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深深思索,竟浑没发现那边清尘已经收剑。直到一双手调皮的在他眼前晃晃,他才知自己失态了。
“师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清尘笑盈盈的问道。
洛清艮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妹这套剑法还不甚熟悉,依我看,每日至少还需演练十遍方可。”
“我说……你不是开玩笑吧?!十遍可是要死人的。”清尘苦着脸哀叫,“一天一遍已经够累的了,十遍你还不如杀了我……”
可是看着洛清艮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说着说着她就自动减小了音量。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只好把剑交还给洛清艮,嘟囔道:“练就练,怕你不成。”一边赌气走开,坐到草地上,低着头揪草叶。
洛清艮无奈,走到她身边坐下,劝道:“修仙一事本就艰难险阻无数,此时若不静心修习,日后大劫至时,只能徒徒后悔罢了。”
“师兄,”清尘转过头来,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那些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目的,修仙、长生不老什么的,我并不太在乎。随心所欲、游乐于山水之间,馋了吃美食、玩游戏,无聊了飞上天去玩玩,就足够了。”她又撇撇嘴,“不过我也倒还是不想渡劫的时候被雷劈死……那太囧了……”
“太什么?”洛清艮没听清她后面说的话,“不过师妹这种心境是很好的,但为免日后灾劫,师兄言到即止。我也不想天天被你说什么……假正经……什么严谨受。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傅清尘看着那张白白净净正正经经问自己这些问题的脸,只觉得肚子里憋笑都要翻天了。忍了一会儿,也装严肃的说道:“师兄,你也会上网的,这些东西都可以自己搜索的。内事问百度,外事问狗狗。这句话请务必牢记。”
于是洛清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清尘在一旁看着,还是觉得这个师兄太沉默无趣了,一点不如那个二师兄黎清坎好调戏。她又想到自己慢死人的进境,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沉默起来。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洛清艮突然站起身来,清尘见状问道:“师兄要走了?”
“我说要走了?”他站着,居高临下淡淡地瞥了依旧坐着的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箫来。
“师兄!”她一时眼花,没看出来他从哪里弄出来的箫,只是激动的拽起他的衣角,“刚才那是什么?空间袋?介子须弥?万宝囊?”
洛清艮闻言拍开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腰带淡淡道:“你自己看不清楚还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罢便把那箫举到自己的唇边。
那箫通体墨绿近乎浓黑,低沉柔和的声音在真元的缓缓催动下,仿若从天边传来。
于是本来想反驳的话也噎回了嘴里。
除了风偶尔吹过树林草地的声音,天地间便好似只剩下了呜咽婉转的箫声。她有点听得呆了,身旁人的侧脸虽然冷冷淡淡的,可是很好看。迎面的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也快把清尘的口水吹下来了。
箫声持续着,有些鸟儿甚至飞过来,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歪着头。
清尘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一抹笑,这洛清艮倒也真神叨,这般百鸟拜合、似拜凤凰的景象居然也制造的出来。看来有事没事的时候,磨他吹两个小曲儿,也不无聊了。
“师兄。”她开口道。
箫声停下了,主人沉默着,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你也给我吹曲子好不好?”清尘抬头说道,“你看我每天都这么无聊,这山上与世隔绝的,不能上网不能逛街不能联机对战……你偶尔没事的时候就为了小师妹牺牲一下嘛……”
洛清艮没有回答,顿了半晌,御剑停在半空中。清尘还以为他生气了,他却向她伸出一只手,“上来。”
“上去干什么?”清尘问道,但还是抓住他的手站了上去。
“带你去剑冢。”洛清艮简单的回答了一句,便升高了剑光,加速飞行。
一路上林海茫茫,在天光下静默深邃的景色洛清艮都无暇顾及,心里面一直在思索着为何惊风剑会在她的手中发光剑鸣,或许和她的星斗宿缘有关?他猜不透,也想不明白。用神念和李澜丰交流过、得到允许后,他决定直接带她去剑冢,去看双剑的另外一半,那把惜雨剑。
李澜丰对他许可,如果惜雨和她也有感应,便可以让她提前收了那剑。若按照辈分依序,和洛清艮练习双剑的,也该是这个三师妹。若她能收的了惜雨剑,那是再好不过,惊风惜雨、本就是雌雄双剑,是当初祖师二人所用之剑。若她收不了这惜雨剑,那也只能是说是无缘罢了。
傅清尘见他眉头微皱,似在思考些什么,便吞下了本来欲出口的“去剑冢干什么”的问题。不过,她想了想,大概是他看自己真的无聊所以要带自己去名胜古迹参观参观么?
