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么原因,草原上的秋季似乎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
有些地方的水草开始变得干枯变黄,不再适合放牧了,可在海拉,除去大片如小白花一般的帐篷外,其它地方仍然是一片绿色的原野,远远望去,翠****滴。
海拉,在草原语里,就是野韭菜的意思。
韭菜是四季长青的,所以,只要海拉这里水源不断,绿色就不会从人们的眼中消失,哪怕是白雪皑皑的冬季,也会有野韭菜顽强地冒出尖来。
因此,海拉在某一个侧面也是顽强草原人的生动写照。
十月十日,聚火节,是西暮草原上一个盛大的日子。
聚火节其实并没有被赋予什么很强大的意义。只是草原人一直以来生活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过着单调的游牧生活,总使得他们需要有一个借口去宣泄一年来的不快,同时也可以畅快淋漓地玩上一天。
至少梁爽是这样认为的,在他所看过的书籍里,对这个古老节日的起源都没有太多的叙述,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类似于前世西方狂欢节这样的结论。
甚至只用脚丫子去想,他都知道海拉今天的市集交易会热闹到何种程度。
只可惜,来到草原八年了,这样的盛会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下一个土堆里埋葬的一定是你!每次秋姨嘴里甩出这句硬邦邦的气话的时候,梁爽最终都只有悻悻打消了去玩的念头。
他不敢怀疑秋姨的话,前几年那样的情况,自己毫无自保能力,而且与秋姨之间也没有相处得象现在这般融洽,若一定要去的话,就算不会被别人砍死,估计也真的会让秋姨扔进土堆。
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且先不提永国似乎已经停止了追杀,而且自己的能力也大有长进了啊,梁爽摸了摸裤袋里自己花了十几天才新制成的生化武器,心里塌实得很,再说秋姨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应该会应允的吧。
梁爽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敲开了最大那间木屋的门。
房间很空,如同女人的内心一样空荡,除了一张木床,木桌外,就没有其他的大件的东西。
秋姨盘膝坐在木床之上,黑色的长裙随意散落着,修长的手优雅地放在膝盖上,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注视着窗外。
岁月的滚轮并没有带去她如花的容颜,反而更加增添了成熟的韵味。
就象一朵寂寞的赤夜,诡魅而神秘。
“想去就去吧。”她目光没有丝毫的移动,只是叹息了一声。
梁爽惊讶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的爽快。
“你已经长大了,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了!”秋姨轻轻闭上了眼,声音显得有些许疲惫。
梁爽点点头,识相的出了门。
心情雀跃的时候,就连月光都变得可爱起来。
回首前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大多数时间只能蜷缩在病床之上,象现在这样欢快地在草原飞奔,实在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想。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真实。
前方千余米处,便是海拉聚居的中心了,已依稀能看到帐篷的卷角,能听到人们在载歌载舞,那一阵阵酣畅豪爽的笑声。
浓烈的羊奶酒香弥漫在苍茫的草原,火红的篝火照亮了灰暗的夜空,也照亮了草原人醺红的面庞。
收起飞扬的心情,梁爽反而放慢了脚步,双手轻轻负在了后方,一步一步踱向欢快的人海,慢慢地,仔细地品尝着这份难得的欢愉。
这一夜,应该是一年之中,草原上的夜空最亮的时候了。
帐篷角五颜六色的灯笼,草地上欢快舞动的火把,姑娘肌肤上闪亮的宝石与玛瑙,都让梁爽觉得有些恍惚。
他就这般闲庭信步地踱着。似乎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种老气横秋的走法并不适合他。
草原人纷纷把最自己最珍贵的兽皮垫在了帐篷门口,欢迎客人的到来。
小孩们嬉闹着,在草原上打着滚。
越往里走,人群越是密集,甚至可以看到几个彪捍的戎装汉子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梁爽知道这些都是王庭特派的卫队,因为每年的聚火节,都会有一个重大的仪式,那就是点燃生命祭坛之上的神圣之火。
这些卫队就是负责保护仪式安全的。
只要****顺利点燃,来年必然风调雨顺,上苍保佑。
若是在前世,看到这般习俗,梁爽定然只是笑笑,不以为意。可是在此刻他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在经历了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他这个无神论者早就已经动摇,神灵的存在仿佛也不再是那么一件飘渺的事了。
西暮草原部落众多,聚火节日里,各地都会庆祝,都会点****,不过梁爽知道,在海拉这个地方,****却是由大雪山夕轮峰的人来亲手点燃的。
整个草原,除了王庭,就只有海拉能享此殊荣。
祭坛全部由草原特产矛铁木搭建而成,十分牢固,高度约有十余米,一道木梯盘旋而上,顶端则是摆放了一个金属架子,上面顶着一个华丽的油盆,镶嵌的黄宝石在月光下闪着金光。
梁爽眯着眼望着上方,此刻还没有出现半个人影,但在祭坛下面,却早已人山人海。
三堆最大的篝火呈犄角摆放着,年轻男女们正在周围欢快地跳着当地最流行的排拉舞,奇异的节奏引导着他们的四肢,忽快忽慢,不时会有人经不住节拍的考验,跳错了动作,引起大片的哄笑声。
月光轻轻地洒了下来,给人一种烂漫的感觉。
篝火旁许多精壮的小伙正在向自己的梦中情人表达着爱意……
梁爽忽然觉得现在站的角度不太好,明显是因为自己八岁的身高而不够影响了视线。于是他望了望四周,发现附近正好有一个大树头。
树很大,已入了秋却仍然枝繁叶茂,属于草原上罕见的不落叶品种,梁爽也叫不上名来,只是光看它沧桑的树皮想来也应该也有百来年的历史了。
小孩子的身躯毕竟是灵活非常,梁爽很轻松的就爬了上去,环视了一下四面,发现树上居然也有了不少的牧民,他们或卧或坐,喝着皮囊内的奶酒,兴奋地看着对面的祭坛,看来都是为了更加清楚的欣赏****点燃的过程。
片刻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最佳的角度。虽然那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不过在他的趴着的树干附近,却正好有个绝佳的位置,尽管承受不起一个成人的重量,但承受一个八岁小孩的身躯,却是不在话下。
于是梁爽踩着主树干小心地走了过去,紧接着拍了拍前面那个高高瘦瘦的仁兄,尽量用最纯真可爱的表情,奶声奶气地问道:“这位大叔,麻烦你让一让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