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日，原属南门四俄国将领鲍罗中将的列宁格勒空间站，风尘仆仆的王宁在北方军团的一片欢迎声中，为他们送来一批补给，鲍罗感激涕零，虽然王宁是个外交官，但他深知这位双重身份的人物更重要的是李斯特将军的机要秘书，更知道北方军团的七百万将士能否活着离开南门一全指望李斯特，极尽奉迎之能讨好他，美酒佳肴，甚至给他送来了两名军机处的漂亮女军人取悦他。
令他意外的是王宁对一切表现得兴趣缺缺，酒宴之后他独自漫步到空间站的士兵用于休息的公园附近，坐在长凳上抽闷烟。随行的保镖也被他赶得远远的。
当当当！远处传来钟声，隔着蓝色的场能门，王宁看到公园里还有一座小教堂，是从前北美军团留守时所建，这个小小教堂为这里信仰天主的士兵提供精神食粮。
王宁并不信奉天主，但此时他慢慢走进教堂，在忏悔室虔诚地跪下，对神父说：“神父，我有罪。”
“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神父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王宁沉吟了一会：“神父，我陷害过一些人。他们本该得到英雄的礼遇，是我把他们推向了地狱，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会有更多的生命在战争中丧命，神父，我这样做对吗？我该用恶魔的手段去行使神圣的使命吗？”
神父这才意识到来了一座高层大员，他觉得不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您是位政治人物，归根结底政治人物都要依靠公众的意见。”
王宁抬起头：“但往往公众的意见令我迷惘而沮丧，我老觉得，战争时期与和平时期，他们似乎只有一个区别，前者在怕死，后者在等死。”
神父长叹一声：“不应如此藐视同类，独断专行能达到一些可怕的目的，成功会让你强大，但也会让你孤独，主在你心中，将来你会意识到自己的罪。”
王宁苦笑：“您好像点醒了我，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谢谢，神父。”
“愿主保佑你。”神父在胸前划下十字。
王宁走出教堂，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惆怅之气，不能用寻常的道德观来要求时代的巨人，他聊胜于无地用这句话安慰了自己一下，正要迈下台阶，忽然前面一个女的发疯似地冲了过来，王宁一招手，两边魔术般冲出几个保镖拦住了她。
“大使先生！大使先生！是我！我是郑律师。”女人大叫着。
王宁打量着她：“郑丽蓉小姐，我以为你在夏威夷养伤呢。”他挥挥手，保镖放开了她。
来的正是当初白朗的军方指派律师郑丽蓉，她走到他面前：“太好了，您还认识我，我今天想同您谈谈白朗的案子。”
“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郑丽蓉举起手中的文件：“我发现在这担案子中有两个很重要的疑点，其中牵扯到李斯特将军的宙斯计划和2878年的斩首行动……”
不等郑丽蓉说完，王宁急忙挥手，几名保镖知趣地退下，王宁接过文件翻开，眼神跳动了一下，问：“郑律师，你从哪得到这些资料的？”
郑丽蓉察言观色：“看来大使先生认可我的这些发现。”
“那倒未必，我只是欣赏你的敬业精神，你现在想证明什么呢？”
郑丽蓉拢下耳边的秀发：“根据军方法案，监察委员会表示要提供的白朗谋杀同僚的记录并没有提供，而且，当时宣布白朗罪名成立的专案组成员有三名是与宙斯计划相关的专员，还有七名曾属于斩首行动的规划人员，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根据战时军事法庭的临时法案，组成陪审团的成员应该由军方负责，说这是巧合也并不过份。”
“可是为什么辩方不能看到首次的审讯录像？”
“你知道原因，白朗越狱了，他杀害了三百多名狱警，我们没有时间例行这些冗长的手续，这个也是联盟议会作出的决定。”
“可是……”
王宁挥手止住了她：“郑律师，你不是第一个为白朗叫屈的人，在与他们打交道的时间里最长的人就是我，我对他们是有感情的，没有人比我对他们的消失更加痛心，为了减轻白朗的罪名，我所做的努力决不比你小，很遗憾，不管是你还是我，如今都帮不上他们。”