这些日子来,她没少央求清宛、清蔓两位师姐带她御剑四处逛,审美疲劳后,眼下再看这平日里绝对难得一见的景致,也开始觉得无趣了。
一路无话着飞到地方,纵然平日里山川绮绣清尘见的不少,不过本派的剑冢对于她这个还没辟谷的弟子来说依旧是不得擅入的重地。
洛清艮降低了高度,高速穿梭在群山之间,两旁的景色飞速的后退,模糊成一片。清尘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开始犯恶心。正要闭上眼,听到身后洛清艮的声音传来:“看前面,这便是了。”
她睁眼循声望去,转过前面两山的转角,在洛清艮让人听不清楚的低吟声中,景物一阵扭曲模糊,片刻后竟出现了一块高耸入云的大石!
没错,是一块大石,而不是山,却能和山媲美的一整块石头。石头上什么植物都没有,就连青苔都不见半分,矗立在周围绿意森然的莽莽群山中,显得格外突兀苍凉。
石头上龙飞凤舞一个血红色的“剑”字,深深烙印在石上,笔走龙蛇,字迹荒芜,写字者心内的种种不平和疑问,那种沧桑淡泊的心境通过这一个字,都体现出来。左下那一笔提勾,凌厉之极,似是在问天问地,为何世间会有种种贪嗔痴、生老病死、爱憎离别……
她怔怔的看着,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面对这敢争天地之威的一字一石,震撼,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怔怔的看着,全部心神似乎都被这石头吸引。
他们二人悬停在半山,洛清艮一直沉默着,清尘则在这巨大的震撼下呆住了,半张着口,就连为什么自己明明还不到规定的底线就能来这里的问题也忘了问出口。
停了一会儿,洛清艮降下剑光,二人跳到地上。清尘拽住他的袖子,激动的问道:“这就是剑冢?这个字是谁写的?太……太震撼了!”
“惊玉祖师。”洛清艮轻轻的答了一句,眯起眼睛抬头仰视着那巨大的血红色字迹。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当日惊玉祖师与芝琼祖师,二人共同探索可能的修真之路,遇到的艰难险阻无数,一路走来,哪怕心志强如惊玉祖师,也会有茫然迷惑的时候。于是就有了这剑冢。他与芝琼祖师二人,合力从南海以外搬来了这块大石,隐藏在群山之中,奠下了璇玑门的基础。”
清尘点头,心下暗叹。这块大石着实巨大,和周围高耸入云的群山相比,体积毫不逊色,甚至还要隐隐大上几分、高上几分。一座山,就算是修真之人,要搬动怕也不是易事吧?更何况还是从万里之外的南海之南,迢迢搬运过来。果然非常人成就非常事。
现下他们二人站在这大石的底部,抬头遥遥眺望那血红色的大字,只觉得一阵阵压迫的感觉迎头而来。
“好了,我们走吧。”洛清艮示意她跟上,抬手不知做了什么手势,大石底部正对他们的地方缓缓向两侧平移、露出了一个深黑的洞口。
清尘看了他一眼,抿抿嘴,便要当先走进去。洛清艮忙止住她,挑眉道:“你道是开了门就完事大吉了?里面尚有机关无数,记着紧跟我身后走,千万不要乱摸乱碰。”
清尘才黑线的想起来,几乎是个小说里都要有这种桥段的,各种各样的机关、幻境,不都是宝藏的前奏曲么?与世隔绝太久,她连这个都忘了么……
洛清艮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便向着那幽黑不见底的洞口走了过去。清尘急忙加快脚步跟上,要是真的在这糊里糊涂的挂了就不好玩了。
洛清艮走在前面,身体甫一进入便溶入了黑暗之中,那黑暗似会吞噬人一般,一点一点吞没了他的身影。清尘赶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她知道以她的视力,进到里面的话,是绝对抓不住他的背影的。
伸手不见五指——这绝对不是虚言,周围完全的漆黑一片,什么光线都没有,就算明明身后还有洞开的大门,也看不到半点光线透进来,相反,刚进来时,她回头再看,那门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前前后后上下左右看不到头的黑暗。
她不由得攥紧手中的那片衣角,完全看不到、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让她心生恐惧。
就这样静默得走了许久,她已经开始觉得无聊和烦闷。
“师兄?”她轻声唤道,可是前面的人好像没听见一样,并没有回答。
“师兄,你在吗?”清尘加大了音量,但依旧得不到任何回音。
另一只手摸上手中的布片,一点一点往前摸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手中攥紧的再不是师兄能给她的安全感,而就只是,一片衣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