少年陡然笑了,看着他的脑后,笑得异常诡异。
时间仿佛凝固。
他很努力扭着头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觉得脑部一炸,然后似乎身体里的某根弦断了。
视角开始翻转,他很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看到了流下的血,看到了翻滚的草地,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着头颅掉落的,还有一片沾着血迹的黑色花瓣。
秋姨如幽灵般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厌恶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黑色的长袖朝空中轻轻拂了拂,那三根尾指般粗细的长箭瞬间化成了齑粉。
女孩已被吓得晕了过去,倒在了梁爽的怀里。
梁爽一下子抱了个满怀,一时间却也有些不适应,他没想到这小妮子的身材发育得还蛮好的……
秋姨冷冷目光扫了他一眼,最后停在了女孩的身上,道:“她是谁?”
梁爽压住了正在飞扬的荷尔蒙,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张苍白稚嫩的脸,有些怜惜地道:“大雪山的人,准确的来说,她只是一个替死鬼。”
听到了大雪山几个字,秋姨眉头一皱,不过也没再提什么,只是不满道:“死的这个人是永国安插在这里的密探头子,五阶实力的弓箭手,拥有不错的精神力,如果他刚才足够聪明的话,你们已经死了!”
梁爽耸耸肩,厚着脸皮笑道:“海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秋姨你没有理由不知道的,所以我才不害怕!”
秋姨面无表情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后摇摇头,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
“走吧,去海拉看看!”
梁爽只有把女孩放在背上,跟紧秋姨的步伐,回头朝海拉走去。
风渐大了起来,云终于散去,月光又回到了大地,轻抚着,安慰着人们的心灵。
原本热闹,欢快的海拉,此刻已显得狼藉、惨淡。
根据后来的统计,这一夜,死了上百个牧民,幸亏附近的王庭战骑及时赶到,这才避免更大的伤亡。
篝火熄灭了大半,剩余在跳动的火焰也在挣扎着,偶尔能听到柴火燃尽断裂的声音。
女孩这时已悠悠地醒了过来。
祭坛完好无损,而令人惊讶的是,****还在熊熊燃烧,密密麻麻的牧民匍匐在祭坛下,朝****叩拜着,嘴里发出令人听不懂的声音。
他们发现了女孩归来,纷纷聚拢过来,叩拜着,哭诉着,并指着祭坛上方。
女孩好一会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呆呆地望着他们,秀丽的眉低低垂着,嘴角挂满了悲伤。
梁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知道你担心老师,上去看看吧!”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望了望梁爽身后的秋姨,歉意地福了福身子,这才朝祭坛上走去。
待她走远,秋姨忽然道:“上面根本没有活人,你叫她去看鬼?”
梁爽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感触,随口应道:“子欲孝而亲不在,能够悼念一下,将来总是不会后悔的……”
这一刻里,他不由想起了前世那个溺爱自己的爷爷。
梁爽的唏嘘令秋姨误会到了另外的层面,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祭坛顶上果然再没有活人,只有****在熊熊燃烧着,油盆边上还挂着几片烧焦的黑布。
女孩呆呆地站立着,颤抖着拿起了一块黑布,哽咽地念起了往日熟悉的某个咒法,开始寻找老师留下的精神印记。(大雪山一脉在临死前可留下精神印记,在半个时辰内,只有本门极为亲近的人可以看到,能够重现死者临死前短暂的场景)
以女孩浅薄的能力,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画面。
……黑衣老者面目全非,浑身沐血,以秘术自燃坐于火盆……
在阻止不了敌人灭****的企图时,他选择了自燃……大雪山的自燃秘术,纵然是瓢泼大雨也不能熄灭的。所有老死的大雪山门徒都会在亡前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他为了保持****不灭,毫不吝啬地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同在梦中,却又是这样的真实。
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发疯一般地哭了起来。
她哭不出声音,只能嚎。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嚎得令人心碎。
秋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梁爽一个人悄悄地走上了祭坛,望着地上那无助,瘫软的女孩,他双目泛红,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
女孩终于哭昏了过去,似乎流尽了一生的泪水。
至始至终,梁爽都没有去安慰她,作为过来人,他很明白,悲伤是病,唯有放肆地哭出来,才会愈合得快。
更何况,一个被上天剥夺了说话能力,又被信仰所抛弃,还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女孩,如果连哭的权利都没有的话,那也实在太可怜了……
梁爽斜着头,望着西北方那一片巍峨雄壮的雪山,此刻的目光中已尽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