他向保镖打个手势：“你们送郑律师。”
郑丽蓉脸沉下来，在两名保镖半护送半押送下离开了教堂，望着她的背影，王宁皱下眉头，匆匆向军部办公厅赶去。他背后，神父从教堂中走出来，在胸前默默划了十字。
不久，王宁快速从空间站跳转到南门一火线带耶利果人类兵站，向卫兵表示求见李斯特将军，卫兵看了他的通行证后将他带到会议室门外，表示将军在开会，请稍候。
会议室中，李斯特与一批高级将领围绕着虚拟沙盘进行战时会议，两侧的巨型计算机下的操作人员飞快将数万条信息输入电脑，按将领们的要求在虚似图像上显示出他们想要的结果。
将领们的表情多数表现得沮丧，只有原南门九西北军团的察哈尔少将显得乐观：“虽然战局上我们处于劣势，但协议条款暂时有利于我们，我还是相信这黄金般的六个月会给我们的反攻带来重大转机。”
其他将领默不作声，似乎表示赞同，李斯特笑道：“看来察哈尔少将认为伟大的种族行为会像进修学校里有教养的小姑娘一样是吗？”
将领们脸色都变了，李斯特把指挥棒一甩，不怒自威：“各位，我希望你们放下那套小资产阶级道德观，你们这是在假定两个巨人屠夫有信用的基础上才得出的结论。没错，兽族给虫族的《新租借法案》的确没提供给它们多少东西，但给了它们以希望，战争往往就是靠希望来打赢的。所有人把目光放在一线，可你们就没发现，他们扼住三线和五线，即使不动弹，也与军事掠夺行为毫无区别吗？”
说完他扬长而去，留下将领们窃窃私语。进入办公室，卫兵通报王宁求见，他表示见。王宁进来：“我刚刚听到将军在会议室里发火的声音。”
李斯特长叹一声：“我真不敢相信从战火中出来的战将们居然会天真得像群恋爱中的少女，我现在才明白总统答应我为什么那么轻松，他根本不指望这群娘娘腔的家伙有任何作为。这完全是个顺水人情。”
“不必计较这小小损失，不管如何将军您还是赢了大头，您现在可以独自结成一支联盟来进行这场战争。”
“你来就是为了拍马屁吗？”李斯特咬住烟斗：“你最好给我带来点好消息，也该他妈有点好消息了。”
王宁欲言又止。李斯特笑了：“好了，坏消息也说吧，反正够坏了，不在乎多一条。”
“您对上次接手白朗案件的郑律师还有印象吗？”
“嗯，你说那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她干坏事了？”
“她在到处问问题，看来她对这担案子表现了不同寻常的热情，我觉得这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
李斯特松了口气：“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专程跑一趟？”
“因为郑律师给我的资料触发了我一个杞人忧天的设想，当时我们没提供录相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尸体，我是在想万一……”
李斯特露出神秘的笑容：“你是在想万一杀神们都还活着？”
王宁全身一振，不敢相信的眼神望向李斯特。
李斯特拨弄着烟斗上的烟丝：“在你的眼里，杀神的确是神一般的存在，不过，在一个伟大的战略全景中，他们就和鞋店的白脸职员没什么两样。其实我比你更早地意识到，杀神的存在会不会成为我们脖子上的一根绳索，所以，宙斯计划只是个契机，我要在绳索没有拉紧之前把它割断了。”
王宁全身开始打颤：“可您一手创造了他们，就像他们的父亲。”
“我创造了他们，自然也了解他们，我希望他们能成为听话的孩子，可惜，强森队长明显不是那种接受说教的人，他们会服从命令，但不代表会盲目地跟在我后面去送死，从他拒绝参与宙斯计划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该给这些孩子们一点教训了。”
王宁的手握在胸前开始剧烈地颤抖。
“害怕了吗？不必为此感到羞愧，想象强森队长看到黑匣子时的表情，他也感到害怕。”李斯特站起来望向墙上的宇宙星相图：“历史的主宰在世界历史人物的意志中得到体现，如果一个强者只是灭几个种族杀几个妖怪，那算不了什么，一个真正的伟人，必须要创造一个新时代的新形式和新主题。”
李斯特在桌上的地球仪上轻轻一拨，地球快速旋转起来：“这就是我的使命，带领人类，成为超越神族的种族！”
王宁低下头，默默在胸前划下十字。
